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聲雖不大,但在場各人也都能聽到。茶寮姑娘身子明顯一僵,肩頭緊繃抿唇搖首,無聲痛哭,淚如雨下,似受了頗大冤屈。
“這…”姑娘的伯娘很是無措,手緊張地擦着衣,目光流轉在侄女和木大夫身,不知該怎麼好。其身後的男人,眼中沉痛,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地,哽着聲道:“木大夫,芍丫就是太焦心她弟了。您要是方便給句……”
“我在羊頭庄一月,接診一百三十一位病患,配藥四百七十六劑。除去我在附近採摘的藥材,其他花費是一百九十八兩銀,加上我的診金。”
說到這,木大夫終於捨得看一眼跪着的女子了:“五兩一位。一百三十一位,便是六百五十五兩銀。那麼羊頭庄一共是欠我八百五十三兩銀。”
“不不…是義診嗎?”婦人驚道。
木大夫微笑着舀了勺湯送到嘴邊:“義診,是出於我醫者的救人濟世之心。但現發現,你們將我的仁心當成了軟弱可欺,還得寸進尺。那我又何必抱善?如你們所願,我會在此多留片刻。”
茶寮姑娘聽出不妙來了,顧不得哭慌忙解釋:“沒有…不是的。木大夫,您誤會了。您對俺們姐弟有救命之恩。大恩無以為報,俺…我我是真心地想要伺候您,報答您…”
“不必。待去羊頭庄找村長收完銀子,我對你們就沒有恩情了。治病取金,交易而已。”
聽明白了的意,婦人兩眼大勒:“不不能啊。”要真這麼來,他們一家還能在羊頭庄活嗎?上前強硬拉起跪着的侄女。“木大夫,俺們錯了,再不妄求了。您您萬萬不能去羊頭庄收銀子呀,八百多兩啊,俺們窮鄉僻壤真的給不起…求您了,就原諒一回……”
茶寮姑娘還欲解釋,只話沒出聲,嘴就被捂實了。對哭求,木大夫無動於衷,抬眼看向尚未離開的一行人:“多謝姑娘警言,在下受教了。”
“倒也不必謝。”雲從芊手指輕撓了下弟弟的嫩臉:“今日這出很是生動,正好也給我家青哥兒上一堂課。”
雲崇青抓下五姐那隻調皮的爪子,仰頭瞪人,有些無奈道:“我已經七歲五個月十三天了。”
“嗯,”雲從芊坦蕩問道:“然後呢?”話音才落,耳朵就被從旁襲來的手揪住。王氏已經忍很久了,氣憤道:“然後你該去馬車裏待着,咱們好啟程了。”
之前對這年輕大夫的醫術,她還存幾分懷疑,此刻卻是沒有了。人不可貌相,青年雖面上冷漠,但心存大善。好意擺義診,只也露了財,叫不知好歹的東西給饞上了,幸在其性子不軟和。
“娘…娘,您輕點兒。”雲從芊臉也厚,拽着青哥兒,嬉笑順着耳上拉扯的力道走。見此,木大夫清冷的眼底,生起了一絲暖色:“調氣的藥丸是為家母所調,很溫和。”
雲禾知話是說給他聽的,將握着的白瓷小瓶交給強大娘,扯起唇角拱手與大夫道別:“我等先行一步,您慢用。”
“走好。”木大夫濃密的眼睫慢慢下落。也許是涼了,羊雜湯少了點鮮美,多了絲膩味。
馬車離了茶寮半刻,王氏開始訓斥閨女:“像什麼樣子?你七歲讀《閨訓》,九歲懂《女范》…上月還抄了《誡言》,學的規矩呢?”
雲崇青貼靠在最里,靜靜看着,不打算也不敢亂摻和。
跪坐着的雲從芊,將含着的藥丸壓到舌下,頭垂得低低的,有些委屈地嘟囔道:“女兒也不想嘛,是那個芍丫先陰陽怪氣擠兌我的。我若不做出個樣兒,沒準還真叫人以為咱像他們一般,對那個木大夫有企圖。”
王氏也不喜茶寮家姑娘:“在外頭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污者見污,清者自清。萍水相逢,咱們事畢離開,無需多糾纏。”
“女兒知錯了。”雲從芊明白娘的顧慮,雖世態安平,但人心難測。
“別只嘴上說,要進去心裏。經一事長一智,不然日子就白過了。”訓完大的,腿邊還有個小的,王氏轉過身來:“你來講講之前那事。”
“木大夫應對得極好。”雲崇青面有淺笑:“有人舐糠及米,他便因一人連坐一眾。未必真的會去羊頭莊子收銀,但威震不小。”
兩眼還算沒迷糊。王氏頗感慨:“在外行走,不止柔弱女子要小心,翩翩男兒也該多份謹慎。妻賢夫禍少,家寧人通達。”
既然說到這了,雲崇青也不管娘當不當真,趁機表個態:“我以後會與爹一般,僅傾心於妻。”前生,他大學畢業前,雖一直忙於學業。但人長得不錯,也不乏姑娘向他表情。只沒打算留在北京,他都給拒絕了。
後來回了滕單縣,也沒人給他介紹。他又忙着鄉鎮改造,故至死都是一人。也好在是一人,沒牽沒掛。
雲從芊詫異地看着小人,眨巴了兩下眼提醒他:“青哥兒,你才剛滿七歲,能少扯些大人的事嗎?”
“是七歲半了。”雲崇青瞥向姐姐:“我很懂事,知一心一意是專註,一心二意乃兩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