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逞舌辯主謀難測
周岩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前台楞神，馬艷紅打來了視頻電話，告訴周岩說家裏的網絡即將到期。周岩讓她自己續費，馬艷紅便說那就把網停了吧，反正可以蹭別人的網。周岩心裏惱火，家裏的網絡到期后就要提前去營業廳續簽協議。不想用網絡，又何必談這件事？無非是看周岩出不出錢。兩個人每次談到掙錢就不愉快，周岩自從結婚後，就從車廠辭職嘗試單幹，最終結果卻不如人意。馬艷紅自己從小被父母嬌生慣養長大，只想找個金龜婿。可惜周岩婚後一直走背運，她馬艷紅也不肯努力上進，兩人最終變成了各過各的。周岩怎麼會討厭掙錢呢，周岩並不怕苦，只怕不誠信。只要是誠信的工作，和諧的人際關係，再苦再累也可以做。可是周岩一直沒有找到這樣的工作。靈童教育本來是周岩寄予希望的地方，可惜這回他又失望了。周岩知道自己不具備很多大城市精英所具備的職場經驗與才能，他這種人只能努力幹活，把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做好，然而這一切的努力並沒有得到同事們的充分認可，因為周岩的工作讓元老們感到難受。元老們不想給家長提供太多服務，周岩的努力嘗試讓他們不滿，但他們又無可奈何。周岩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馬艷紅雖然對周岩在家務事上的勤快非常認可，卻非常討厭周岩在掙錢一事上的懈怠。周岩在家裏記日記感嘆自己不適應社會，馬艷紅看了，除了冷笑，只剩不甘。
周岩其實已經很久沒和自己的媳婦馬艷紅聯繫了。要不是馬艷紅問網絡續費的事，兩個的溝通還不知道要找什麼由頭。兩個人誰也看不上誰，卻又誰也不提離婚。馬艷紅跟着公婆吃飯，不用自己操心，她當然樂得如此。周岩堅持分家各過各的，父母也的確和他們兩人分開單過了一段時間。周岩出來打工，母親又主動找到馬艷紅讓她跟着老人一起吃飯，不用自己一個人做飯了。周岩對此很是氣憤。母親年輕時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老了老了，卻被一個惡婦牽着鼻子走。明明說好各過各的，非要又去招惹馬艷紅這個懶婆娘做什麼？母親說，你走了，讓她一個人過。說出去不好聽。好像咱們家對她不好似的。周岩說，怎麼就不好聽？怎麼就對她不好？成年人自己過日子有什麼不好聽的？你生病的時候，她瞧過你嗎？我姥姥住院的時候，她去看過嗎？我讓她去看，她說天冷不想去。這種人我想離婚，你還不讓，你養這玩意幹什麼？母親也有些激動了，生氣地說，離婚是那麼容易的事嗎？現在結個婚多難你知道嗎？彩禮動不動就十幾萬，還要買房買車。現在的女的又這麼少，你能找到新媳婦嗎？周岩說，我為什麼非要找個媳婦？我單過不行嗎？母親說，不行。周岩激動地說，我算過她的命理，她是克夫的命！這麼多年，我過得好嗎？不都是她克的嗎？母親說，你不要總信那些陰陽八卦的東西。這場不愉快的交流最終以兩人不歡而散而結束。
周岩有時候非常痛恨自己生在小縣城，這裏封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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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讓人根本無法擺脫當地的主流思想。兒女的婚姻，是父母非常焦慮的事。兒女婚姻正常，做父母的就開心。兒女要離婚，家長就緊張。家長們和孩子們的觀念不一致，有衝突是自然的。年輕人看不懂長輩的痛苦與快樂，周岩看懂了。每一代人都活在他們那一代人的社交圈裏。只要在自己的社交圈裏有面子，就可以了。他們不在乎另外一個社交圈的看法。年輕人不想結婚，是因為整個年輕人的圈子裏沒有結婚是必須的事情這種觀念，所以年輕人不結婚也不會被同齡人歧視，當然就不會把婚姻看得太重。而父母輩的人，他們那一代人的看法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越早完成兒女的婚事，越顯出他們那一輩人的成就。父母那一輩人的榮耀與羞慚，只和他們那一代人有關。周岩作為子女，有義務配合父母完成他們認為很重要的事。這讓周岩感到十分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擺脫父母的約束，那就是取得世俗的成功。一個人只要取得了世俗的成功，他就可以超越世俗的價值觀念，獲得隨心所欲的權力。一個富甲一方的富豪，如果遲遲沒有結婚，會有人笑話他娶不上老婆嗎？不會，人們只會說他眼光高；如果出行常穿布鞋，會有人笑話他窮酸嗎？不會，人們只會說他節儉樸素。這就是成功人士免予一切嘲諷的特權。而面對一個只穿得起布鞋、娶不上老婆的窮人，人們又會怎樣看待他呢？這是傻子都清楚的事。男人有財便是德，人們對富人的恭維，不過是對強者的伏拜。強者沒有幫助弱者的天然理由，弱者卻常懷諂媚強者的僥倖。這是世俗人情，誰也無法改變。有句話叫千金買鄰，有錢人還要追着偶像跑，更何況是普通人呢？誰都想到一個安穩的靠山啊。而最沒有依靠價值的，就是貧窮下賤之輩啊。這是多麼痛的領悟，而周岩卻還遲遲未悟。周岩知道只要自己努力順應潮流，不去管什麼道德廉恥，努力去做一隻會逮老鼠的貓，他就可以小有成就。畢竟他並不是弱智。再說了，多少大公司不當消費者當回事啊，明坑暗算的事還少嗎？周岩不能理解為什麼店大就一定要欺客，好好做人不行嗎？?為什麼人強勢了就一定要欺負別人呢？這是什麼毛病？周岩既然仍然對現實作如是想，他對傅靈菲的質疑情緒自然也依然難以消泯。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周岩大跌眼鏡。
周六的下午，傅靈菲來公司查看公司的運營情況。周岩正在前台的飲水機換新水，就聽見教室外的走廊里傳來傅靈菲和一個家長激烈爭論的聲音。周岩知道這個家長上周才帶孩子來試聽並報了表演班的課程，今天第一次正式上課，家長卻發現老師換了人，課程內容也由上周的辯論主題換成了發音糾正和無實物練習。家長感到很不滿，對方艾說上課內容隨時中斷並更換其他內容，這是課程設置不專業的表現。方艾心虛，只能邊想話術邊進行安撫，家長並不買賬。傅靈菲正好到了公司，看到這種情況馬上就火大了，直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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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展開了強勢反駁。雙方情緒都很激動，周岩遠遠地看着，心陰得很沉。他當然不認可老闆和家長吵架，但他卻沒有能力去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明明是自己不對，還要靠吵架壓家長一頭。這是什麼邏輯啊？
周岩後來一想，也能理解傅靈菲的想法。她覺得這個家長讓她不爽，自己又不缺錢，便抱着大不了給對方退款的心和家長展開了辯論。土豪的人生如此彪悍，實在不需要跟人解釋。誰都有自己不喜歡的人，周岩也一樣。但是我們不能只關心對方是不是讓我們不爽，而是應該關心對方說得對不對。如果對方說的話有道理，我們就要改，而不是一味維護面子。周岩認為家長的想法是沒錯的，但是換了老師和課程內容，倒也可以理解。傅靈菲在開會的時候跟大家講過自己上學時的學習經歷。有時候一門課的授課老師不能來上課，同學們都很期待新來的老師上不同的課程內容，這樣可以學到不少的新鮮內容。傅靈菲覺得老師有事臨時請假，換一個老師給孩子上不同內容的課程，可以讓孩子體驗到更多新鮮的學習內容。這是她敢於跟家長爭辯的理論依據。另一個讓傅靈菲底氣十足的原因則是她對公司教學內容的自信。畢竟大多數培訓機構都在混日子，上課內容水得很。靈童教育雖也有不少問題，在教學內容上，由於傅靈菲的堅持，至少給孩子提供了實實在在的乾貨。傅靈菲自認在教學上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的，家長的不滿自然讓她感到委屈。周岩覺得老師請假不停課，而是換一個老師上一次新鮮內容的做法，也許這個出發點本身是不錯的，但是課程缺乏體系，教師全憑個人經驗授課也是不爭的事實。傅靈菲不去努力規範老師的授課行為，不去儘快把課程教材編訂出來，而是為了面子和家長爭吵，周岩還是實在不能認同這一點。許開明雖然和傅靈菲是兄妹關係，卻也不能認同傅靈菲的這一點。沒辦法，誰讓她是老闆呢！誰讓這兩個廢物男人做不了主呢？不敢去換環境和工作，就只能忍受當下的生活所給予自己的一切凌辱。周岩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變得越來越沒有勇氣和擔當了。
說實在的，這兩個單純的男人怎麼能夠理解傅靈菲的所思所想呢？傅靈菲之所以非要跟家長吵架，自然?也有她作為老闆對這件事的考量。如果家長一提意見，員工就主動道歉，那以後的服務就可能會走向失控了。傅靈菲所展現的強勢，無非是要維持一家店的聲譽和自信?。如果家長一質疑，員工就認慫?認錯。那這家店就會被家長繼續質疑下去，毫無?權威性和專業性可言了。所以，不管壓不壓得住家長的怒火，傅靈菲?這一架是肯定要吵的。家長可以一怒之下選擇退費，但是只要震住了其他家長，這局看似下輸了的棋也便成了棄車保帥的妙?手。?許開明和周岩體會不到傅靈菲作為老闆的心態，當然也就會被這種表面上的失控所迷惑，而被妄相所轉，被傅靈菲的精彩表演帶到了不明所以的溝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