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夜半,陸硯安咳嗽起來,他一日滴水未進,喉嚨乾渴難耐。
躺了一日,男人終於從榻上起身。
他走到桌邊,伸手倒水,可水壺裏竟然沒有水。
陸硯安想起書案上似乎還有一盞涼茶,便轉身走到書案邊。
裏屋沒什麼光亮,陸硯安卻一眼就看到了書案上放着的那張紙,用鎮紙壓着,上面的字雖略有些難看,但依舊勉強能分辨。
鎮紙是蘇慢慢選的,她嫌棄之前的太過板正規矩,沒有活力,便挑選了一個透明粉的琉璃鎮紙。
此刻,在那鎮紙的映襯下,白紙之上的字也變得流動起來。
那是用炭筆寫的。
“我去給陸錦澤送皇宮地圖了,我懷疑摘星樓一事是他的計劃,我們都被他騙了。”
陸硯安一把抓起那張紙,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似乎是在確認着什麼。終於,他低低笑了一聲,胸腔內那顆被無形的力量攥緊的心臟緩慢釋放出來,連帶着呼吸之時的疼痛和窒息感都被散去。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外間。
蘇慢慢剛才出去了。
男人迅速走到門邊,還沒推開,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小娘子一頭扎進來,直接扎進他的懷裏,然後仰頭看他,神色慌張,“晚星瘋了!”
陸硯安面色一變,單手攬住她護到身後,晚星正追上來,她手裏攥着匕首,露在外面的上半張臉不知道為什麼青青紫紫的,甚至右眼紅腫到幾乎睜不開。
“公子?”
晚星迅速將手裏的匕首藏到身後。
“怎麼回事?”男人聲音冷硬。
晚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剛剛正準備殺蘇慢慢,不想抬手之時掃到身邊一株芭蕉葉。那芭蕉葉正靠着牆壁,牆壁的角落裏藏着一個馬蜂窩,很小,也就拳頭那麼大,可它裏面的馬蜂卻不小。
它們被打擾到了,猛地一下衝出來,將晚星視作殺父仇敵,盯着她猛扎。
幸好晚星是有點功夫底子在的,不然現在已經連另外一隻左眼都睜不開了。
最神奇的是,那些馬蜂不蟄近在咫尺的蘇慢慢,就專門追着她蟄,這讓晚星一度認為,這些馬蜂是蘇慢慢自己養的。
趁着晚星跟蜜蜂搏鬥的時候,蘇慢慢趕緊往回跑。然後一推開門,就撞進了陸硯安懷裏。
她躲在男人身後,攥着他的衣袖。說不害怕是假的,你被一個人拿着匕首追一段路試試?
“我,我只是……”晚星睜着一隻眼,聲音哽咽,“公子明明知道她……”
“住嘴!”
陸硯安立刻就明白了,他厲聲呵斥晚星,然後將手裏的紙條遞給她看。
晚星接過,先是用左眼注意到了上面的狗爬字,然後才艱難的將它們認全。
“這個是……你寫的?”
晚星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蘇慢慢。
蘇慢慢點頭,然後恍然大悟,“你不會以為我跟陸錦澤合謀去了,然後氣不過,要殺我吧?”
晚星頓時面色漲紅。
雖然依照她被蟄得五顏六色的臉,已經看不大出來顏色了,但確實很紅。
她錯怪她了?
“對不起。”晚星扔掉手裏的匕首,然後十分乾脆的“撲通”一下對着蘇慢慢跪了下來。
蘇慢慢:!!!她可受不起這大禮!
蘇慢慢想上前把晚星扶起來,可在看到地上那柄匕首時,卻止住了步子。
即使是誤會,剛才那份殺意,也不是假的。
而且劇情後期的晚星……確實是一個會為了陸硯安而會做出某些瘋狂之事的女人。一開始,蘇慢慢以為自己能改變,可現在看來……既定的人設軌跡,並非她一人之力可改。
陸硯安看到小娘子的遲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視線下移,落到晚星身上。
男人平日裏溫和如春的眼神一瞬晦暗如寒冬積雪。
蘇慢慢被他攥着腕子,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從男子肌膚之上透來的寒意。
“你知道規矩。”
陸硯安的神色變得很冷,面容之上每一寸角落都如覆了一層凝霜,與平日裏的模樣大相逕庭。
望着這樣的陸硯安,就連蘇慢慢心中都忍不住開始打起了鼓,衍生出一股自己都沒有辦法解釋的懼意。
晚星低垂着頭,紅腫的面頰上看不清表情。
突然,她伸手拿起地上的匕首,正要一刀扎進自己的腹部,趙躍突然出現,單手握住了匕身。
尖銳的匕首劃破他的手掌,鮮血從攥緊的指縫中溢出。
“主子,還請主子看在晚星一片忠心的份上,饒她一命吧。”趙躍跪在地上,聲音顫抖。
陸硯安沒有說話,空氣近乎凝滯,屋內只剩下那越發濃郁的血腥氣。
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響動,蘇慢慢不知道那是什麼,像是機器轉動的聲音。她下意識看向陸硯安,男人站在那裏,白衣黑髮,額間的硃砂痣甚至比趙躍的血還要張揚明艷。
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燈色之下,蘇慢慢竟覺得她看到了一雙印着殺戮之色的紅眸。
她眨了眨眼,再看,男人的眼睛依舊是純黑色的。
可身上那份純凈溫和,早已被一股陰鷙之氣所覆蓋。
感覺要出事。
不會真殺人吧。
按照種花國刑法,故意殺人未遂的也不會被判處死刑,最多十年牢獄。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名柔弱的少女,蘇慢慢見不得這種血腥的場面。
蘇慢慢反手拉住陸硯安,開口道:“不至於鬧出人命。”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可怕的卻並非晚星,而是……身邊的這個男人。
這樣的陸硯安太過陌生,讓蘇慢慢覺得這並非她認識的那個陸安。
晚星抬眸看向陸硯安。
男人閉上眼,似在平息情緒。終於,他道:“走吧,別再進清竹園。日後,我也不再是你主子。”
晚星身型一晃,眼中的光緩慢湮滅。
“是……公子。”
趙躍扶起晚星,兩人攙扶着轉身走了。
蘇慢慢看着晚星的背影,心中略有些惆悵,又松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