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吳十三一愣,抓住鐵欄杆,忙問:“怎麼說呢師父?”
惠清將方才在高台之下聽到的魏王主僕談話全都說出來,老人面含愧色,“是老衲倏忽了,早知如此,就該等李梧釋放了你們后,再勸他放下執念,如今反將他的戾氣又挑起。”
聽到這,玉珠和十三互望一眼。
十三胳膊從籠子裏伸出來,握住惠清的腕子,忙勸道:“師父您千萬別自責,您這回已經幫助我和玉珠夠多的了。”
玉珠半跪在地,亦溫聲勸:“就是啊師父,如果今兒沒有您,十三興許就被那些人殺死了。”
惠清嘆了口氣:“李梧現在是在跟老衲發狠鬥氣,瞧他方才的那番言語,似不會再過度痴迷糾纏玉珠了,放心罷,老衲定會救你們出囹圄,實在不行,老衲會寫信請榮國公出面,他和李梧乃同袍摯友,想來會幫這麼忙。”
正在三人說話的中間,從東南兩個小門魚貫進來二三十個全副鎧甲的衛軍,一聲不吭地將演武場包圍,並開始巡守。
玉珠和十三知道這是魏王派兵監視,心裏縱使非常不滿,可也無可奈何。
這時,惠清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交到十三手裏,說這是他下午趕回廣慈寺取的止血陣痛的葯,每隔一個時辰吃一顆,交代完后,惠清說他還得去找魏王磨一磨,便起身離去了。
雖是盛夏,可在這深夜裏,冷風吹來還寒浸浸的。
玉珠搓了下發涼的胳膊,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吳十三手附上她的額頭,看了圈周圍的棺材,柔聲道:“這裏陰氣重,晚上又冷,你要不去找一下崔公公,讓他給你安排個廂房什麼的,別病了。”
“沒那麼嬌弱。”玉珠坐到地上,隔着籠子,與男人背靠着背,她掃了眼不遠處走來走去的衛軍,翻了個白眼,不滿地小聲抱怨:“幹麼派這麼多人,一個勁兒在人眼前晃,真真是煩。”
十三咳嗽了幾聲,溫聲笑:“估計怕我跑了吧。”
玉珠心裏悶悶的,這兩日發生了太多的事,逃亡、目睹殺人、十三重傷、連累主持……一樁樁一件件好像石頭,壓了下來,她一直強撐着,如今乍平靜下來,回到他身側,那種恐懼再次席捲而來,她怕十三擔心,沒敢哭出聲,只能默默流淚,如此才能稍稍紓解些。
吳十三也不太好受,暗暗揣摩師父方才所說的魏王主僕的對話。
想必那道所謂的天雷,是崔公公安排的罷。魏王出身行伍,最是重視同袍之情,真是應了那句人為財死的話,崔鎖兒這老貨居然敢燒了供奉魏王兄弟摯友的英武閣!
哎,崔鎖兒拐彎抹角地引導多疑迷信的魏王去聯想,幾乎要蓋棺定論玉珠是紅顏禍水,眼看着就要釋放他倆了,沒想到被師父給……
吳十三輕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師父的恩情他下輩子都報不完,怎能抱怨?如今能萬分確定的是,玉珠這個禍水以後肯定不會被魏王糾纏了,至於他,權當是償還從前的孽債,由着李梧這狗日的反覆折磨吧。
死他是不怕的,就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玉珠了。
想到此,吳十三也落淚了,他怕玉珠擔心,強壓制住悲痛的情緒,用手肘輕捅了下她的腰,笑着問:“你說我這次要是被魏王給整死了,你可怎麼辦?”
玉珠現在最聽不得一個死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道:“還能怎麼辦?另外找個小白臉唄。”
吳十三立馬轉過身,急眼了:“你敢!”
轉而,男人神色黯然,苦笑:“要找,就找個好的,你性子太直,找個老實憨厚的,能包容你,兩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有商有量的,一年祭拜我一次就夠了,多了怕你相公介意……”
玉珠越聽越難受,哽咽着啐:“不,我才不嫁人,我脾氣太差了,嫁給誰是禍害人家,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吳十三打趣:“你還知道你脾氣臭。”
玉珠撇撇嘴:“原來你早都對我心懷不滿了。”
“我哪兒敢啊。”
吳十三抹了把臉上的淚,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仰頭看漫天的星星,笑着問:“珠,我沒有家人,你能給我說一說有親人是什麼樣的么?”
玉珠淚如雨下,聲音有些微顫,“就……很安心,在外面受了委屈,有個地方能讓你去哭、去撒嬌,說話不用顧忌,不論什麼時候,總有口熱乎飯備着,再好的朋友都會有散的那日,可家人不會,永遠在那裏護着你、陪着你走完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生。”
“真好。”吳十三這麼多年來飄蕩,難得心裏平靜,柔聲問:“我已經知道你、福伯和璃心妹妹了,那你哥哥又是怎樣的人?好相處么?”
玉珠笑道:“第一次見他的人,可能會覺得他很怪,特別固執,總板着張臉,可是處的日子久了,就會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特別有擔當,而且也潔身自好,他對嫂子很體貼的,外頭那些嘴碎的婆娘們談論是非,說我哥長得俊,又是個秀才,嫂子家世相貌都平平,認的字一隻手都能數的來,和我哥一點都不相配,還真有人給我哥說親,勸他再娶個平妻,也有同窗給他送小妾侍女,都被我哥拒絕了,他兇巴巴地說妻子賢惠善良,你們幹麼要挑撥人家夫妻關係?他從沒看不起嫂子,等晚上孩子們睡了,他就教嫂子寫字,天氣好的時候,還會帶嫂子出去遊山玩水。”
說到這兒,玉珠打了個哈切,困得眼皮打架,“對了,我哥特別喜歡貓,那種通身雪白的波斯貓、花狸貓、黃貓都有,他常常為了貓,陪着笑臉去跟肉鋪的掌柜討碎肉,還有,我家隔壁住的韋舉人和我哥是好友,可是有一次,韋舉人家養的狗咬了我哥的貓,我哥就偷偷用棍子把韋家的狗打了一頓,這可遭了,韋舉人立馬來我家理論,兩個人頓時吵了起來,當即絕交,足足有一年都沒說過話,後面還是經人從中調節,這才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