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黑了
此時,李峰帶着一老一少探查完沅水,不出所料,收穫甚少。因為那些北狄屍體,以及兵船都已被趙家運走。
所以,幾人又向雲河鄉趕來。他們此行是來找趙家的,目的同樣是為了查證楚王之事。
楚王複姓司馬,名瑋,乃是當朝永平晉惠皇帝的親弟,地位極其尊榮,非一般的仙朝皇族可比。
北狄賊寇之事涉及如此人物,由不得張如玉不謹慎。
他確實是來查案的,但並非奉命公幹,而是私自出京探查。
武陵郡身處仙朝腹地,卻屢遭北狄擄掠。且武陵並非個例,仙朝各地都時有發生。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這裏面大有問題。
但大晉朝堂卻遲遲不見動作,反而聽之任之。
地方上的世族,也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嘴上喊着抗擊北狄賊寇,但實際動作卻很敷衍。
而所謂的北狄賊寇,也從不侵擾城鎮,只在鄉間野村掃蕩。
如此一來,那些世家豪族更是懈怠。反正死的不是他們,只不過是損失些刁民罷了。
在他們眼中,刁民命賤,跟野草一樣,來年又是春風吹又生,源源不斷,難以窮盡。
若不是要應付日益沸騰的民怨,必須裝個門面功夫,他們根本懶得理會此事。
不過,他們的應對也很簡單,便是每年派發一些仙丹,作為抗擊北狄賊寇的獎勵。
擊殺一名北狄賊寇,便可得一顆下品仙丹。
擊殺十名北狄賊寇,便可得一顆中品仙丹。
擊殺百名北狄賊寇,便可得一顆上品仙丹。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是能讓人成仙的仙丹!
要知道,即便是最低等的下品仙丹,也是彌足珍貴、不可多得的。
諸如趙有秩這等鄉官土紳,自然是眼饞的緊,極為熱衷此事。
但想要以凡人之力抗擊北狄賊寇,又談何容易。一年能斬獲幾個賊寇,便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如此一來,殺良冒功之事也就不足為怪了。
這一次,趙家可謂撿了個大便宜,惹得許多人眼紅。因為那可是實打實的北狄賊寇,每一個都代表着功績,代表着仙丹!
為了搶奪李峰的功勞,趙家可謂盡心儘力、手段頻出。他們不但威嚇渡口村災民,更耗費人力物力打撈屍體、搬運兵船。
如今,那繳獲的兩艘兵船,還有兩百多具北狄人的屍體,都齊齊堆放在趙家別院裏。
「白大人,北狄賊屍俱在此地,請您勘驗。」趙有秩手托香爐,對着一位中年男子,彎腰道。
如今是寒冬時節,這些屍體雖已死亡多日,但仍未發臭腐爛,只是數量如此之多,或多或少都有些異味。
所以,趙有秩極為貼心的焚香祛味,生怕異味熏着貴人。
被喚作白大人的,正是潕陽縣的縣令白玉田。
他生的又矮又胖,頭戴進賢冠,腰配銅印黑綬,一身官服被撐得繃緊,圓圓鼓鼓的,好似一個球。
白縣令以白絹捂鼻,上前匆匆驗看一番,便皺眉轉身離去。
趙有秩大氣不敢出,手托香爐緊隨而去。
本來,像這種清點賊屍之事,縣裏有專人負責,根本不需勞煩縣令出馬。但這一次實在死的太多,縣令白玉田也坐不住了,非要親自前來勘驗。
趙府主廳里,白縣令坐在主位上,端起參茶接連漱口數次,終於感覺異味盡去,才對趙有秩道:「屍首確實不假,但你可想好了,真要領這功勞?」
趙有秩聞言一怔,暗道:「白縣令這是何意?難道他想貪墨這筆功績不成?」
但一聯想到白縣令的背景出身,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同時腦中又掠過更多猜測。
見老爹遲遲未出聲,其子趙陽成不禁有些焦急,故意咳嗽了一聲。
趙有秩瞥了一眼愛子,露出絲絲寵溺,語氣堅定道:「還請白大人成全。」
縣令白玉田聞言,也不再多話,直接取出一個小玉瓶交給對方。裏面有着兩顆丹丸,通體雪白,幾無一絲雜質,正是上品仙丹。
趙有秩強忍激動,分出一顆仙丹交還白縣令。
上品仙丹難得,即便是白縣令也沒有多少。他一年的俸祿,也只有區區十顆上品仙丹罷了。
送禮必有所求。禮越重,所求也越大。
白縣令久在官場,自然門兒清,並未馬上接下仙丹,而是若有意味道:「說吧,所求何事?」
趙有秩拉過兒子,神情懇切道:「白大人,這是犬子趙陽成,自幼崇仙慕道,想要拜入大人門下。」
白縣令心中瞭然,沉吟片刻后正要開口,卻見一隻白鶴飛入屋內。
不等眾人驚疑,他大手一抓,白鶴便化為一隻紙鶴落下。
紙鶴展開,只有寥寥數語,但白縣令見了,卻是面色大變,道:「來得好快!仙丹還你,此事休提。要變天了,我家還有衣服沒收。告辭,先走一步。」
堂堂一縣之尊,連收衣服這種事都要操心嗎?莫不是在唬我?只是這借口也太不講究了吧。
趙有秩瞥了眼窗外的青天白日,神情陷入獃滯。等他晃過神來,白縣令已經沒了人影。
白縣令一路疾走,蹬蹬上了車輦,看見趙府依然無人出走,搖頭自語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能破例提醒一句,也算對得起你趙家了。」
隨着侍衛輕喝,牛妖「哞~」的一聲,便踏蹄如飛,拉着車輦飛快離去。
「公子,要不要老奴攔下他?」趙府之外,徐伯躬身垂問。
張如玉不允。他是來秘密查案的,不想太過招搖。
趙府別院他們已經去過,拿到了一些物證,現在只差趙有秩的口供了。
然而,就在他們踏入趙府之時,天黑了。
準確的說,是趙府的上空天黑了。一片烏雲籠罩在趙府之上,其中雷聲轟鳴,仿若要下一場暴雨。
「公子小心,有敵!」
徐伯取出鐵尺,護在張如玉身前。
李峰沒這個待遇,只好自力更生,擠到張如玉身旁,同樣躲在徐伯身後。
他與張如玉靠得過近,聞到一股如蘭似菊的香氣,不由道了句:「好香!」
張如玉臉色微燙,卻是無暇顧及這個,而是着急道:「來得好快!能救下趙有秩嗎?」
徐伯神色凝重,道:「此人很強,已經能夠影響天象,只怕修為已接近道域境。我不如他。」
見李峰仍是一臉迷糊,他心下很是不屑,暗自鄙夷道:「鄉下小子沒見識,連基本的修道常識都不懂。」
張如玉也看出李峰不懂,便開口解釋:「道域境是第四大境。此境之前還有四海、三通、種道三個大境。我觀你魂力充足,應該是開闢了魂海吧。」
魂海?
李峰知道自己並非開闢魂海,只是因為修鍊《太陰煉魂術》,神魂比較凝壯而已。
但他也沒有多加解釋,因為一旦解釋不好,萬一暴露了黃泉之密,大概率會被徐伯當做鬼物給咔嚓了。
「那徐伯是什麼境界?」
「徐伯是種道境巔峰。那把鐵尺便是他的道物。」
此時徐伯已祭出鐵尺,懸浮頭頂,散出淡淡幽光,極力抵擋着雷雲的氣息。
李峰恍然,又摸了摸胸口的定星盤,暗道:「看來這道物也有好有差,這鐵尺的氣息,明顯不如師尊的盤子啊。」
弄明白這些后,他有些不解,不由問道:「既然打不過,那我們為什麼不跑?」
一老一少回頭看他,無語道:「跑不了。」
見李峰不太明白,張如玉解釋道:「我們已經進了此人的道域。道域之中,皆以此人為主。我們打不過此人,就走不出此域。」
李峰感受着上空雷雲的威壓,又看了眼一尺之外的大門,門外便是趙府之外,依舊有些不解。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總覺得這一老一少說的不太對,自己可以走出去。
在張如玉的驚呼之中,他一步踏出。
踏出之時,此方雷雲有所感應,一道銀白閃電疾落而至,朝着他的頭顱轟去。
徐伯面色一變,極力催動鐵尺,護住公子和自己的同時,嘴露譏諷道:「不知死活!」
然而下一瞬,他的眼中閃過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