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妄想

謝知瑤悶悶地將頭埋在手臂里，決定要和同桌冷戰三分鐘，她先睡個三分鐘。

下午的陽光下，女孩闔上了眼，氣息變輕，有規律的呼吸聲漸起。

察覺到身邊女孩入睡，洛逢源才敢將目光小心翼翼地融到她的臉上。

早秋的光斑將眼前的畫面磨得帶上几絲懷舊的色彩。

第一次注意到謝知瑤其實是在校門口。

每每度過一個假期，“回校”這個字眼便自顧自地被套上層沉重的濾鏡。

不論是沒趕完的作業，抑或是無電子產品的枯燥日常都能給少年人青澀的眉眼添上幾分迷茫。

毫無準備的開始就像是猝不及防打開蒸鍋，裏頭也只有半生不熟的米飯。

就算笑着與同伴打招呼，那周身的氣息依舊沉重。

而在各種各樣的，或迷茫或沉重抑或無波的氣氛中，謝知瑤格格不入地闖了進來。

她背着一個看起來有些過分大的包裹，背被壓得微微佝僂着，手裏也拽着一個與體型完全不符的袋子，纖細手臂上綳起的青筋可以看出這有些超出她的承受範圍。

因定製的校服還未發，她身上是一件洗得發白的淡藍色T恤，水洗的藍色牛仔褲也破的有些發舊。

但她臉上沒帶任何因衣着而躲閃或羞赧的神色，也沒有因為背上的沉重而疲憊或蹙眉。

恰恰相反，她看起來簡直興奮過了頭，像是百八十年沒見到過人一般，對上那些因她的容貌而掃蕩過來的視線，反而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

怪異的人。

洛逢源心中掠過這樣的想法，但看過一眼也就匆匆拋擲腦後，直到看見自己的座位旁邊坐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層淺顯的印象才再次浮現。

對於自己的同桌是誰，他其實並不在意，雖然這種狀況有些詭異，但事實證明，已經很久沒有人主動喚住他。

就好像，他是被全世界遺忘的那一個。

但下一刻，一道聲音如投入油鍋的水，破開表面的平靜——

“哈嘍，你就是我的同桌嗎？”女孩柔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卻在洛逢源心中攪起軒然大波。

“你，你能注意到我？”他的喉嚨發緊，下意識偏過頭緊盯住她亮晶晶的眼睛。

她像是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新同桌為什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那雙柔軟漂亮的眸子微閃着將他上上下下又細細地看了一遍，才猶豫着開口，“能看到呀......同桌你還挺帥的？”

她的聲線非常清澈，讓洛逢源下意識想起從前因好奇看過的那本毫無營養的小說里的描寫。

就像是泉水汩汩流淌摩挲着細石。

洛逢源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心臟的跳動聲砸入耳中，好像行將就木的躺在地上等死的老人，再次體會到了青年人的鮮活。

這樣的話，下意識關注着自己的同桌也是正常的吧。

謝知瑤為人溫柔可親，待人接物無不成熟有風度，這是洛逢源從其他人嘴裏聽到的讚美。

她對所有同學，不論男女，都是那副帶有邊界感與疏離感的態度，不論是臉上的溫柔微笑還是言語之間恰到好處的妥帖，都只源於禮貌，似乎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可在他面前，她卻好似撕裂了那一層掩飾，露出裏頭迥乎不同的生氣。

不論是挑皮的調侃，抑或是生氣的鼓嘴，甚至那雙被無數男生誇讚的眼眸彎起的弧度，都在提醒着他，

他是不一樣的。

可那又怎樣，洛逢源抿唇收回視線，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也只有她坐在他旁邊這麼簡單。

他根本毫無勝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