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群英薈萃（2）：信念之星

溫澈德爾貧民窟中，維洛依的一身制服與這裏格格不入。誠然她不是什麼會花很多時間打理衣服和頭髮的小姑娘，但是，當她真正踏足這塊被財富遺忘了的土地上時，當她因撲面而來的濃厚腐臭氣味而差點嘔吐時，她才終於意識到這些人的生活是多麼的痛苦。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僅僅穿了一身軍中配發的男子便裝，但是她放眼望去，整個溫澈德爾竟沒有一個人身上衣物能比自己這身粗糙的劣質大衣更好。

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而於垃圾堆中翻找一遍又一遍，一塊房檐上的磚頭落下，大片大片的粉塵揚起，讓維洛依差點窒息——不得已，只能戴上對抗異蟲軍隊時防止病毒感染的過濾器才感到好了一些。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着讓她退卻，但她必須前進，她用自己的意志強制自己的雙腿向前邁動。

信念，就在這塊骯髒的土地上。

她正式進入了溫澈德爾。

幾雙尖銳的目光立刻鎖定了她，這令她有些緊張，但這並不代表她的身份暴露了。這是一種仇恨，一種空泛的仇恨。維洛依身上整潔筆挺的衣物和自信的表情招致了這種仇恨。

自信的人是能吃飽的人，能吃飽的人就算富人，富人都是敵人。這裏的人都是如此想法。

維洛依剛從幽靈軍校逃出來時也是身無分文，但她仍然沒有喪失自信，她有自己崇高的理想——加入第八集團軍。也因此，她並沒有如貧民窟里的那些人一樣為生存而拋棄廉恥，幼年的痛苦經歷反而讓她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理想主義者。“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真正的正義的”她如此想到在街上流浪時從未偷盜搶劫，倒是有不少好心人給她食物和錢才讓她沒有被自己的自尊心餓死。

如今，她最崇拜的偶像阿斯薩德在她眼前一拳擊碎了她視為珍寶的“理想主義”，她必須找到某樣東西，比自己的存在本身更重要的東西，這樣她的力量才有所依靠。

“這裏比查爾還要臭……”維洛依一邊走，一邊忍受着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她的一身服裝似乎將她與這片土地隔開，那些目光移開了，沒有人在看她，他們只顧着找吃的，偷吃的，搶吃的。在這裏食物和錢比一切都重要。這讓維洛依想起了她在科學院裏度過的童年，恐怖的回憶湧上心頭，她的眼前又浮現起了那片地獄般的圖景。她坐倒在一座小小的頂棚下，咬着右手食指，極力想要平復心情。

一聲沉重的倒地聲將她的思緒帶到現實，一個全身上下只掛着幾塊布，敲碎骨頭也榨不出油來的男孩撲通一聲倒在了維洛依跟前，維洛依吃了一驚，這很明顯是營養不良，通俗點說，餓的。

那孩子的胸口不規律地起伏着，吸一口氣呼兩口，飢餓就快將他拖下死亡線了。維洛依猶豫了幾秒，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根軍用配置能量棒，這種制式緊急食品含有極其豐富的碳水化合物，維生素和……密度。第八集團軍統一配發的《戰地手冊》上寫道：為了避免補給線被切斷造成毀滅性後果，每位士兵必須隨身攜帶四根以上的能量棒，可以維持兩天的作戰。是的，兩根能量棒在營養學上來說可以維持一整天的高強度運動消耗。

維洛依撕開了包裝，遞給那孩子。工業香精濃郁得令人不適的飄散在空氣中。那孩子的鼻翼聳動着，然後突然睜開眼，眼中閃出饑饉的光，也不問什麼，一把便將能量棒搶過，忘情地大嚼着。軍隊裏的能量棒可不會在意口感，第四集團軍軍營里的士兵酒館鬥毆時這玩意可是能當做武器用的。這個貧民窟之子顯然口腔強度異於常人，大口地撕咬着，吃得碎屑滿地。維洛依不禁皺起了眉頭。

那根小小的能量棒不出幾十秒就被塞入胃中，那孩子顯然並不滿足，一下子趴在骯髒惡臭的地面上，撿食着地上的碎屑。維洛依看得幾欲作嘔，即使在戰場上踩着敵人的內臟也沒有這麼噁心。在她眼裏，所謂的“敵人”不能稱之為人，那就沒有共情的必要，若不是這種思想，她早在科學院裏被人烤了。但是如今的這個孩子，與她同是帝國的一員，甚至比她更為可憐，在她的潛意識裏是一個“戰友”，但她卻只能看着他如同一隻沒有廉恥的動物一般趴在地上舔舐，只為了幾片食物碎屑。

她感到悲哀與無力。她或許能拯救這個孩子一天，但終究不可能喂他一輩子。更別提這貧民窟里的其他人了，她沒有這樣的偉力，能操縱整個社會的財富，沒有希望讓社會為這片土地分一杯羹……

等等，維洛依對自己說。

還有一個希望。

那個人，那個革命者。

他可以改變這個社會，是的，這樣就沒有人會挨餓了。

沒有人會經歷像她一樣的噩夢了。

她又塞給那個小男孩一根能量棒，大步離開溫澈德爾，在把聞訊而來搶奪食物的25個強盜打趴下之後，她久違地聞到了清新的空氣，它是甜的，甜得讓人流淚。就在她沉浸在呼吸的快感中時，突然之間，所有的燈都滅了。一陣強光射線橫貫長虹，遠處傳來什麼東西爆炸的聲音。維洛依兩眼閃着光，她已經知道戰鬥的意義了。

她必須贏。

她的臉色好看了很多。進入指揮部后，幾個醫療兵如此私語道。她頭也不回，徑直走向阿斯薩德的指揮室。“新兵編號105279，維洛依，請求加入戰鬥。”她的聲音與之前截然不同，自信而從容，或許有信仰與目標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啊，維洛依，我知道的，你一直跟我是同一戰線。”見維洛依回來，阿斯薩德長舒一口氣。他相信這個曾經的新兵，所以在這幾天的戰鬥中，他不因一時的失利而焦躁。那台激光鑽機是如今除了可能的聚變打擊彈頭之外最大的威脅，如今，是將它摧毀的時候了。

“維洛依，穿上這個。”阿斯薩德指着一個盔甲架，那是老李重新製作的“克哈之耀”裝甲，又將其進行了加強，一座微型反應堆可以將穿戴者的體能提升至匪夷所思的強度。

沒有絲毫猶豫，維洛依在內部智能化輔助系統的幫助下穿上了這層裝甲。反應堆微微地震動着，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此刻，力量，榮耀，意念，自己心中神明所有的“神性”，如今匯聚在她的手中。她的信念即是他的信念，他的信念即是他們的信念。這顆信念之星如今升起，並將永遠閃耀。

“維洛依，跟我來。”阿斯薩德打開門，向著b7高地走去。

蒼翠的樹木與濁黃的泥土混雜在一起，在這個地方，隱約可以看見c9高地上的激光鑽機。“那裏的軌道防禦很強，艦隊抵達不了，常規武器射程不夠。”阿斯薩德對維洛依說道，“但你一定能做到。”

“感謝您認可我。”維洛依從懷中抽出那柄凱達林長槍，弓步，盯着那台死亡機器。阿斯薩德將一根食指伸出：“6500米，西風3級。”

維洛依深呼吸了三次，然後，出手！長槍上藍光大盛，化為一道流星直指c9高地而去，拖着一道醒目的尾跡。“克哈之耀”將維洛依的體能提升了十倍有餘，再加上自身的靈能屬性，讓這比人類極限擲槍距離高六十五倍的投擲成為可能。這信念之星是如此醒目，帝國軍不可能看不見，但它近乎幻影的速度讓任何想要捕獲或攔截它的嘗試都成了笑話。這灌注靈能的一擊跨越了比攻城坦克射程遠兩倍的距離，精準地貫穿了激光鑽機，靈能的催化下，熾熱如岩漿的電漿四散飛濺，激光鑽機本體也開始瘋狂的爆炸，整個c9高地成了一座活火山……

“通知軍隊，我們將繼續推進。”阿斯薩德在無線電中說道。緊接着，他轉向維洛依：“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將軍。”維洛依看着那座火山，卻是在與阿斯薩德說話，“等這場仗打完，您能滿足我一個心愿嗎？”

“什麼？”

“請讓帝國農業部多種幾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