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端午(5)
這朱雲程,就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馮紫英的親戚——陳輔程。
身份也從揚州城外的農戶子弟,搖身一變成了把總陳平的兒子。
這一切信息。
賈環很清楚的樣子,似是早就知道。
林松又細問了幾句,果然聽賈環說道:
“雲程兄弟為王爺做了那麼多,若無人救他,豈不令人心寒?”
他說著,還拉着林松的手,嘟囔道:“王爺最是賢明,比當今聖人……唔!”
“喝醉了就安心睡覺。”林松說著,就讓賈環看賈蘭,又笑道:“你看蘭兒都睡著了。”
賈環懵懵的,卻沒有睡的意思,而是又笑道:“你不許我說這事,林姐姐的事我能提一句么?”
“不能。”林松回答的很是乾脆。
賈環卻仍然說:“寶二哥對林姐姐一片痴心……”
“打住!”林松一聽這話,就皺着眉頭說道:
“金玉良緣的事有幾個人不知道?我姐姐草木人兒,沒有金的銀的去配他。你若再提,我可惱了!”
“惱什麼?”賈環打着哈哈,笑道:“什麼金玉良緣的,我可從未聽過。”
“你從未聽過,我卻早有耳聞。”林松冷笑一聲。不等賈環再說,便站起了身,接著說:
“薛姨媽是你們太太的親妹妹,你們留下她們一家,早便存了親上加親的念頭,這件事你們瞞得過誰?你從未聽過金玉良緣,我只當整個大宥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提我姐姐和寶兄弟,你是在羞辱誰?”
林松說罷,拂袖而去。
賈環醉醺醺的追到門外,見林松已經下樓,讓人牽了馬遠去。他的腳步便不再搖搖晃晃,沉着臉回到裏間,想要晃醒賈蘭。
卻不料賈蘭是真醉,不省人事的那種醉。
賈環扶起已經睡熟了的賈蘭,眼裏的恨意不加遮掩。
嫡庶尊卑。
明着不顯,但暗裏卻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松、賈寶玉、賈蘭之流,他們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就有的是人恭維他們,捧着他們。
未來一片坦途,多少人為他們鋪平道路!
而他賈環不一樣。
小心翼翼的捧着這個,討好着那個,只能看他們的臉色。還要被人嘲笑自輕自賤不知自重!
誰給他鋪路?
便是他親娘、親姐姐都覺得他不配上高台!
死死盯着熟睡的賈蘭,賈環獰聲道:
“我不配,你們就配嗎?你們一個個,那裏知道我的苦楚!”
但這舉動也是一瞬。
跟着他和賈蘭的小子發現林松走了,很快從外面進來。看賈環醒着,向賈環問道:
“三爺,回去么?”
“等着。”賈環沒好氣的回復。
自己走到窗邊,看林松遠去的背影。
那是極難得的好馬,榮府小一輩中,也只有賈璉和賈寶玉有。
再看林松身旁跟着的多福多壽等人。
賈環盯着林松,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賈寶玉。
林松沒有覺察到賈環的視線。
他腦海里想的全是原文中的劇情。
原文中的端午節看似祥和,實際上破事一大堆。
黛玉和賈寶玉拌嘴,賈寶玉摔玉,惹得賈母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賈寶玉在次日說寶釵像楊妃,惹怒了寶釵,讓寶釵說:“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楊國忠的!”
又借扇機帶雙巧。
緊接着就是賈寶玉到王夫人處。
和金釧兒調笑,金釧兒被王夫人打了一耳光。
賈寶玉見勢不妙,偷偷溜走。
進了大觀園。
又在薔薇花架旁,聽見人哭。
賈寶玉看見人在花邊,誤以為丫鬟學黛玉葬花。最後發現是齡官在畫薔。
接着下起雨。
賈寶玉奔回怡紅院,一記窩心腳踹在襲人身上。
原文中,這天過後。
才正是端午佳節當日。
林松又嘆了口氣,原來這日也未消停。
還有晴雯撕扇的事。
接着是史湘雲到訪,撿到金麒麟。
想到端午那日,他和黛玉也要去拜見賈母。
林松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
“幸好那時演的真,黛玉從一開始就厭煩賈寶玉。若真放任着,才真讓人頭疼。”
若賈寶玉是他姐夫,“我只怕我控制不住手中的霸王槍。”林松小聲嘟囔。
正想着。
已行至文亭侯府大門前,停着一輛破敗的馬車。
一個十八九歲,一身麻衣少年郎走下來,向守門的奴僕笑道:
“南郡堂親林樺,來京投奔,還請……”
他話音未落,就見這幾個奴僕紛紛向林松的方向去了,口中說道:
“大爺,這裏有一位自稱堂親的,我等未曾見過。您看。”
林松便下了馬,上前笑問道:“我年紀小,不認得你。你是哪一門?”
“南郡一門。”林樺說著,先向林松深深一拜,才接著說:
“自家父起以經商為業,多年未曾出過南郡,未曾來拜見過,還請勿怪。”
林松同樣向他拜了一拜,見他眉眼和林如海確有幾分相似,所言也和林家南郡的堂親對上。便笑着迎他入內。
只聽林樺說:“實不相瞞,因大火,林樺父母已亡。因父臨終之言,特來京城投奔。前些年聽聞大姑娘暫居榮府,便先去了榮府,榮府的人不信我言,攆了我去。我在街上正發愁,幸而聽見路過的人提起文亭侯府等語,我便想到是你們。”他說著,又向林松拜了拜,道:
“我在家時,便聽家父說令祖大才,得加襲爵位。不想令尊亦不負祖宗盛名,又加一代,樺深敬之!”
“謬讚了。”林松再還禮。
兩人就這樣向裏面走,林樺的幾個僕從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林如海不在。
林松在閑談中,確定他的確是林家堂族。便先把他安置在竹林小院,和周鯉做鄰居。
又聽林樺說:“北棠郡的一門,已經絕嗣。想尋同族過繼,奈何年邁,死在路上,他的僕從帶着他的屍身,本想去尋你們。我們離得更近些,便在我們那裏停下了。聽他們的口氣,如今除了你們,便只剩我們了。”
“只剩你們?”林松心中一驚。
林樺嘆道:“我當時也覺得不該,但他們說的真切。結果他們才來沒幾日,一場大火燒了起來,家父雖被救了出來,卻已經是奄奄一息。”
他說著,不由得紅了眼眶,哀聲說:“他們尋無可尋了。家父臨終命我來尋你們,如今我已無處可去,只拜求收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