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神經病還是大官兒
下塘區人武部部長秦國柱是名退伍老兵，轉業軍官，上過戰場，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立過二等功，當過特種兵，據說是當時特種部隊的隊員，在叢林裏奪去了無數越南鬼子的命。
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自有一股特殊的氣場，林風眼前坐着的中年男人，普通的身高，微微發福的身材以及敦厚儒雅的微笑，並沒有多少驚才之處，看着不過是個極普通的大伯罷了。他的眼中，也並無攝人心魄的寒光偶爾閃過，只是平靜，只是深邃……
一般人是無法感知到眼前這個看似極普通的大伯，會擁有怎樣過人之處，只有像林風這樣的高手，真正殺過人、殺過很多人的人，才能感知到從對方身上發散出的無形戾氣！
何為戾氣？
不是殺氣，不是煞氣，卻又是殺氣和煞氣，是此二氣再加上屍氣的結合。一般人是無法覺察到的，然而，這戾氣又真實存在，如影如侶，永生跟隨，無法稀釋化解和擺脫。
林風手拿文件看着他的時候，他也正抬起頭看着林風。
林風殺過人，殺過很多人，身上自有一股戾氣，但林風隱藏極好，這戾氣，只有比自己境界高者才能察覺到，所以，林風相信這位秦部長一定沒有察覺到自己，林風有這個自信！
“秦部長您好，我是小林，吳區長讓我給您送一份文件”林風靦腆地笑着，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對方。
“噢，新來的小林是吧！文件放桌上吧”秦國柱說道。
林風將文件輕輕放在桌上，轉身要走，秦國柱喊住了他。
“那個……小林，有空嗎？陪我出去一趟！”
林風一愣，心想，我是吳青峰手底下的兵，你讓我跟着你出去辦事，不合規矩吧！
“這……吳區長剛才說好像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去辦來着”林風暗示着說道。
秦國柱幡然醒悟地一拍額頭，哈哈一笑道：“對對對，看我還是個退伍老兵呢，居然不這一茬給忘了！借用吳區長的兵，怎麼也得跟他打個招呼才是！”
也不等林風回話，拎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三位數短號：“喂，吳區長，我老秦啊！跟你借個人……你安排給我送文件過來的小林，他就在我這兒，問你借半天……保密保密，哈哈……好！一定請你喝酒，好！”
秦國柱放下電話，笑着說道：“這下好了，你們領導同意了，現在就跟我走吧！”說著拿起桌上的黑色手提皮包，當先走了出去。
林風一頭霧水，心想，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只好轉身無奈跟上。
出了大樓，轉到後面的停車場，穿過一輛輛轎車，最終站在了藍色雨棚前，雨棚下，一輛輛腳踏自行車和電動自行車安靜的橫卧着，靜靜等待着主人的騎跨，正如那妖嬈的女子，正如那御姐周小天……
呸呸呸！又白日做夢！林風狠狠甩了甩頭，暗自啐了自己一大口。
正在此時，一把鑰匙遞到林風手裏，林風看着手中的鑰匙，抬起頭，順着秦國柱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在雨棚的角落裏看到了那輛早該被淘汰的笨重藏青色電動車，有着輕騎摩托車的外表，卻實實在在是一輛電動車——因為它沒有排氣管兒！
笨重、緩慢、耗電……這種最老的第一代電動車早已被歷史所淘汰，路上已經極少能見到了，廠家早已不再生產！
——擦！好歹也是區一級行政機構的人武部部長啊，哪怕是作秀，這……也太過了吧！可以坐地鐵或公交車，親民！可以跑步或騎自行車，環保！同樣是作秀，差別咋就這麼大捏？！騎個淘汰的破舊電動車，這樣太拙劣太招搖，太假了吧！
秦國柱似看出了林風的心思，嘿嘿一笑說道：“小夥子，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但我敢用黨性人格保證，我不是在作秀，更不是在邀清名……至於排場嘛！連我自己都覺得，開這麼一輛‘公車’出去辦公，是在有點那個……要是再沒個司機，那就更難堪了！我個人倒是無所謂，不能損了區裏的形象！所以，今天只能委屈小林同志你了！”
林風這才知道，原來把自己借過來，是給他當司機來了——開的不是車牌零零零開頭的奧迪，而是一輛破敗老舊笨重的藏青色輕騎樣式電動車！
“上牌了嗎？”林風弱弱問了句。
“這……還沒有！”
林風喉結滾動，無奈地駕馭着一輛無牌電動車，載着區委區政府的領導，晃晃悠悠上路了。
一路上，一輛輛電動車、自行車從兩旁飛馳而過，一輛載着六個人，嚴重超載的雅馬哈摩托車上，民工哥哥們故意放緩了速度，嘴裏起鬨者、吹着嘹亮的口哨，一勒油門，嚇死人的轟鳴聲里，整個由人肉包裹着的‘皮包鐵’馳騁而去，只留下嗆人的尾氣濃煙……
林風那叫一個氣啊！真恨不能給這幾位來一記‘啊多更’‘哈尤更’‘貝貝菠蘿更’‘應是噢多更’什麼的（哈哈，想起小時候玩過的街機格鬥遊戲，真是懷念啊！），還好沒有出現《灌籃高手》中那一幕可惡的場景，不然這人可就丟大發了！
林風正暗自慶幸，身旁一輛不足三十厘米高，印有卡通圖案的紅色兒童自行車緩緩駛過，騎車的是個理着馬桶蓋頭、七八歲樣子的小胖，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林風，一昂頭，腳下一使勁，很輕鬆地超越了林風，一臉驕傲的樣子，比得了環法自行車賽冠軍還要牛叉，整個就是一個少兒版獨孤求敗。
林風的心在經歷了無數異樣的目光和鬨笑后，變得麻木，使勁勒着把手，恨不能把頭埋進地里、埋進土下……
下塘區老南城的拆遷戶又鬧起來了，堵了南城鎮政府的門，身為分管拆遷工作的領導，秦國柱自然是要前去解釋和處理的……
南城鎮距離區委區政府並不遠，不過十五分鐘車程，然而，林風載着秦國柱，破毛驢足足跑了近五十分鐘才終於到了南城鎮，政府大門已被群眾堵得水泄不通，隔着電動鐵柵欄門，門外頭的群眾與門裏面的一眾警察和聯防隊怒目互瞪，大戰，一觸即發……
坐在後座上的秦國柱扯了扯林風的衣服，示意林風在距離大門兩百米處的香樟樹底下停了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提着黑色公文包一臉嚴肅地往大門口的人群彙集處走去。
——擦！還挺能裝！可再裝，你也是乘着‘破毛驢’來的，變不了‘寶馬’！
這，就是驢和馬的差別！
林風想着騾子爸媽的差別，心想，龍和蛇交配產出的還是蛟呢，怎麼馬和驢配對，產出的竟會是無用而醜陋的騾子呢？！
林風胡思亂想着跟上前去，越往前，鼎沸嘈雜的人聲便響徹起來，走到距離門口十米時，只聽得到處的嗡嗡聲，像是掉進了馬蜂窩。
秦國柱站在人群後面大吼一聲：“別鬧，不要吵！”
人們緩緩轉過身來，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雖不是鴉雀無聲，卻也只剩下竊竊私語，互相詢問着，有誰知道眼前這個大吼的到底是神經病還是大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