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狗肉
世道亂。
反賊,盜匪四起。
不過黑風村的人可不在乎,因為他們是點蒼山上人最多的村子,世道好,他們就是安份守己的普通村民,世道亂,那搖身一變,兼職做個山匪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黑風村的人唯一關心的就是怎麼能讓自己吃飽,活下去。
此刻這黑風村,不,現在或許叫黑風寨更合適一點。
黑風寨幾個頭領正在“聚義廳”中大擺筵席,只留下幾個嘍啰看守着寨門。
“娘蛇皮的,他們在裏面吃香喝辣的,留老子在這裏吹風。”
王六麻倚靠着寨門,恨恨的吐出嘴裏的草莖,斜着眼看着外面。
“這破地方哪還有別人來。”
黑風寨在點蒼山深處,平時只有他們出山搶別人的份,就連收貨的商人都嫌路難走,不願到他們村子裏來。
“那還不是你得罪了三頭領,連帶着我陪你一起看門。”地上蹲着一個半大孩子,面容清秀,看年紀也才十三四歲,拿着一把尖刀戳着泥土玩。
“不過那狗肉是真香啊,又肥又大的。”
王二娃蹲地上,眯着眼朝“聚義堂”的方向嗅着鼻子,他路過的時候可看了個清楚。
“那能是我的錯么,還不是。”王六麻起初滿臉不忿,可說到一半這氣就泄了下去。“算了,誰讓他是頭領呢。”
接着眼珠子又一轉。
“二娃子,想吃狗肉不,晚上我們去下河村再拿兩條,他們肯定還有存貨。”
“好啊好啊。”
二娃眼睛一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連忙答應下來。
忽的。
“你們說的狗是什麼顏色?”
一聲沉悶的疑問從前邊傳來。
“大黑狗,可肥了,四五條吧,宰了一條下鍋,剩下的估計也快了。”
王二娃頭也不轉的就回答道。
回答完了才反應過來,這聲音不是王六麻的。
“誒,誰啊?”
看着空無一人的寨門口,王二娃與王六麻面面相覷。
......
黑風寨的前身便是一股流寇,數十年前流竄到此安營紮寨,雖然搖身一變變為黑風村,但流寇的作風依在。
這“聚義廳”就是從建寨初就留傳下來的。
此時裏面正在舉行着一場宴席。
黑風寨的大小頭領加上各自的親信,足有二三十人,大廳里是熱鬧非凡。
三個頭領各自一個案幾,位於堂首,剩餘眾人分兩排坐在兩邊,將中間空了出來。
中間這空地上架着一口大鐵鍋,熱氣騰騰,一個老漢手拿長勺不停着翻攪着湯底。
一塊塊大肉隨着攪拌上下沉浮,老漢還不時的嘗上一口湯,再接着往裏撒上調料。
整段的大蔥,黃酒,鹽,薑片,再用文火慢煮。
不一會,這味道就愈發的香了起來。
......
“真他娘的香,莫叔,還有多久好啊。”
“莫叔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下河村送上來的這幾條狗也真俊,要不是太凶,還真想養着。”
坐在兩旁長案上的眾人看着手邊的吃食頓時沒了胃口,與那狗肉湯的香味一比,就如同爵蠟一般。
“好嘞,上菜。”
又過了片刻,莫叔再次嘗了一口湯后,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隨手招呼來幾個僕役,擺好瓷碗,一一分給眾人。
“呵呵,
老漢煮的這湯各位可還滿意?”
莫叔口中雖是疑問,但看着眾人的表情心中已是瞭然。
“這味道沒得說,城裏的大酒樓估計也就這水平了吧。”
“放屁,俺覺得皇帝吃的也就這樣了。”
“就是太少了。”
一碗對於飯量大的人來說也就幾口的功夫就沒了。
“別急,這不還有幾條么,今天老漢再給各位現個新手藝。”
說著,他示意僕役把被綁住了腿腳的黑狗給抬了上來。
“這手藝叫活烤,就是在這食材還活着的時候用火烤熟,它與我們平時燒烤的區別在於,可以讓血滲進肉里,從而最大程度的保留這食材的風味。”
說著,他挑了一條最大的黑狗,用一根鐵棍穿過繩索,抬了起來。
“這活烤,最講究一個均勻,一定是要讓血均勻的滲進全身,哪裏多了哪裏少了,都不行。”
他將這黑狗放到烤爐之上,又打了幾棍子,打的黑狗不敢動作,直挺挺的獃著不動。
“老漢這手藝,經過多年練習終於大成,今天就讓各位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放屁,最好吃的明明是膾。”
冷不丁的,不知道從哪傳來抬杠的聲音。
“粗鄙,生肉豈能與我這活烤相比。”
莫叔瞬間板下臉來,反駁道。
“我這活烤,除了靠手藝讓血均勻的滲透全身,還搭配我秘制的調料,絕對是最美味的。”
“那可不見得。”
莫叔這次終於找到了說話的人,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粗漢,看着有些眼生,不過氣極之下哪管這個。
他沖向那人身前,把刀子遞過去,“別說大話,要麼就來比比。”
那人接過刀子,放手裏把玩了一下。
“那你若輸了如何?”
莫叔氣的吹鬍子瞪眼,“若老漢輸了,把身上這肉切了喂狗。”
那人笑着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上下打量了一翻莫叔,點了點頭。
“你這肉太老,有點柴,不過勉強還能吃吧。”
眾嘍啰聽聞兩人要比試,紛紛發出呼聲,看熱鬧不嫌事大。
大頭領端坐堂首,也露出好奇的笑容,指揮着僕役去把廚具給端上來。
“老二,這是你的人?”
“不是啊,老三,你的?”
“沒見過。”
大頭領搖搖頭,心想等會結束了再仔細問問。
烤爐還未生火,那粗漢走上前把黑狗抱起,放到案台上,給它鬆開了繩索,輕拍了幾下的它的腦袋。
“讓你再亂跑,這不被人抓了吧,下次還敢不敢了?”
黑狗起不了身,就側躺在案台上看着粗漢,嘴裏發出嗚咽聲。
“你說什麼,莫不是不敢動手。”
周圍聲音嘈雜,莫叔沒聽清那粗漢說的話,便走上前去嘲諷一波。
“我是問,你這些刀都是幹什麼的?”
粗漢指着案台旁邊數十把大小形狀不一的刀具問道。
“這是斬骨的,這是剃肉的,還有切菜的,至於你手邊的是剝皮的,之前那黑狗的皮就是這把刀剝的。”
莫叔心裏不屑,這人連這些刀分別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還敢說自己是廚子。
“最下等的廚子才要用刀,你過來,再近點。”
莫叔心裏一愣,走了過來。
“廚子不用刀用什麼,手撕么?”
粗漢笑着把手搭在莫叔的肩膀上。
“你說對了,自然是用手...”
這話只說了一半,粗漢突然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抵在肩膀上,然後猛的一用力,莫叔整個右胳膊就被齊根扯了下來,然後不等他發出慘叫,又一把抓住他的喉嚨,把他整個人都提到面前。
“...撕啊。”
此刻,那粗漢已現出原形,犬首上猩紅的眼神環視着場中所有人。右手將一條胳膊塞進滿是獠牙的嘴裏咀嚼。
“你這肉,有點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