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終於定下來了。”苗暉輕嗤一笑:“之前還說要去慶安。”
自從聽聞了溫家愈舒的遭遇,他娘他媳婦尤不喜姓邵的。因着這說,兩人陰鬱得兩天沒斗。只在他看,無論是慶安還是江備,都是好地兒。由此可見,邵關邵家底蘊不淺。
常俊鑫坐下:“你聽誰說的?”雲崇青也看向了苗暉,從山北回京后一直忙着,姐夫都沒跟他提過邵啟河。
給兩位賢弟舀了湯,苗暉打算交代點事:“我聽我大伯說的。”
“你大伯哪位?”常俊鑫垂眼瞅了下那碗湯,決定暫時不喝。
苗?雲崇青有了猜測,拿調羹撥動着湯。明朗之前提過一嘴,說他娘和媳婦比較鬧,但鬧只在家裏,出了門婆媳那是和和美美。誰要說一句苗家不對,兩人絕對一致對外。
這脾性真的很合了那位在太傅張家破口大罵的苗大叔。
“左都御史馮威。”苗暉起身,拱手致歉:“不是我有意隱瞞…”
常俊鑫咕咚一聲吞咽,兩眼都勒大了,這也太嚇人了。他平日閑暇時嘴少有閉着,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自己個都記不清。盯着明朗那張在動的嘴,他不接受道歉可以嗎?
“也是無奈。我祖父被曾祖父母收養時,並沒過繼。待到了大伯和我爹這輩,祖父就動了過繼一個兒子入曾祖名下的心思。”
苗暉解釋:“我爹三歲跟我大伯就是兩個戶籍了。後來我讀書還成,張家又那般盛勢,大伯怕我科舉路在靖邊就被人斷了,便將曾祖的戶籍落到了慶安。只沒想到…”笑看向崇青,“張太傅沒盯上我,卻盯上了你。沐寧侯府一番作為,也是大快人心。”
“馮大人明察秋毫,識人辯才,我敬慕。”雲崇青拉他坐下。
說他三人是難友,一點不過。常俊鑫一調羹湯都送到嘴邊了,又放下問道:“你們現在住一塊?”
“沒有。”苗暉笑道:“我爹抬了姑祖母的嫁妝回大伯家,是覺那樣更安穩,免得張家兩眼放到我身上。”
對,他大伯不怕。常俊鑫喝湯,喝了半碗猶是不安:“明朗,我挺喜歡說笑的。”
苗暉都快不想理他了:“我大伯沒那麼閑,有閑也沒空聽我給他講笑話。之前查周計滿,他就找我問了兩句話。我想多說一句,人都走出三步遠了。”
“那最好。”常俊鑫安心了,繼續聊之前的話題:“邵啟河外放的事,三月就有風聲了。現在…”抬手落指數了下,“五個月過去才定下。”他是不是該慶幸老丈人家不淘私鹽了?
還從慶安換到了江備。雲崇青夾了塊栗子雞,細嚼慢咽,這兩地都有點特殊,直覺裏頭不簡單。煤山、鹽灘,都是金山銀山。結合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是什麼讓邵啟河放棄了慶安,去了江備?
也許邵家,還需要仔仔細細查一番。
苗暉笑笑,心中暗想,好在不是布政使,不然幾年下來,江備少說也得脫兩層肥膘。
下值回府,雲崇青去竹鈴居見老師。莫大山大概也聽到消息了,料到他會來,茶已備好。
來到茶桌邊落座,雲崇青抱茶沉凝幾息才道:“江備的情況跟南濘府不差多少。”
“南濘府陳家案過去三十四年了。”莫大山喝了口茶:“我也是今日才發現一事,谷晟六年邵雋和,即邵啟河的父親,調任南濘。在知府位上坐了五年,谷晟十一年因病退。”
太巧了,雲崇青斂目:“那文昭十三年薛家案,老師有查嗎?”
“問了你姐夫。”莫大山雙眉緊鎖:“時候太久遠了,他要去查一下才知道。”
說曹操曹操到,沐晨煥這就到小樓下了。也不用守門的婆子通報,他喊一嘴,樓上就聽到了。入了茶室,都不用問,直接說查到的東西。
“文昭四年,邵啟河的叔祖邵嘉昌下放到南川撫州。撫州就挨着川寧,在那待了六年被調往蘄州。”
蘄州?雲崇青記得邵家二老爺邵啟海在蘄州待了不少年了,看向老師:“學生以為,若薛家案和陳家案都與冠南侯府有關,那邵家八成也不幹凈。”
莫大山認同:“邵家沒盜銀的本事。”
“還有孟元山,可以算是就在邵家老宅的眼皮子底下。”只…雲崇青想起一事:“那年我岳母攜愈舒南下,經過咸和洲時,就住在孟元山上。可邵家關於我岳母離京的消息卻是雲家送上門的。孟元山跟邵家…消息不往來嗎?”
“有兩個可能。”沐晨煥道:“一,邵家接到孟元山的消息了,但為了掩蓋存在的聯繫,有意把功記在了雲家身上。二、如你說的,兩方不聯繫。”
莫大山接着分析:“不聯繫也分兩種。一則,大計上不允許他們聯繫緊密。二、在提防彼此。”
雲崇青沒有傾向:“今日皇上召我進宮了,他問了汕南堤壩的事,我提了個醒。但看神色,皇上並沒有起疑,只以為是徭役苦。他還允我在修書事完后,挑一地外放。”
沐晨煥彎唇:“那就不用我這再費心思幫你走動了。”
輕嗯一聲,雲崇青算算,不出意外,來年開春他就會離京,有期待也有緊迫:“你們說山北的鐵鋪會不會跟邵家也有關?蘄州雖歸屬匯安,但那裏距離西靈只百多里。”西靈鐵礦,國之重矣。
“這個我還真有想過,但目前沒依據。”沐晨煥擰眉:“好在鎮國公已經攜旨赴悠然山。”
腦中靈光一閃,雲崇青攥杯的手收緊:“邵啟河外放從慶安變成江備,會不會跟沐伯父提議調將換防有關?”
莫大山心一緊:“你是說冠文毅警惕了?”
仔細一想,沐晨煥眉擰得更緊:“不無可能。”五月聽說邵啟河要赴慶安,父親就給大哥去了信,可不曾想調任遲遲不下。今天調任下來了,邵啟河卻是被按在江備。
“警惕,但可能只是警惕沐寧侯府。”雲崇青以為:“畢竟江備也是座黃金庫。”
沐晨煥露憂:“看來咱們行事要多加小心了。”
因着雲崇青的提醒,第二天早朝上,皇上問了戶部徭役損傷的事。溫垚在,但這個他不是很清楚,便由侍郎竇嶂回話:“皇上,自改革后,徭役損傷極小。極小中,近八成是原就帶病。”
武官隊列里,冠文毅神色平靜,心裏生了疑。皇上昨天…召見了雲崇青,今日便問徭役損傷?
“是嗎?”極少的幾個人被雲崇青撞見三,皇帝只以為是地方上瞞報。下朝後,就招了回京閑了幾個月的沐晨彬,令他攜旨南下,代君巡查汕南河道。
此消息一經傳開,戶部與工部最是震蕩,眼睜睜地看着沐晨彬帶着兩列帶刀侍衛出京了。
冠南侯府雋鷹堂檐下,冠文毅在喂着鸚哥。做着悠閑事,眉宇卻難舒展。
伯仲陪在旁,亦是一般凝重:“主翁,您說皇上來這一茬,會不會與雲崇青有關?”
“九成。”冠文毅着人將鸚哥提走:“不過說他們有所察覺,也不盡然,不然就不是早早上告皇上了。前年落桑有傳信回京,說雲崇青一行遇着個乞兒。那乞兒的母親,正是衝撞明親王轎輦的蠻婦。前有雲記恩,再有乞兒,估計這兩叫他上了心。”
伯仲補充:“又恰好逢汕南堤壩加固,所以雲崇青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倒也合理合情,“那勞役的事…”
“不叫停,將原本兩百數降為六十數吧。”冠文毅仰首望多雲的天,自嘲笑之,這日子是越發難了。近日唯一叫他稱心的是,明親王入圈套了,昭兒被成功送進了宮。
就在二人議事時,山北省客滿樓一夏的賬本送抵京里
雲客滿樓。正好記恩在,接了賬本,與掌柜的定好秋冬的食譜,才離開。
幾天後,雲崇青休沐,帶着一家去了沐寧侯府。永安堂書房裏,記恩從襟口掏出一張紙,遞向主位:“摸查了三個月,單山北省,目前發現的類似炎甲、焱冠那般的鐵鋪,一共二十二家。北軻那還不清楚,不過也快了。”
沐寧侯展開紙,一目十行,看過後將紙給莫大山:“皇上派晨彬南下,也是出乎我意料。暫時我們不宜再多舉動,以免打草驚蛇。”
對這,雲崇青贊同:“宮裏來消息了嗎?”
沐晨煥凝目:“來了。瑩然對皇后宮裏的人不甚熟悉,但熙和宮的首領太監卻很肯定芍伊大變。昨天許昭儀在去紫蘭花苑的路上,轎輦被個沒規矩的宮女衝撞了,差點摔着。因此,皇后說了瑩然兩句。瑩然藉機梳理後宮,過不久應會有一批宮人被放出宮。”
沐貴妃果然非泛泛之輩。記恩道:“那到時,我這多留意點。”
“有勞了。”沐寧侯沉凝兩息,又叮囑:“明親王那你別沾,侯府來。”
記恩點首:“好。”
“接下來就該等了。”雲崇青雙手托腮:“明親王和皇后捧的人,定是經千挑萬選,肯定不會叫咱們失望。”
這日用完午膳,休息了會,莫大山便有意讓學生陪着去黃三書齋瞧瞧:“當年在京,為師是隔三差五就去一趟。三十餘年了,那回與侯爺經過城西,從那路過,看門頭,竟還是過去那般模樣。”
“早聽聞黃三書齋藏書頗豐又雜,今兒有師父領着,學生正好摸摸門。”雲崇青叫了愈舒:“你要一道嗎?”
溫愈舒倒是想,但笑看了眼先生,這回就算了:“下次你領我去。”
“好。”
師徒乘馬車,從東城到西城用了一個時辰。秋高氣爽的,進出黃三書齋人還不少。莫大山戴了帷帽走在前,雲崇青落後半步。入了書齋,浸在陳舊的書味里。門口櫃枱后的店家正打着盹,也不怕誰偷書。
兩人走到最里,從第一列書架看起。屋裏靜悄悄的,除了翻書頁的聲,偶有一兩聲咳。雲崇青抽了本志怪,翻了兩頁又放回去,跟上老師。
連走過兩列,莫大山沒停步,神色中有傷情。眼不眨地掃過那一本本書,走到牆角目光定住。那是一本足一寸厚的《辭集》,已發黃,可見歲月。嘴裏泛苦,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遲疑久久,他還是抬起去拿。
就在指快觸及時,旁邊橫來一隻老手。兩人幾乎是同時碰上《辭集》,一頓后扭頭相望。一旁的雲崇青詫異:“錢老?”
錢坪此刻可沒心思理他,老眼盯着莫大山,唇顫抖着張開,似想言語,卻終還是閉上了。收回手,將《辭集》讓出,這才看向兩步外的雲崇青。
原來這孩子是他的學生。樊仲,樊伯遠還活着。他錢坪沒看錯人,谷晟十二年南濘陳家案果然存不平。都能把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弄沒了,背後勢力滔天啊!
莫大山拿下《辭集》,這冊書是谷晟元年,他與錢坪、許多材幾人一同修編的。
雲客滿樓。正好記恩在,接了賬本,與掌柜的定好秋冬的食譜,才離開。
幾天後,雲崇青休沐,帶着一家去了沐寧侯府。永安堂書房裏,記恩從襟口掏出一張紙,遞向主位:“摸查了三個月,單山北省,目前發現的類似炎甲、焱冠那般的鐵鋪,一共二十二家。北軻那還不清楚,不過也快了。”
沐寧侯展開紙,一目十行,看過後將紙給莫大山:“皇上派晨彬南下,也是出乎我意料。暫時我們不宜再多舉動,以免打草驚蛇。”
對這,雲崇青贊同:“宮裏來消息了嗎?”
沐晨煥凝目:“來了。瑩然對皇后宮裏的人不甚熟悉,但熙和宮的首領太監卻很肯定芍伊大變。昨天許昭儀在去紫蘭花苑的路上,轎輦被個沒規矩的宮女衝撞了,差點摔着。因此,皇后說了瑩然兩句。瑩然藉機梳理後宮,過不久應會有一批宮人被放出宮。”
沐貴妃果然非泛泛之輩。記恩道:“那到時,我這多留意點。”
“有勞了。”沐寧侯沉凝兩息,又叮囑:“明親王那你別沾,侯府來。”
記恩點首:“好。”
“接下來就該等了。”雲崇青雙手托腮:“明親王和皇后捧的人,定是經千挑萬選,肯定不會叫咱們失望。”
這日用完午膳,休息了會,莫大山便有意讓學生陪着去黃三書齋瞧瞧:“當年在京,為師是隔三差五就去一趟。三十餘年了,那回與侯爺經過城西,從那路過,看門頭,竟還是過去那般模樣。”
“早聽聞黃三書齋藏書頗豐又雜,今兒有師父領着,學生正好摸摸門。”雲崇青叫了愈舒:“你要一道嗎?”
溫愈舒倒是想,但笑看了眼先生,這回就算了:“下次你領我去。”
“好。”
師徒乘馬車,從東城到西城用了一個時辰。秋高氣爽的,進出黃三書齋人還不少。莫大山戴了帷帽走在前,雲崇青落後半步。入了書齋,浸在陳舊的書味里。門口櫃枱后的店家正打着盹,也不怕誰偷書。
兩人走到最里,從第一列書架看起。屋裏靜悄悄的,除了翻書頁的聲,偶有一兩聲咳。雲崇青抽了本志怪,翻了兩頁又放回去,跟上老師。
連走過兩列,莫大山沒停步,神色中有傷情。眼不眨地掃過那一本本書,走到牆角目光定住。那是一本足一寸厚的《辭集》,已發黃,可見歲月。嘴裏泛苦,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遲疑久久,他還是抬起去拿。
就在指快觸及時,旁邊橫來一隻老手。兩人幾乎是同時碰上《辭集》,一頓后扭頭相望。一旁的雲崇青詫異:“錢老?”
錢坪此刻可沒心思理他,老眼盯着莫大山,唇顫抖着張開,似想言語,卻終還是閉上了。收回手,將《辭集》讓出,這才看向兩步外的雲崇青。
原來這孩子是他的學生。樊仲,樊伯遠還活着。他錢坪沒看錯人,谷晟十二年南濘陳家案果然存不平。都能把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弄沒了,背後勢力滔天啊!
莫大山拿下《辭集》,這冊書是谷晟元年,他與錢坪、許多材幾人一同修編的。
雲客滿樓。正好記恩在,接了賬本,與掌柜的定好秋冬的食譜,才離開。
幾天後,雲崇青休沐,帶着一家去了沐寧侯府。永安堂書房裏,記恩從襟口掏出一張紙,遞向主位:“摸查了三個月,單山北省,目前發現的類似炎甲、焱冠那般的鐵鋪,一共二十二家。北軻那還不清楚,不過也快了。”
沐寧侯展開紙,一目十行,看過後將紙給莫大山:“皇上派晨彬南下,也是出乎我意料。暫時我們不宜再多舉動,以免打草驚蛇。”
對這,雲崇青贊同:“宮裏來消息了嗎?”
沐晨煥凝目:“來了。瑩然對皇后宮裏的人不甚熟悉,但熙和宮的首領太監卻很肯定芍伊大變。昨天許昭儀在去紫蘭花苑的路上,轎輦被個沒規矩的宮女衝撞了,差點摔着。因此,皇后說了瑩然兩句。瑩然藉機梳理後宮,過不久應會有一批宮人被放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