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這回就連淡泊名利的錢坪,都不由吞咽了下。二十五萬兩金,折成銀便是兩百五十萬兩銀。皇上剛還跟戶部要糧,戶部至多只能掏出八十萬擔糧。八十萬擔糧照目前的行價,也就六十萬兩銀。
馮大人彈劾得好,彈劾的是時候。
皇帝脫下扳指,用力捻着細膩的玉質,冷眼看殿中百官。
謝、朗兩家能人多外放在地方,朝堂上沒個說得上話的主兒。溫垚倒是想替他們辯一辯,可…可他是戶部尚書,剛才與皇上哭過窮。
西順侯回過神來了:“馮大人,這謀殺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此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謝朦圓的嫁妝,他雖不甚清楚,但還知道個大概。厚是肯定厚的,至少不下於萬兩銀,現在都由荃娘管着。
馮威斜了西順侯一眼,這人自己一屁股屎都沒擦乾淨,還有空管別家?心中冷嗤,再次上稟:“皇上,臣在察覺此案不對時,着人私下找過翰林院雲修撰。雲修撰回府問了其妻。
一直伴隨溫愈舒的常汐,是朗韶音乳母的女兒,她聽聞了此事,立時將其母臨終前交予她的兩本冊子一本賬簿拿出。兩本冊子,分別是陳家下聘到勐州謝氏的納徵冊,和陳溪娘的嫁妝冊子。
賬簿是陳溪娘嫁予朗羨后,嫁妝營收以及陳家分利的賬。據常汐兄長常河交代,陳溪娘急趕回南濘前就心神不寧,似預料到可能要出事,便將冊子、賬簿交給了自己信任的人。
常河之母,小心收着,鎬州傳來噩耗便知不妙,當夜就將賬簿、冊子拆分藏匿。果然,陳溪娘葬身駱軸崖,朗家連她屍骨都沒收殮,便草草辦了喪。外孫女死得不明不白,謝家一句都沒過問。
陳溪娘屍骨未寒,朗家就開始清理她留下的下人。常汐、常河均無兒無女,不是不想生,是生不了。他們小小年紀,都被灌了葯。原是要發賣的,只四歲的朗韶音跑去了前院哭求,驚動了一些來客,朗家才不得不罷手。
但這罷手也只是暫時,之後開始針對朗韶音。若非刁謝氏韻南,即沐寧侯夫人的外祖母,陳謝氏雨娘的嫡姐,不遠千里赴西平要將朗韶音帶走。朗家丟不起人,一再保證善待,恐怕朗韶音根本就活不到出嫁。
此類種種,都有滅口之嫌。皇上可着大理寺細查,當年前去西平弔唁的人,還有不少活着。謝、朗兩家,該清楚的人也都一清二楚。另,沐寧侯夫人也知情。常汐與常河以及韋阿婆的身子如何,太醫院斷過脈即明。
臣絕無一句誇大虛言,還望皇上明察,還陳溪娘安息。”
西順侯不敢吭聲了。
但沐寧侯不打算放過他:“你說裏頭有誤會?誤會什麼?陳溪娘一婦道人家,都知道要上交不當財,謝、朗兩家還是一方大士族,他們不知道什麼是不當財嗎?
三十四年過去了,他們是沒找着合適的時候上交不當財,還是壓根就沒想過上交?”
大理寺卿沈益走出:“皇上,臣認同馮大人所言,陳溪娘之死疑點甚多,當查明還枉死者公道。”
瞧了這麼久,他也看出來了。馮大人彈劾謝、朗兩家謀財害命是其次,幫皇上向謝、朗兩家要陳家不當財才是首要。身為大理寺卿,此刻萬不能呆站着,必須咬住,嚴正地查陳溪娘之死,查到謝朗兩家交出二十五萬金。
站在武將列的冠文毅,心口緊繃,面上平淡,馮威查閱了陳家金庫被盜案?那案已經無對證,怎麼又有人想起?
沐寧侯留意着冠文毅,他太平靜了,平靜得有些突兀。二十五萬金,除了一些個知情的,百官神色多變,唯他這個當初提議要查南濘私鹽的人,臉上始終無波瀾。
皇帝將扳指戴回拇指上,冷冷道:“那就查吧。”
一言震動朝野,不等旁人回神,沈益鏗鏘道:“臣遵旨。”
早朝的事沒有掩着,很快傳遍宮裏,傳出宮外。坤寧宮,皇后無心同情誰,事不關己也不想理會,只吩咐朝花一會太醫去給芍貴人請脈時,再問問能否斷腹中男女。
“娘娘,這事先不急。皇上自上次來看過您后,就再沒踏足咱們坤寧宮。后個就是初一了,您得想想法子。”
“能想什麼法子?”皇后冷臉,眼裏又泛淚花:“本宮與皇上少年相識,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皇上…”眼淚珠子滾落,儘是傷情,“皇上有顧念過本宮分毫嗎?若有,何來的沐貴妃?本宮喪子時將將雙十齣頭,正當壯年,怎麼就落得個膝下空虛了?”
朝花也替皇后不值,但事已至此,抱怨這些沒用的。
“娘娘,太傅說了,您若想好,芍貴人這胎您暫時最好遠着點。等生下,如是個皇子,您別沾手。若是公主,您就向皇上提出記嫡。”
皇后抽了下鼻:“不會是公主。明親王說了芍伊的身子調理過。”
朝花見勸不通,一時也不敢再多勸了:“太傅那?”
皇后沉默,她知道父親是怕了。但忍一時和氣來福這樣的話,她不會再信。忍了二十二年,她來了什麼福?堂堂中宮皇后,竟要仰一個妾室鼻息。她不要再忍了。
“本宮與靖邊張氏息息相關。爹不會不幫我。”
熙和宮暖房裏,沐貴妃剪了幾支她娘喜歡的牡丹,又帶了一叢草,回去正殿。芬嬤嬤已經將竹籃準備好,幫着先將草放進其中。
“送去沐寧侯府時,讓徐力小心看護,別凍敗了花。”
“是。”
昨兒瑧哥兒來,跟他說了前個乾雍殿的事。沐貴妃也是沒想到她那小表妹夫竟這麼會來事。勐州謝氏…呵,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她的曾外祖母謝韻南,愈舒的曾外祖母謝雨娘,說好聽點是外嫁,難聽點就是被賣。賣嫡女謀權,賣庶女為富。嫡庶兩姐妹,運道不好不壞,不壞是嫁的人家待她們還不錯,不好是兩人都落了個凄慘。
“這幾日我娘肯定是又歡喜又悲傷,給她送盆顏色好的花去,希望她心裏也明艷些。”
芬嬤嬤笑道:“一定能。”
“娘娘…”徐力回來了,站在擺屏后稟:“剛照雨軒伺候的宮人拿了銀子去御膳房添了菜。”
這是高興?沐貴妃讓徐力進來:“芍貴人倒挺安分,自打搬進照雨軒。皇后免了她的禮,她也不往上湊。”
“這裏還有個蹊蹺。”徐力躬身說道:“娘娘不是一直疑慮是誰叫皇上想起來,冠南侯府的深宅里藏着位待字閨中的千金嗎?”
沐貴妃意外:“是她?”
“確實是芍貴人。”徐力也納罕:“早上領份例時,奴才問了藍英。藍英說十九那日下晌,皇上去看芍貴人。芍貴人說想生個公主,要跟冠南侯家千金一樣仙兒。皇上就順口問了一句。”
“芍貴人見過冠南侯幼女?”
“是見過。芍貴人十二歲進京那會有幸遇上,說她還是頭回見到那麼體面的姑娘,當時心裏就在想這樣貌若天仙的女子會落到誰家?”徐力看不懂了芍貴人的用心了。
沐貴妃犯疑:“芍貴人說這話還有旁人在側嗎?”
“就藍英和御前首領大管事方達。”
“有關照藍英閉嘴嗎?”
“有,藍英說也就娘娘這問,她才鬆口。御前的人,嘴更不敢胡亂開。”徐力又道:“芍貴人心思跟別人不太一樣。娘娘有八皇子的時候,準備的小肚兜上都綉鯉魚繞蓮、胖虎崽坐山頭。芍貴人不是,她綉馬。”
馬?沐貴妃腦中浮現一巴掌大的小肚兜,肚兜上一匹奔騰的駿馬…不禁彎唇。別說嬰孩肚兜了,成年男子做衣都少有綉馬,作壁畫倒是合適。
“讓藍英好好照顧。”
“是。”
照雨軒里,正在綉馬蹄的芍伊,面上溫婉,眉眼含笑。督察院彈劾謝、朗兩家,真的是叫她大喜。
谷晟十二年的陳家金庫被盜案,與文昭十三年的川寧薛家私礦案,像一娘生的。她曾祖南川布政使馬良渡因盜銀,被冠銘飛殺了。而主理陳家案的大理寺右少卿樊仲,也帶着五十餘萬金不見了。
現在因着二十五萬金,大理寺要查陳溪娘之死。不管會不會查出什麼,結果如何,她都高興。因為直覺除了她馬家,雲修撰的妻子也沒放手陳家金庫被盜案。
如此,就非她一家在求真相了。
綉好馬蹄,芍伊拿了一塊牛乳糕來吃。邵啟河外放江備。江備鹽灘,但她以為冠家這回再動手,有南濘府陳家在前,應不會再在鹽上打劫。那會是什麼?
江備以及周遭,除了鹽,還有什麼?江南有魚米,和澤…纖長的眼睫慢慢下落。牛乳的奶香充斥在口齒,芍伊細嚼。和澤有山有水有…和盛錢行背後的三大東家之一,盛氏。
川寧是薛家,南濘是陳家,再加個和澤盛家,不是沒可能。而且,相比前兩家,盛氏才是真正的巨富。
宮外,雲崇青與苗暉此刻正被常俊鑫盯着,二人並沒打算解釋什麼。常俊鑫滿臉委屈:“你們…你們對得起我嗎?”
不是,這口氣能不能不要這麼婉轉?雲崇青想到前生大學時,他們系裏一個男生腳踏兩隻船,招惹的還是一個宿舍的女生。花心敗露時,正牌女友控訴的話與語調,同金俊剛那一模一樣。
他都不敢抬頭看金俊,就怕連神色都一般。
“崇青,你竟然還笑?”常俊鑫確定自己被傷着了:“你們兩個,真的是茅坑裏的石頭,焐不熱。我平時都是怎麼對你們的?有點風聲一定告知。”
苗暉想問:“誰會去焐茅坑裏的石頭?”
這情誼還需要繼續嗎?常俊鑫忍俊不禁:“你不是應該先問誰把茅坑裏的臭石頭刨出來的?”
雲崇青點點頭:“對,誰把茅坑裏的石頭刨出來的?”
誰?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樂了。常俊鑫也不是真氣,本來明朗昨日早歸,他就覺奇怪,今早見着人,還問候了一聲,知道家中無事才放心。後來聽說早朝上彈劾,才曉又來熱鬧了。
“古有八拜之交,我們就從一拜開始吧。”人活一輩子,短短几十載,得遇一兩知己實乃幸運。因着入贅,他從小到大沒少遭奚落。好容易遇上兩個懂他之樂的,還是同科。他這書沒白讀,科舉的罪沒白受。
雲崇青與苗暉相視一眼,看向金俊:“你這主意好。今天先一拜,以後經歷事多了,咱們要還相投,再接着拜。”
苗暉點首:“哪天不合了,咱們就不拜了。”
“對,”常俊鑫道:“我希望我們八拜之後,還有九拜,直到兒孫滿堂,致事榮養。”
沒擺香燭,三人整理衣飾對滿屋的藏書恭敬一拜,也算是拜了聖賢。之後坐下,聊起今天早朝上事。
“不瞞你們講,大氏族裏,我只推崇蘭凌刁氏。”苗暉語帶濃濃惋惜,輔國公府一案,時任左都御史的刁克紀太和殿裏跪了一天。有人說刁克紀是為女,即輔國公夫人跪求,但他以為刁大人跪的就是冤屈。
只是…最終先帝未能放過輔國公府。輔國公府沒了后,刁家所有在朝為官的,三月內全部辭官歸故里。
刁氏?常俊鑫看向崇青,沐寧侯夫人的外祖雖英年早逝又默默無聞,但確屬刁家嫡支。刁謝韻南敢跑到千里之外,敲打西平朗氏,足見刁家強勢。可那樣的刁家,遠離了朝堂。
雲崇青不知該說什麼。別看沐伯母現在是榮華集一身,但實不是個好命人。母親未出生就喪父,她也差不多。其父黃斌梵不是出身大戶人家,武考入仕,家景殷實,人丁簡單。
她娘刁家名門,之所以看中小戶,一是黃斌梵身體健壯,武藝不錯。二是想日後接了守寡的母親到身邊奉養,人丁簡單,阻撓小。只誰能料到才成親三年,女兒將一歲半,身子健壯的黃斌梵,在一次押送糧草去悠然山時,遭遇不明賊匪偷襲。
他帶人極力抵禦,最終是等來了悠然山接應的將士,可自個卻沒命了。接應的將士,就是沐伯父的父親。
沐伯母娘兩在守完喪后,便被接回了刁家。祖孫三代,安居一方小院,直到沐伯母及笄,沐寧侯府上門提親。
因着沐寧侯府兵權,刁家將沐伯母外祖一脈移出了宗族,當一般親戚走動。後來輔國公府出事了,刁家便斷了與沐伯母的往來。接着嫡女又被先帝賜給太子做側,兩家更是避諱。
刁家現在蘭凌坐守一山,辦了書院。只年月尚淺,書院還未揚名。
常俊鑫想,若非刁家遠離朝堂,現在文官里就不是以張方越為首了。先帝在位時,可不止輔國公府一件奇案。就陳溪娘娘家金庫被盜,也是充滿了詭異。
反正他不相信樊仲是活着帶五十餘萬金離開南濘府的。
三人眼神交流着,這會也無心編書。苗暉拉扯崇青靠近,又招來金俊,小聲問:“你們想過一件事沒有?文昭十三年,薛家私礦案,前冠南侯交了多少銀給朝廷?”
手在案上輕輕一拍,常俊鑫沖好友抬了抬眉:“想過。有些事不能比較,一比較麻布袋子全是洞。”
世上聰明人遍地是。雲崇青彎唇:“一切迷霧終有散開的一天,我們拭目以待。”
常俊鑫趴案上了:“你有事。”
“我沒事。”雲崇青笑着,言語真誠:“我感謝爹娘給了我命,感謝上蒼、君王、朝廷許我安穩。我現在尚弱小,但會全力修鍊普度眾生之能,贈清明予俗塵。”
一時寂靜,苗暉心有感觸,他想過崇青所想,但未曾宣之於口。不是難為情,而是膽怯,怕自己做不到,貽笑大方。
“為兄懦弱了。”
常俊鑫汗顏,厚着臉皮說:“咱們殊途同歸。我想着匡扶正義,多立功勞,陞官不斷,然後讓我家大富大貴活得像她們娘一樣自在。”
今天皇上沒招誰進宮,三人聊了一上午,下午不敢再偷閑了。錢坪來了趟翰林院,就拐去了督察院,坐在馮威案桌對面,喝了兩杯茶才冒出一句:“不管你是怎麼想的,老夫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樊仲盜銀。他沒那本事,也不需要。”
馮威正在看案宗:“我也不相信樊仲能帶走五十萬餘金,但無對證,咱們莫可奈何。”
有,可他現在不能說。錢坪難得氣堵:“既然都查陳溪娘的案了,老夫希望你跟沈益別只盯着駱軸崖,要放眼整件案的始終。陳溪娘之死,最大的因還是在於南濘陳家被查。”
“我能理解您的心境,也很敬佩您。”馮威將手裏案宗推到對面:“您與樊仲是同科,過去也沒聽說你們私交如何。但今天您能來這一趟,我看到了您的剛毅。”
錢坪拿過案宗細閱:“別說這些場面話。老夫不多求,只望你和沈益在向朗、謝兩家要銀時,於皇上面前提一兩句陳家案的疑點。”
陳家被盜的那五十餘萬兩金不是憑空消失,背後總有個主吧?皇上亦不會嫌國庫充盈。
“這個您放心。督察院有監察之責,有疑點的地方,我一定不會含糊過去。”
錢坪閱完,丟開案宗:“樊伯遠自小家景就不差,雖不到富,但靠着上百畝良田,吃喝不愁。之後年少得志,名利雙收,換你,你會為了見不得光的黃白物自毀嗎?”
“不會。”
“這就是此案最大的疑點。”
“非也,這並非此案最大的疑點。”馮威沉目:“此案最大的疑點,是無對證。”
盯着馮威沉默片刻,錢坪平復好心緒,起身扭頭走了,他要去翰林院找雲崇青。
錢老而復返,雲崇青有些意外,但又覺在合理之中,畢竟今天陳家案被重提了。隨着進去大學士書室,順手將門關上。
“你老師不準備藉著這次風露面?”
“學生不知。”但云崇青想應是按兵不動,靜觀局勢。目前他們雖鎖定了冠南侯府、邵府,但離知全面還很遠。老師這時暴露,最多只能說明他活着,就連偷沒偷金的事,都難自證清白。
所以,不能急切,不能打草驚蛇。
對着雲崇青,錢坪漸漸冷靜,閉目沉思百息,擺擺手:“你出去吧。”他痛惜樊伯遠,卻忽略了陳家案的背後。馮威說的對,陳家案最大的疑點是無對證。
雲崇青一句“學生不知”,便已經表明樊伯遠很可能也不清楚朝他下手的是哪個。既不知,那他現身又有何意義,招殺身之禍嗎?
後仰倚靠椅背,錢坪無力至極。
這天因上午荒廢,雲崇青三人在翰林院多留了半個時辰。離開時,天都黑透了。
府上,溫愈舒正在等。下午大理寺來人,傳了常汐、常河、韋阿婆去。接着西順侯夫人謝荃娘就上門了,她知道是為何事,所以沒見。夫君既然在皇上那提了,追討不當財的事,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謝氏與其找她,還不如儘快清點嫁妝,給娘家填一填窟窿。
“姑娘,”常汐端着一盅兩烏湯進屋,臉上喜氣洋洋:“您先用點墊墊肚子。”多少年了,不想還能有他們把謝家人拒之門外的一天,真痛快。
就謝家現在那些個主兒,哪個不是吃喝着陳家的血長大的?西順侯夫人淚眼巴巴地站在府門外,做樣子給誰看?想她家小姐在世那會,有苦有難不全是自個生吞活咽了?
溫愈舒拿巾子擦了擦手,接過湯盅:“下月,謝、朗兩家肯定有人要到京。咱家門戶可不止今天這一出。”
“明兒我就叫大哥給門房稱幾斤邊果,讓他們一邊嗑一邊好好守門。”
雲崇青到家,溫愈舒一盅湯也用完了。
“今天怎麼晚了?”
“上午沒做事,三人閑聊了。”雲崇青擦了手臉,目光掃過榻几上的湯盅:“餓嗎?”見她搖頭,“那陪我去趟老師那。”
“好。”溫愈舒喜歡夫君到哪都樂帶上她:“我讓廚房把晚膳擺到竹鈴居。”
竹鈴居,莫大山料到學生要來,故今晚溫了一壺三生醉。在團華院悶了有些日子的記恩,也趕來湊一頓。
雲崇青夫妻到,廚房的膳也跟着送抵。幾人不用伺候,都動手,很快將飯菜碗碟擺齊,落座用膳。
“錢老很關心您。”
莫大山端着酒杯苦笑:“他那人也就適合待在書閣里,清清靜靜,專註於喜好上。”錢坪的率直,他在翰林院就見識了。
“這次皇帝討銀的事,咱們不能只看熱鬧。”記恩盡挑口味重的幾個菜吃,陪媳婦坐月子,他嘴裏淡得都沒味了。
雲崇青認同:“咱們要盯着點京城。”
“武口街和鶴立街有雲客滿樓,旁的交給沐寧侯府。”溫愈舒拿走夫君手邊的酒,給老師滿上:“今天下午,常汐不在,我一人坐堂室里捋了捋所有事,發現咱們疏忽了一點。”
“什麼?”雲崇青看向妻子。
溫愈舒回視:“上回我跟茹寶、紅儷還有五姐扯家常時,茹寶姐提了一嘴金俊高中家裏擺宴,和盛錢行送賀禮的事。你知道和盛錢行大東家盛氏老宅在哪嗎?”
記恩插嘴:“和澤濟陽府。”
濟陽府不就挨着江備省府潼南?雲崇青雙目一緊,他知道忽略哪了:“你的意思是邵啟河去江備,可能不在鹽,而是想摸盛氏的底?”
還真有可能。記恩一塊紅燒肉堵着嘴,他們把心思都放在鹽上了。
“也是這兩天的事提醒了我。”溫愈舒講:“文昭十三年的私礦案,你們都能將它與陳家案連到一塊。若背後那人再在鹽上動手,那就是將滿朝文武當傻子看了。”
確實,莫大山撫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