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病
方知府審了足足半個月，得到了許多零零散散的消息。
這個摘星樓至少已經存在七年之久了，原本也只經營些江湖仇殺之類的生意，這一二年來竟也開始接些涉及揚州大小官員的單子了。
不過他抓到的這些人都是些小卒子，即便有幾個小頭目也知道的不多。
干刺客這行的，一不小心就死不葬身之地，所以他們掌握的信息並不多，這既是保護他們自己，也是在保護整個摘星樓。
但是，最為關鍵的人物樓主卻消失不見了，應該就是被真正的幕後之人帶走了。
等到卷宗都整理好之後，方知府仔細研究了好幾日，最終決定先去林家拜訪。
畢竟，白天他們去執行刺傷林如海的任務，晚上整個摘星樓就被人給端了。
這怎麼看都覺得和林家脫不了關係啊。
於是，等到方知府上門的時候，林默涵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黛玉正坐在她旁邊一同查看從摘星樓里得到的情報冊子，說道：“姐姐都等了他好幾日了，現在才來，看來那一百多號人確實讓方知府很頭疼嘛。”
“那些人可不是平頭百姓，賬本你也看過了，幾乎每個人的手底下都不止一條人命，想讓他們張嘴可沒那麼容易。”
“憑他們怎麼厲害，在姐姐手下還不是被一網打盡？這些人也太可恨了，幸好父親沒有出事，否則哪裏只是送進牢子裏這麼便宜？”
林默涵點了點頭，她兩輩子都是孤兒，直到這一世才有了父母。
林如海和賈敏自小是如何懷着初為父母的巨大喜悅之情精心呵護他們的，林默涵記得一清二楚。
那日從摘星樓回來后，林如海得知自己兩個嬌滴滴的女兒居然去做了這樣危險的事情，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賈敏亦是不遑多讓，抱着她們二人緊緊不鬆手，生怕一轉眼她們又去做什麼驚天動地之事了。
她還記得那晚林如海紅着眼睛鄭重地說道：“為父不是不支持你們闖出一片天地，只是萬萬不可再有將自身涉入險境之舉了。否則，為父寧願你們平庸但是能夠平安地過一輩子。”
賈敏也說道：“你們父親說的正是，咱們家已經有用不盡的錢財了，不管母親這一胎是兒是女，將來你們出嫁都會備上足夠厚實的嫁妝，哪怕養着如榮國府那樣花費奢靡也不事生產的家族也是盡夠百年之久的。所以，你們一定要答應母親，日後絕不能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他們夫妻二人後怕極了，女兒若有個閃失，他們做父母的是決計不能獨活下去的。
賈敏這話也不錯，林家五代單傳，本來就積累了豐厚的家產，賈敏也是個善於打理的，嫁了進來后因為一直懷不上孩子，閑來無事就把精力放在了經營家產上。
幾年下來，里裡外外就把鋪子和莊子裏的出息翻了一番。
後來，林默涵和黛玉姐妹出生之後，賈敏和林如海有了心肝寶貝對於積累家產一事就更加上心了。
揚州佔盡了江南的風流繁華，這裏物阜民豐，林家有權有勢，賈敏頭腦清楚，做起生意來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
林默涵五歲的時候，賈敏就開始帶着女兒們一同處理庶務了。
所以，林默涵順理成章地提出過不少建議，為了不顯得奇怪，她還拉上黛玉一同出主意。
林默涵前腳提出了幾個促銷策略，後腳黛玉就交出了用作產品包裝升級換代的圖樣子。
這些年姐妹二人跟着賈敏轉了不少鋪子，共同繪製出了各式風格的裝修圖稿，平價的高端的，根據目標客戶精準定位，賈敏都不知道女兒們哪裏來的這麼多主意，反正賬面上日益增長的金額讓她和林如海是不得不佩服。
現在揚州的鹽商們都遠不及林家富有，不過是他們全家都低調不愛張揚罷了。
賈敏在經歷了娘家那一系列荒唐之事後更想為兩個女兒做足萬全的準備，即使林默涵和黛玉將來遇人不淑，老公兒子全部不爭氣，只要有嫁妝在，她們缺什麼都不會缺錢花。
只要有錢財在身，兩個女兒就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林默涵和黛玉自然是好一通的保證，不就是君子不立危牆嗎？她們一直都很惜命的。
只不過，黛玉心想，甭管多麼強大的敵人，只要遇到她姐，都會被虐的很慘吧？
畢竟，她姐的存在就是天大的危險啊！
這幾年，林默涵為了不嚇着林如海和賈敏，一直很少在他們的面前展示武力，以致於夫妻二人雖然知道女兒的身上是有些功夫的，但是並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麼地厲害，所以在聽到竟是她們姐妹二人端了摘星樓后才會嚇的魂飛魄散。
林如海一下子就不佛了，他準備等這個風頭過後，一定要想法子陞官，不然還要兩個女兒去冒這樣大的風險。
林默涵想到父母這樣疼愛她們，假如真的被人刺傷了，她一定會把摘星樓給滅了，絕非只是綁了扔進衙門了事。
雖說她是想享受退休的生活，可是林默涵心裏明白，在紅樓世界她若想要達到真正意義上的自由還有很遠的道路要走。
而且上輩子每天一睜眼就是在荒涼艱苦的戰場上，舉目所望全是一張張或嚴肅或麻木的臉龐，鼻尖永遠都是血腥和牲畜糞便的味道。
反觀如今的富貴生活，哪怕有些波瀾她也願意費力經營好。
身懷絕技之人，是不可能真正躺平的。
林默涵的思緒走遠了，黛玉的聲音又將她拉了回來：“這些情報冊子裏，統共有五冊記錄的是江南官吏的私隱，這上面也有咱們家的消息，不過和方知府家一樣，統共只佔據了區區一頁，上面寫的也無非是些外頭都知道的事情。姐姐，看來這位方知府也不是一般之人呢。”
“的確如此，前幾日父親和我還說過這位方知府。且等着吧，待會子等他離開之後咱們就去尋父親。”
另一邊，方知府見到林如海時，整個人也還挺尷尬的。
雖然他知道林如海算是皇上的人，二人應該是屬於同一陣營的。不過明面上，自己的身份不明，甚至在皇上的授意之下與明珠和索額圖都有過一些來往。
所以，自己這一趟大約是白來的，林如海就算知道什麼也一定不會告訴他。
但是方知府他心裏難受啊，摘星樓因為是在這兩年間開始往江南官場上伸爪子，而且他們的行事十分小心，出手幾乎不會落空。
這就導致方知府即使注意到了他們，也不可能在一時半刻就能解決掉的。
而且，刺客組織嘛，只要不給皇上帶來麻煩，他基本上也懶得管，因為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為皇上提供最為真實的消息已經把稅務牢牢把住。
可是現在這個案子轟動一時，這些時日他收到了不少信件，明裡暗裏都在打聽消息，說什麼的都有。
偏偏摘星樓都被他掘地三尺了，就連相鄰的宅子都被他翻了個遍，最為重要的賬本和花名冊也沒有找到。
倘或只是江湖上的事情，找不到也就算了，他大可以藉此事來個殺雞儆猴，在江南樹立起自己的威望。
可是涉及到了官場，方知府就不得不慎重了。
而且皇上在南巡的途中，他一直沒有收到回信。
如此上不上下不下的，導致方知府焦頭爛額，連覺都睡不好。
直到他得知了或許與林家有關，便第一時間過來了。
林如海正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方知府過來時，大夫正在給他換藥。
於是，方知府親眼看見了林如海的腹部的刀傷，許是養了幾日已經開始結疤，不過在換藥之時還是流了不少血，整個房間都充斥着濃重的藥味。
看來，那起子刺客說的都是假話。
就說嘛，林大人乃是文官，素日瞧着也挺瘦弱的，怎麼可能會沒有受傷呢？
回去之後還是得對他們嚴加拷打，看他們還敢不敢編造林家有十分厲害的護衛這種滑稽的假話！
方知府先是對着林如海好一番安慰，然後話鋒一轉，簡單地說明了來意。
林如海早就心知肚明，便接著說道：“本官也不知到底怎麼回事，近日來一切如舊，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地之事。那日刺客們突然竄來出來，將本官刺傷后就走了。方知府，你我二人同朝為官，可一定要幫助本官找到幕後主使啊！”
方知府不由地點了點頭，林如海的話倒是對上了。據當日參與刺殺的刺客們說，他們接到的命令本就是讓林如海受傷，而非要了他的命。
只是，這件事情到了這裏就又成了一團亂麻。
林如海顯然不肯配合，刺客們的招供又真真假假，樓主和賬本至今沒有找到……
方知府只能確定，至少在兩年前，應該就有官吏和摘星樓勾結上了。
江南富庶，又是漢族文人聚集之地，皇上這些年明裡暗裏做了許多事情力保江南能夠穩定。
如今揚州有人與江湖刺客勾結在江南攪風攪雨，皇上必不會輕易放過的。
可是他暗探的身份不能暴露，如此一來林如海就不可能對他說出實情。
這件事情若想出現轉機，只怕唯有皇上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