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宮苑花落

五月的未央宮，薔薇花沿着西苑的圍牆探向幽長的廊道。這條廊道向東直行，盡頭是皇帝的寢殿——召陽宮。

這日午後，人清氣爽。新入宮的美人們如春天的花兒，滿院子綻放。

召陽宮裏，鶯歌燕舞。江南的芳美人正在伴駕。

一曲《春緒》被她唱得脈脈含情，唱得欲說還休，唱得明景帝心痒痒，意綿綿……

三千柳含煙，春風又弄影

樓前鳳鸞棲，愜意覓晚晴

春意溢江堤，蝶舞好時節

雨燕佇鞦韆，粉桃暗香盈

曉風寒，西月念彼是今昔

半壺紗，琴音裊裊屏風夜

憶昨宵春夢，多情誤桃李

賦一曲新詞，還春花秋月……

芳美人側身向皇上一移，那纖姿曼妙，如同輕盈的小鳥，鶯鶯燕燕撲進了皇帝的懷抱。

春夢連綿不絕，酥胸紅袖的溫柔，令明景帝欲罷不能，似乎忘了孕中的沁兒，似乎忘了風情萬種的淑妃林珍珠。

更別說什麼喬婉嬪，肖修儀了，蘇美人，趙良人……於是，後宮美人們的暗戰就要風起雲湧，她們紛紛來未央宮訴苦，訴思，訴悲。

淑妃林珍珠到是沉穩，她深居簡出，連淑怡宮的奴婢和太監，說話都溫吞吞的。

娘娘，聽說雲芳殿那位一連三天受寵，皇上，……皇上，他都多久，沒來咱淑怡宮了。

要不，咱也弄點響動，如何，娘娘？

淑怡宮太監領事徐福和宮女綠蘿，一臉沮喪地圍着林淑妃。

林淑妃：嗬嗬，爾等這就坐不住了嗎？

她輕蔑一笑，纖纖十指彈弄着自己雲春錦袍上，那朵彩綉芍藥花，心中的怒妒漸漸溢出。

只見她鼻音“哼哼”兩聲，那朵彩綉芍藥的已經肝腸寸斷。

賓兒，快去端百荷蓮子湯來。

綠蘿一邊吩咐着，一邊趕緊給林淑妃揉捏着上火的經外奇穴。

林淑妃飲用完蓮子湯后，心情似華平緩了過來。她換下了那件雲春錦，重新扮上一件翠竹生煙的雲紗長裙，別提有多曼妙了。

林淑妃：綠蘿，將本宮的穿雲釵拿來。

娘娘，您可真好看，這一扮竟似閨閣少女，清雅迷人！

林淑妃倩影婀娜，唇色豐潤，她滿意自己的才貌，嘴角蕩漾着一汪漣漪。

走，去未央宮瞧瞧去……

林淑妃坐上威嚴的輦轎，一行人浩浩蕩蕩向未央宮走去。

未央宮，納蘭皇后午休剛醒，一名宮女正伺候漱口呢，只聽見宮女錦兒正在稟報。

錦兒：啟稟娘娘，喬婉嬪攜肖修儀和蘇美人來了。

這個……婉嬪娘娘的香包，說娘娘您…認得的。

卧榻上的納蘭皇后，輕蹙黛眉，幽幽地瞅了一眼。

什麼香包？拿來給本宮瞧瞧”。

宮女紅葉機靈地說，“娘娘，慢着，奴婢先查驗一下。

只見紅葉拔下銀簪，熟練地插入香包。接着她的鼻尖細細嗅着，稍許，紅葉的眉心蹙了蹙，呈到納蘭皇後跟前。

納蘭皇后心慰地看向紅葉，嘴角滲現一絲笑意。

怎的，有何不對嗎？

皇後娘娘打了個哈欠，輕聲細問。

錦兒也看了下紅葉，眼裏儘是疑色。

紅葉——清秀靈動，西域羌氳族女子。懂藥理，善調香氛。

娘娘，此包內的香料有異，奴婢看，您不宜碰。待奴婢……

嗯嗯，錦兒，去請喬婉嬪等入殿。

等紅葉拿着香包退了出去后，錦兒請了三位皇妃進殿。

喬婉嬪，是當年長安王側妃，晚於納蘭皇后一年進府，膝下暫無子女。

她是太醫院太醫李福朝的外甥女，略懂醫術。當年在冀州府時，和納蘭沁還算交好。只不過此女心機較深，納蘭沁一直與她持有距離。

喬婉嬪：妹妹拜見皇后姐姐，願姐姐鳳體安康，龍嗣吉祥。

肖修儀：皇後娘娘安康，吉祥！

蘇美人：妹妹給姐姐請安，願鳳體金安，龍脈永泰！

納蘭皇后：坐吧，免禮。

謝謝各位妹妹惦記本宮，今日本宮感覺好多了，妹妹們放心吧

嗯嗯，姐姐的安康關乎社稷，臣妾等每日願為龍嗣祈福，為姐姐祈福！

三位美人嬌媚迎和，輕輕坐下。

淑妃娘娘駕到，淑妃娘娘駕到……

未央宮門外，已是一陣喧天傳訊。那陣仗大的，弄得守宮侍衛都以為是皇上來了。

只見人頭竄動，彩車高駕。八人輦轎上的林淑妃妝容精緻，翩然若仙，高貴冷艷。

呵呵，皇後娘娘，淑妃娘娘駕到了……

喬婉嬪討好地看了殿外，輕輕勾唇而說。

宮女太監一干人都盯着納蘭皇后的表情，只待令下。納蘭皇后理了理衣裙，清秀的臉上燦然若熙。

錦兒，快將昨兒個皇上賞的蘇綉——雲之錦，統統拿來，本宮要贈予各宮的娘娘。

哎呀，臣妾珍珠來晚了，皇後娘娘金安！

嬪妾等拜見淑妃娘娘，拜見娘娘，娘娘吉祥如意。

嗯，本宮今兒得閑，特來給皇后請安，怎麼，你等也閑着？

這林淑妃一開口，未央宮裏氣氛立即變得凝滯，幾位宮妃及宮人們都低眉折腰。

還是納蘭皇后打破疆局，吩咐錦兒把雲之錦一人一匹。

姐姐，恭喜您龍脈天賜，這個是臣妾昨兒個在龍泉寺，專門為姐姐和龍胎求的安康福包，您看，還是方丈大師鴻智開過光的福包，很珍貴吉祥的！

好，好，多謝妹妹有心了。本宮這裏一切安好，妹妹也得好生善養，早早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這納蘭皇后今兒的嘴巴也真是不想再忍，明知這林淑妃承寵多年，卻無一次受孕。人家的心早已碎裂萬遍不止，今兒偏偏提上明面來。

林淑妃臉上的笑容似乎落了一層霜，尷尬的粉頰抽動了數下，眼神中有那麼瞬間的悲傷溢出，不過她一個轉身，立馬風和日麗。

姐姐說的是，臣妾去努力。

緊接着，她話鋒一轉，笑容滿面地說：三位妹妹，有空多去淑怡宮坐坐啊，我那兒的蝴蝶蘭開了，那是西域才進貢來的，一起來賞賞？

肖修儀：淑妃娘娘，這皇上有多久沒進後宮了？

林淑妃的臉色再次打霜，她冷幽幽的眼神掃過在場的宮妃，突然大笑，哈哈哈哈，這想懷龍胎的人還真多，你們說是不是？

納蘭皇后鳳目微凜，嬌容一沉：妹妹伺候皇上多少年了，怎麼越發不懂規矩？

四個宮妃從未見過納蘭皇后發脾氣的樣子，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只見她臻首微揚：賞！雲芳殿美人伴駕辛苦，賞雲錦兩匹，鳳簪一枚，人蔘一株，瑪瑙南珠數斛。

啊，納蘭皇后這波操作，簡直讓眾宮妃一時蒙圈，幾人索然無味地鬱郁散去。

六月，皇上來了未央宮兩次，去淑怡宮三次。去其她宮妃美人處的時間也比上月多，應該是雨露均沾。

霞飛殿，喬婉嬪和蘇美人想盡媚方，只為搏聖上一次垂臨，只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

皇上，您看這樣彈如何呀？

喬婉嬪的古琴音律是宮裏最動聽的了。今天她一曲鳳求凰彈出了心中渴望：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誇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

這一月的御花園，牡丹花依舊繁如彩霞。而那些灼灼其華的桃花早已過季，就如雲芳殿的芳美人一樣，她盛寵一時，懷了龍胎后，終告一段落。

七月，傳來她流產的惡訊，皇帝去看過她一次。隨後，貪玩的皇帝象個孩童似的，又流連在其它的花園。

芳美人聲嘶力竭，皇帝很是心煩……

於是，宮裏狠心的嬤嬤，將她乾脆鎖在雲芳殿內。

也許她沒弄明白，皇上的后花園裏從來都不缺鮮花，花開花落，她也只是落紅一片罷了……

（未完待續）

餘熱焰原創

2021.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