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血濃於水
出發進行初次任務前，葉游被要求仔細翻看和複習有關的任務情報。
在查看求知者協會針對本次任務給出的建議與猜測時，其中一個可能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被命名為‘血濃於水’的一級奇物，其危險性在眾多已知的同級別奇物中都名列前茅。
它能夠侵蝕周遭土壤，以血液為養分催生出大量對活物有害的植物，甚至能在極端環境中維持一個適合植物生長的空間。
若干年前因為某個意外而被分裂后，它的每一塊都能催生出不同類型的植物，從蕨類到參天大樹無奇不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對鮮血的極端渴求。
二十年前發現的第一塊碎片讓發現地一時成為劇毒蕨類的天堂。
十七年前的那一塊碎片催生出的食人花吞噬了幾乎半個小鎮，讓它徹底成名，成為求知者執照考試《基礎奇物鑒別》的常客。
之後發現的更多碎片也都帶來了不小的災難。
經歷了諸多波折，回收血濃於水的方式最終被一位資深求知者改良后提出，遭遇過三次不同碎片的他發現了一個共同的規律，那就是它受到威脅時的反應。
“探索時，總會有個可憐的小鬼正好面臨生命危險，在救下他后又會變成一個該死的吸血鬼！我們原本以為那只是它惡趣味的手段之一。但結果呢，我連續幾次都在那小鬼附近找到那玩意兒的本體！”
“這讓我開始思考，它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雖然那位倒霉的資深求知者隨後死於第四次遭遇，但是他的觀點被後來者們認為十分有效。
遇難孩童的存在也被求知者們當成接近本體的訊號，回收它的難度大幅降低。
。。。。。。
不出意料地聽到孩童的求救聲，葉游無動於衷，凝視化為龐然大物的植物思考對策。
植被的生長方向與求救聲相互佐證，他確定奇物的真身就在眼前已不成形狀的房屋之內。
血濃於水就在其中。
求救的聲音愈發凄厲，時不時傳出的蠕動聲和切割聲為其真實性增色，不遠處傳來凄慘哭泣的房屋開始抖動，一灘液體從門下流出，在昏黃的天空下呈現血紅，又滲入草地中，再次開啟了養分的循環。
重複幾次后，似乎意識到這次的獵物沒有上當，聲響戛然而止，葉游靜靜等待它的下一個手段。
之前已經陷入一次陷阱的男人知曉，這一次血濃於水所產生的植物以致幻和控制屍體為主，所以其本身的攻擊性不會太強。
因為被分散的殘片不再強大。
結合劑的效果意外的好，不出半小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傷處閃爍的銀白變得暗沉，與血肉結合還不徹底。
“沒事沒事，那東西之後會自己代謝掉的，看着可怕但完全沒有副作用，相信我！”葉游領取求知者的制式裝備時，一位資深者如是說道。
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葉游有些疲倦，在他閉上雙眼之前，一股熟悉的清香傳來。
。。。。。。
再次醒來，黑夜來臨，隔絕了熾烈沙塵的領域被漸起的濃霧入侵，無計可施。
濃厚的迷霧來源於一個更危險的奇物，百年前就輻射全世界的它早已無法被阻止，只有光亮以及少數奇物能夠阻擋霧氣的侵襲，還有霧中的詭異存在。
有關迷霧的故事被先人編成一首首歌謠，在各地廣為流傳。
倖存的人們逐漸總結出霧中的規則，
開始組織迷霧探險隊，編寫守則，最終結束了被黑夜所支配的恐懼時代。
此刻，身處黑暗的葉游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沒有失去臉孔的優雅紳士，也沒有長滿獠牙的血色觸鬚；只有無盡的力量，就像被迷霧所眷顧。
他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微微抬手，無數霧氣形成浪潮湧去，衝擊眼前脆弱的自然堡壘，房屋應聲而塌，所有植物盡數枯萎。
數不盡的怪物自迷霧中浮現，跪倒在他面前，向至上的君王表示臣服；男人披着莊嚴的皇袍，手握權杖，在肅穆的灰色宮殿中俯視眾生。
曼妙女子一個個從側門走出，身姿裊娜，媚眼瞥向那王座上的存在，目中懷春，渴望相伴君王身側。
覬覦王位的挑戰者被輕易鎮壓，世間所有財富都在他手中，所有賢才都被他折服，所有美人都歸他所有。
他，無所不能。
虛假的夢境拙劣得引人發笑，隨時能夠掙脫，卻比冰冷的現實好上無數倍。
呆在這裏有什麼不好？
留在這裏，永遠不會感到痛苦。
我好寂寞，我好孤獨。
陪我一起吧。
永遠。
永遠。
幼童的哀求像是有着某種魔力，響徹葉游的心靈。
舉起匕首的手停住，沉默的男人彷彿在猶豫什麼。
他的弄臣挽留他；他的妻妾懇求他；他的心腹試圖說服他。
像是在和內心作鬥爭，顫抖的手緊握鋒利的刀刃，遲遲下不去手。過了片刻，他做出決定。
無趣。
‘哐當！’虛幻的一切再次被粉碎，黑暗與怒吼同時出現，眼皮變得更重，這次他連手指都動不了了。
第一次的幻境是過去的糾纏；第二次的幻境是慾望的誘惑。
兩度堪破虛妄，葉遊動彈不得，匕首插入即將癒合的傷口處，血液流淌之處草木歡喜雀躍，暢飲從天而降的血色甘霖。
只要拔出匕首，還未失效的接合劑就會再次癒合他的傷口。他努力撐開眼皮，現實令人絕望。
周圍滲出的紅色汁液浸透衣物，與自己的血液融為一體，奇物的獠牙終於露出。
它能主動分泌致幻液體。
他將一次次陷入幻境，一次次強迫自己蘇醒，如此往複，直到他失血過多而死，成為奇物的傀儡。
‘永遠不要輕視奇物。’《奇物分類學》的第一句是這麼寫的。
葉游銘記於心。
他並未拔出腿上的利刃，任由它與傷口接合，銀白延伸到青銅刀刃，劇痛不息，卻不再失血。
在幻覺與現實中循環往複，葉游緩緩站起，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足以逼瘋常人的無窮夢境對他無用；缺失的他甚至不知何為瘋狂。
真實與虛假再難以分辨，唯有痛苦才是唯一的指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