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嶺南雄風

第二十四章 嶺南雄風

莫家莊小杏坡,蘇月去年在自家門前種了一棵桃樹。春日已至,桃花簇簇盛開,引來蜜蜂在周圍嗡嗡的鬧着。桃樹下還埋着她親手釀的一壇酒,她多希望等到所有事情都了結了,可以與大家一同痛飲一番。

介無痕永遠身着一襲白衣,在春日的陽光下看起來耀眼又乾淨,整個人好像發著光。蘇月也不知怎的,就這樣靠近他,靠近他,當走到正立於桃花樹下沉思的介無痕身邊時,她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牽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並不粗糙,指節分明,指骨突出。她觸碰到他溫熱的手掌,心中悸動。

介無痕有些愣住了,反應過來,緩緩收回了手。

蘇月淡淡笑笑,問道:“無痕,等戰事結束了,你想去哪裏啊?”

介無痕抬頭看着藍天:“我也不知道,也許雲遊江湖,四海為家。也許找一個清凈無人之處隱居,笛簫相伴,清雅自在。”

“無痕,不管你去哪兒,我都想陪着你,我也想讓你陪着我。”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把這些話全部說出來。

介無痕低頭看着蘇月,一襲鵝黃色緊袖衣裙,梳着整齊幹練的辮子,看起來活潑陽光。她和陸長歌不一樣,她永遠那麼明朗洒脫,如果沒有長歌,他會喜歡上蘇月嗎?他不知道。情難自抑。儘管陸長歌有了慕千城,可他還是想默默的,守護着她。

“蘇月,你是很好很好的女子,可是家國大事未曾平定,我無法給你許諾。”

“我知道是什麼原因,無痕,我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我可以等。”她看着他,那麼堅定的眼神。回想這一路來,都是蘇月在身旁陪着自己,也許他更該珍惜眼前人?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弄明白這些事情,一切隨心罷了。

片刻后,聽得馬蹄聲陣陣而來,二人警覺起來。

走進了才發現,是安世和落竹霜帶了小批人馬而來。

“安大哥!”二人驚喜道。

安世與落竹霜急急下馬,“無痕蘇月,好久不見。你們可還好嗎?”

“我們一切都好。”

四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安世與落竹霜喝了口水,便道:“在收到你們的消息之前,我們就已經啟程來雲州了解情況了,回去后收到千城的消息便立即集結大軍快馬加鞭趕來。”

“千城讓我們在此地接應你共商大事,只是他還沒有回來。”介無痕說道。

“他去哪兒了呢?”落竹霜問道

“長歌已經失蹤近一個月,千城出去找她了。”蘇月回答。

“什麼?”安世與落竹霜驚訝道,“十日前我們來雲州時還曾與長歌見面,她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

介無痕與蘇月對視一眼,“什麼?你們見到過長歌?”

幾人都糊塗了,同時安世也將陸長歌的身世告訴了介無痕和蘇月。

他們都不敢置信。

“她現在到底在哪兒呢?她一個人又該是如何傷心。”介無痕心中想着。

蘇月既傷心又氣憤道:“那個雲州皇帝,對長歌從來都那麼冷漠,原來他只是一直利用長歌,甚至還殺了長歌的親生父母,他根本就是個大惡人!”

“與我們分別後長歌沒有回來,她會不會......”落竹霜小聲道。

“不會的!長歌不會尋短見,她不是那樣懦弱膽小的人。”介無痕厲聲道。

安世握了握落竹霜的手:“竹霜也只是擔心長歌,我們也相信長歌會平安回來的。既然千城已經去找了,那我們還是以大局為重,先計劃一下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洛州景陽已岌岌可危,聽聞城中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已經逃出城了,大臣們還在為要不要死守景陽而爭論不休。

景陽城中有安世的內應,於是決定聯繫內應打開城門,讓介無痕先帶一隊人喬裝成押送糧草的小隊混入城中,待到大央與雲州聯合攻城之日,介無痕與安世裏應外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樣便可暫時打退敵軍,要不了幾日,嶺南軍隊便會趕到,到時候即使數萬大軍共同進攻景陽,他們也有足夠的兵力應對。

數十年後,中原百姓再回想起這一天,依然清晰記得一位男子身着一襲黑衣,神采奕奕,三尺青鋒,金戈鐵馬,攜三十萬大軍自南方以氣吞山河之勢入關直抵中原。人人都知道那男子身軀高大,精神矍鑠,經天緯地,運籌帷幄。

此人便是慕千城之兄——慕辰逸,嶺南風雲閣閣主,十七歲起駐守嶺南,為中原武林和各州以及無疆之城提供了許多消息,九州形成今天相對穩定的對立局面,風雲閣是發揮了巨大作用的。但風雲閣是非善惡分明,任何以滿足君王一己私慾而傷害無辜百姓的事,風雲閣定會出手阻止。

相見時依然是在那棵並不繁茂的桃花樹下,安世與慕辰逸相見甚喜。

“辰逸!”

“世兄!”

說罷便激動的擁抱在一起。

慕辰逸與安世年齡相仿,只是二人除了志同道合,慕辰逸倒對安世極為佩服與敬重,故以兄相稱。

“數年不見,你越發精神了。”安世拍着慕辰逸的肩膀說道。

“世兄如今佳人嬌兒在側,人生圓滿啊!”慕辰逸亦笑着拍拍他的肩。

落竹霜亦笑着喚他:“辰逸,好久不見。”

慕辰逸看向她,“多年不見竹霜,愈發端莊美麗,與世兄可謂是佳偶天成啊。”

“辰逸,信中你也說道你已娶親,怎麼不見夫人一同前來?”安世問道。

“事情緊迫,我快馬加鞭先來,內子隨後就到。”

“也好也好,到時候定要一起多喝幾杯,一話過往,一醉方休。”

三人皆快活的笑起來,往事重重如煙,只有內心的真誠從未改變。

百姓們都知道救贖之日即將到來。慕千城與介無痕等人手下的兵,加之無疆之城與嶺南,一共數十萬大軍,在洛州景陽,與介無痕提前潛入的小隊裏應外合,並未費多少力氣,將敵軍擋在景陽城外,以免景陽百姓再遭災禍。

只是陸長歌還不知在何處。

在苦苦尋找半個月後,慕千城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如今大局未穩,他告訴自己,得先回去處理完大事。

來到莫家莊小杏坡,他看見安世、落竹霜、介無痕、蘇月、墨雨齊齊坐在院子裏商討戰事,如果長歌也在就好了,他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還有一個人,他從屋裏走出來,黑色戰甲,他再熟悉不過了,高大壯碩的身形,他激動不已,大聲喚他:“哥!”

慕辰逸立即便回過頭來,若說見到安世時他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而見到他的親弟弟,卻不由自主地鼻頭一酸。

“千城!”兩兄弟緊緊相擁。

“哥,五年了,你我兄弟終於相見了。”慕千城僅有的看起來如同孩子一般看着他的兄長。

“五年了,是為兄的沒有照顧好你。”慕辰逸忍住眼中的淚,這樣說道。

慕千城搖搖頭。

“你如今已是大將軍,獨當一面,戰功赫赫,為兄甚是欣慰,我慕家男兒,理當如此。”

“哥,你這次來,可會跟我一起留在這裏?”

“世事瞬息萬變,來日如何實在不知,不過我答應你,會在中原多留一段日子。”

慕千城笑着點點頭,“那便好,到時候我還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也許不久的將來,她與我們會是一家人。”

慕辰逸回過頭對着大家笑笑,“我這個弟弟倒是重情,見到哥哥的第一面便提起了自己的心悅之人。”

接着又轉過頭來,“我早已知道啦,長歌是個有勇有謀又有仁德之心的女子,你不必來回我也可娶了她回家。”

看着慕千城臉上剛充滿幸福之感的表情一下子便落寞了,介無痕忙走過來,“千城,可有她的消息?”

慕千城搖搖頭,介無痕氣急便抓住他的衣領,“多少天了?你說過你會把她安全帶回來,當初她與你在一起,你說過要好好保護她,可現在她不知所蹤,你卻沒有她半點消息。我告訴你,長歌要是出什麼意外,我不會放過你的。”

接着介無痕掄起拳頭要朝他臉上揮過去,可是數日未見,他面容有些許滄桑,頭髮凌亂,想必這些日子他也心急如焚。慕千城沒有絲毫反抗,只是大家急急勸住介無痕,介無痕也緩緩收回手,他也不是想怪他的。

介無痕放開他,轉身便牽了馬欲離開。

這天下大局最後究竟如何對他來說,遠比不過陸長歌。

“無痕,你要去哪兒?”安世忙問道。

“我去找長歌,無論生死,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無痕,大局為重,大戰便在這兩日,等解決了戰事,我們再一同去找長歌。而且你要知道,即使長歌在這裏,她也會把戰事放在第一位。”

介無痕並不為所動,“這些日子我已經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接下來的你們的大局,少我一個並不算少。”

“無痕!”安世再次勸他。

“安大哥,讓他去吧。”慕千城低聲道。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介無痕看了他一眼,便騎馬離去

慕千城率軍來到城門前時,看見敵軍派了先鋒部隊過來開戰。

也許不能叫敵軍。那是雲州的士兵,大央人狐疑狡猾,只拿雲州大軍做擋箭牌。讓中原人自相殘殺。

慕千城從士兵中騎馬緩緩上前時,對面的士兵面面相覷。“慕將軍,是慕將軍,我們不能對慕將軍動手啊。”

慕千城沉思片刻,高聲道:“將士們,你們都曾是我手下的士兵,和本將軍一起出生入死馳騁沙場,保衛雲州。如今洛州的百姓深受苦難,他日定會殃及中原其他各州,諸位都是鐵血男兒,難道忍心所護佑的寸寸山河皆落入異族人之手嗎?大央人何故要派你們前來開戰,雲州士兵的性命他們根本未放在心上。你們都有父母妻兒,在此地繼續與大央人一起殘害百姓,若是你們的家人遭此暴虐,如何忍心?身為士兵不能保護無辜百姓反而加以傷害,這是七尺男兒該做的嗎?”

士兵聞此言,皆垂下頭,“將軍,我們多數人曾跟隨您上戰場,今番罪孽,實屬迷了心竅,我們無顏再回雲州見父老鄉親。”

“你們能懺悔便已是極好的了,只要放下武器即刻趕回雲州,我相信他們不會怪你們的。”

士兵們紛紛將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我們聽慕將軍的!”

不戰而屈人之兵。

春雨遲遲不至,深夜裏狂風呼嘯。就在這大風之中,安世、慕辰逸、慕千城三人默契合作,指揮得當,加之百姓民心所向,三日之內大破敵軍,一舉從大央人手中奪回了淪陷的三座城池,結束了大央與雲州聯合屠殺百姓的殘暴行徑。

收回城池之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置好所有的難民,將官兵從百姓手裏搶過來的糧食田地盡數奉還。百姓們跪地叩謝他們的大恩,其餘各州雖暫未遭生靈塗炭,聽聞此盛舉,無一不拜服。

大央人的營地早就亂作一團。大央王爺何棋·穆木爾將方才收到的戰報重重摔在地上,“好一個陸祁淵,無能至極,他手下的人攪了我們密謀多年的局。這個慕千城到底有什麼能力,說服洛州,聯合無疆之城還有嶺南的神秘大軍與我大央對抗!”

“王爺,雲州皇帝現在已經不值得信任了,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死傷的大多是他雲州的士兵,我們大央傷亡不大,還是撤兵為上計。待他日再捲土重來。”

那位領軍達罕如是說。

阿碩急急走進營帳中,陸長歌坐在椅子上,數日來重兵看守,她根本逃不出去。

“眼見着大央落敗,你們要倉皇逃跑了嗎?”陸長歌問他,語氣淡然平常。

阿碩提起嘴角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看着她,“想來陸長歌倒不是那種挖苦別人的人。所以隨你怎麼說我也不會生氣。只不過,我大央不算落敗,畢竟死傷的多是中原人,與我們何干。”

陸長歌氣得瞪着他。

阿碩站好對她說:“今日我便帶你回大央。”

陸長歌心裏緊張起來,如果他們真要撤兵回大央,那她逃不出去的話,可能真會被他帶走。

她思索片刻,“也好,反正要走了,讓我出門再看看中原的景色。”

阿碩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時,陸長歌便開口:“你陪我一起吧。”

“你真的想通了?”

“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這些天待在這裏,我仔細想了想,確實如你所言,中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無父無母孤身一人,還不如隨你去大央。”

阿碩一時來不及想其他的,只是知道她終於同意隨他走了。心中激動,他一把抱住她。陸長歌沒有抗拒,只是身體僵着,在她心裏,只願被慕千城一人抱着,只有在他懷裏,才有那種溫暖的感覺。

“太好了長歌,以後我就可以帶你在草原騎馬放牧,和你一起看草原上最美麗的晚霞,給你做我最拿手的有大草原味道的紅燒肉。天地間瀟洒自在。”他心中從未如此輕快過。

陸長歌輕輕“嗯”了一聲。

這樣的回應,對阿碩來說,已經足夠了。

然而陸長歌此時此刻心中只想着,一定要離開這裏。

一曲離歌摧肝腸,浮生聚散無常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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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傾城花落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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