第6章 第6章
格雷女士今年三十五歲,畢業於羅沃德女子學院(注1)。
在她眼裏,一個正派的女人必須在22歲以前嫁出去,並且還要做好為丈夫生五個孩子的準備,最好有兒子。並且她還提倡生病時不要依賴藥物,而是要憑藉自身毅力和病魔作鬥爭。
瑪麗覺得這簡直莫名其妙,因為格雷女士本人也並未結婚,更不要提生孩子。
然而帕米拉·格雷對此的解釋是“我將畢生精力都投入到了偉大的教育事業中,就是為了讓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迷途知返。當你們嫁人以後,一定會對我倍加感激。”
最令人惱火的是,她還提議女性在任何場合都不應該多說話,尤其是在一些社交舞會上。
格雷女士認為,女人在舞會上只需要坐在椅子裏微笑,然後等待男士來邀請她們跳舞,在跳舞的時候,不能與男士過分攀談,更不能反駁男士。
她還沒收了瑪麗的馬鞭,並宣佈在她任教期間,班納特家的女孩兒們絕對不能用跨騎的方式騎馬——最好不騎馬,如果一定要騎,那也必須採用側騎。(注2)這讓人不禁惡意揣測這位格雷女士是不是從來不穿褲子。(注3)
這段時間裏,瑪麗過得簡直如噩夢一般。
上午,格雷女士教她學習算術、法語和撥弦古鋼琴,這些倒還好。瑪麗雖然沒什麼語言天賦,但是算術學得倒還令人滿意。
可怕的是下午,從一點半到現在,瑪麗就要被關在屋子裏練習刺繡,而且一旦不小心弄壞綉品,就得不停地向上帝懺悔,直到格雷女士滿意為止。
臨睡前,她還得穿着睡裙光着腳站在地板上,向格雷女士彙報一天的學習情況,並且反思自己的錯誤。犯得錯誤越多,光腳站在地上的時間就越長。
英國秋天的氣溫一向不高,好幾次,瑪麗都被凍得瑟瑟發抖,但是格雷女士只說她太嬌氣。
起初,班納特太太也覺得格雷女士的教育方式太過嚴厲。但是當帕米拉·格雷卻稱,寒冷可以讓女孩兒看上去更加柔弱,這樣更能贏得男士的青睞,班納特太太也不再說什麼。
簡和伊麗莎白也都對此提出抗議,但是都被母親以“為了你們妹妹的將來”為由壓制了下去。
因此,即便是寒冷的一月,瑪麗晚上仍舊要光腳站在沒有壁爐的房間裏反思自己的錯誤。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天晚上,瑪麗好不容易反思完自己一天所犯下的“錯誤”,並且得到了格雷女士的原諒,就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溫暖的被窩裏時,卻發現卧室的門被反鎖了。
隔着木門,瑪麗隱約聽見了艾蜜兒的鼾聲。
最近幾天,瑪麗的刺繡頻頻出錯,所以每天都要反思很久的錯誤才能回房休息。
艾蜜兒老早就抱怨說她回去得太晚,打擾別人休息。瑪麗沒放在心上,這本來就是她的房間。
誰能想到艾蜜兒居然敢把她反鎖在門外。
何況艾蜜兒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從不午休,還經常在中午的時候弄出很大的動靜,連帶着瑪麗也沒法睡覺。
總之就是一句話,艾蜜兒睡覺的時候,別人絕對不能發出聲音;而當她醒來的時候,整座班納特莊園也要跟着醒來。
班納特太太正值醫生口中的“中年女性都會經歷”的一段時光,因此近來脾氣很不穩定,上到班納特先生,下到嬌縱的莉迪亞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她的不快。
唯獨艾蜜兒毫無知覺,她我行我素,不但沒有吸取上次燒壞飯鍋的教訓,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要摻一腳,而且尤其喜歡帶着對伊麗莎白品頭論足。
就連好脾氣的班納特先生也想把她送回柯林斯身邊,可惜柯林斯自從去了大學,就變得很難聯繫,因此艾蜜兒仍舊住在班納特莊園。
瑪麗叩了半天的門,裏面也沒有反應,鼾聲依舊。
“艾蜜兒·柯林斯!你給我開門!”被凍得嘴唇發紫的瑪麗喪失了所有耐心,卯足了勁兒開始砸門,這下整個班納特莊園都被她吵醒了。
第一個亮起石蠟燈(注4)的是伊麗莎白,她戴着一隻尖頂睡帽,眼睛半眯着,明顯還在睡夢之中。
“瑪麗,發生什麼了?”伊麗莎白迷迷糊糊地問,然後她就發現妹妹正只穿着睡裙站在寒冷的英國夜裏。
“你為什麼不進房間去?”
伊麗莎白一邊把自己的披肩披在瑪麗身上,一邊問。
“開門,柯林斯!”瑪麗繼續砸門,直到庄園裏所有的人都醒了,艾蜜兒才皺着眉頭緩緩拉開了房門。
“現在已經是11點了,你懂不懂什麼叫尊重別人的作息時間?”艾蜜兒抱怨。
“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出去!”
“要不是你們家房子太小,我才不和你住在一起。況且,這幢房子以後也是我們柯林斯家的,我住住又怎麼了?”艾蜜兒理直氣壯。
瑪麗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她快要被氣瘋了,連推帶搡地拉着艾蜜兒的胳膊把她往門外拽去,身上的披肩也掉在地上,還不小心被踩了幾腳,變成髒兮兮一團,像條無家可歸的小狗。
“滾出去!滾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