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唉,老趙你這麼一說,本官若是堅拒不納豈非顯得不近人情。”縣尊大人為難地咂咂嘴,勉強同意了。罷了罷了,今日既來了貴庄,便任由你安排便是。”

“趙里正,本官甚是好奇,貴酒坊的酒方出自何人?”落後一步的鄭吾士話里話外皆是溢美之辭,“玉庭晾漿無愧其名,實乃天下第一等佳釀。呵呵,趙里正送的玉庭瓊漿本官視若拱壁,真真令人回味無窮,便是那蓮花白、燒刀子,在我大宋也無出其右,想來創製出此等美酒者必非常人呢。”

“這個……,老漢的兄弟游商在外,機緣巧合遇一異人。”趙大官人給了乃弟一個眼色,“也是他的福緣,我兄弟便歸家依那異人所授釀了這酒。”

“是啊是啊,小人後來三番五次欲尋那異人,那人卻杳如黃鶴全無蹤跡。”趙二爺嘴上不打磕拌,表情很是有些遺憾。

一幢長長的二層建築沿水泥路展開,與趙家莊外牆隔路而立。這幢建築物顯然剛完工不久,絲毫沒有煙火氣,紅瓦灰牆不甚美觀,尤其是牆壁上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黑窟窿大煞風景。

老大官人主動為大家作了介紹,“這樓是為酒坊、鐵坊的匠人所建,喚作廉租房。咳,我趙氏秉乘信義傳家祖訓,以義結人、以誠待人,對所僱工匠粗使一視同仁,有此廉租房,有家眷者亦可於此安家,享那天倫之樂。”

聽眾中欽佩嘆服者有之,更多的人羨嫉不已。為匠人專建新舍?怪不得縣城裏風頭最勁的是“趙大善人”。

往前行不多遠,眾人的腳步沉滯了。一幢山丘大小、丑怪的建築旁若無人地矗立在青山綠水邊,絲毫不加掩飾地闖進視野。

“諸位大人請看,那邊就是酒坊了。”趙大官人回首掃了一眼,“營建此坊時為節省錢財,老漢用了新法替代磚石木料。樣貌是不盡如人意嘍,好在敝庄地處偏僻,也無甚打緊。”

一根直插天際的粗大煙囪源源不斷噴吐着黑煙,成為顯眼無比的坐標物。

“咳,那邊是鐵坊。”趙大官人的介紹可謂言簡意賅。

接下來的路程眾人都不清楚怎麼走過來的。酒坊正門,等看清門窗上的大塊玻璃后,徹底被這奢遮的風情給震了。

產品展覽廳,異域格調的沙發、展架上一排排妖嬈嫵媚的酒瓶、圓杯、方杯、高腳杯,若風情萬種的舞娘映花了眾人的狗眼。

按照趙瑔“充分展現本公司實力”要求佈置的展覽廳,原本用意是給經銷商鼓勁打氣,未料卻先給鉛山縣領導們一個下馬威,一個個癱坐在“番夷坐榻”上久久無語。

縣尊大人緩過神來,內心的嫉火燒得腦殼呲呲作響。

尼瑪老趙你這過的是甚日子!沒天理了!

連訛手杖的些許疚歉登時不翼而飛,縣尊大人連連冷笑,財大氣粗的趙倓弘“趙大善人”拔根腿毛都比尋常人腰粗,豈會在乎“區區”兩根手杖?

豈止縣尊大人,若非顧及身份,鉛山縣領導們的“娘希匹”早已漫天飛舞了。趙二爺矜持而慌亂的產品介紹無人傾聽,一番口乾舌躁后,二爺頹喪地發現自家在自說自話。

縣領導們被奉為上座,隨行的衙役、牌頭們卻沒有這個待遇。酒坊外特備了桌凳茶湯,十幾人散坐着閑聊,兩個衙役互相交換一個眼色,“王頭,咱們既然來了何不進去看看。沒口福喝上一口玉庭瓊漿,隨便看一眼也聊解心渴嘛。”

“好哇,走,進去瞧瞧。”被稱作王頭的衙役橫着膀子撞進酒坊車間大門。

“站住!酒坊重地閑人免進。”不遠處幾名保安見狀飛跑過來。一個衙役張臂攔住,“爾等做甚?拿着大棒是要毆打官差么?”

“官爺說的哪裏話?”為首保安正是鐵漢三,陪着笑臉解釋道,酒坊有章程,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擅入,小人們身上擔著干係呢。若官爺有興趣進去看看,可否稍待片刻,待小人請示了再行定奪如何。”

“什麼話?都給我閃一邊去!再敢上前一步,以圖謀襲擊官差論處。”衙役的蠻橫無理激怒了保安。鐵漢三也冷下臉,“官爺好大的威風,酒坊乃趙家私產,大宋哪條律法許你們強闖民宅了?”

“爾等不可擅動。”有同行的衙役為同伴站腳,“區區一個酒坊看一眼有甚打緊,莫不是裏面有非法勾當?”

雙方正僵持不下,就聽得酒坊內嘈雜混亂。隨後幾名匠人扭着王頭推揉而出,趙彬捂着腮幫子跟在後面。

“狗官差,一言不合伸手就打,是何道理?”“揍他個混蛋!”反了、反了,爾等要造反了不成?”“拿了!都拿了!”“快放開他!”

衙役們要扯回被扭的王頭,匠人哪裏答應,雙方頓擁作一堆。鐵漢三等保安們見勢不妙欲分開兩撥人,卻被衙役們視為酒坊援手,水火棍照腿就掃。一名保安甚是靈動,回身撒腿就跑。

縣領導們聽到了外面的喧嘩,不約而同看向了趙大官人。縣丞鄭吾士鄭大人快步走到窗口打眼一望,霍然回身厲叱道,“趙里正,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喚人圍毆衙役?”

一路陽光和煦的笑臉不見了,鄭吾士陰着臉大發雷霆,“你到底有何用意?是因為大人們來此發泄不滿,還是……別有禍心?”

鄭吾士句句誅心,趙大官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趙里正為人你我慣知,或許其中別有隱情呢,鄭大人不問原由便驟作評斷,未免也太躁切了些。”主薄袁德昌眼皮也不撩一下,似在出神地欣賞茶盞上的花紋。

吳起鳳起身拍了趙大官人一把,“趙里正,當務之急乃平息事端,搞清發生了何事,還要給劉大人還有鄭大人一個交待才好。”

得了提醒,趙大官人連招呼都顧不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展覽廳奔了出去。

“這酒坊……膽子不小嘛。”鄭吾土若有所思,“劉大人須留意些,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大人,其中怕是有誤會……,”趙二爺慌了神,想分辯卻被一聲斷喝打斷了。

“住嘴!”鄭吾士聲色俱厲,“你是什麼身份?在大人們面前有你插嘴的餘地嗎?本官看你就是鬧事刁民的主使,是也不是?”

“哎喲,鄭大人,小人哪敢吶。”趙二爺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試圖證明清白,“這事情來的古怪,小人也不知發生了何事。趙家莊上下從來都是良善之輩,決非刁民,大人明鑒。”

“人都在外面呢,是良民是刁民一問便知。”吳起鳳既是縣尉,當負有維護治安之責,“劉大人請稍坐,下官去一趟。”

“不用了,本官親自去問。”縣尊大人強壓怒氣站起身,“幾位,同去便是。”

酒坊車間門口,保安們挨了水火棍心下不忿,手裏的大頭棒高高舉起,雖不敢真箇砸下去,咒罵幾句是免不了的。

一道矯捷的身影突兀出觀,雙方只要是糾纏在一起的紛紛如觸電一般彈開摔跌出去。眨眼間現場安靜了。趙彬仍舊捂着腮幫子怔愣。

謝春風撣了撣前襟並不存在的灰塵,面無表情地掃視一圈。

我勒個去!高人范兒十足!所有人直了眼,這位如此生猛的道人是誰?又是怎樣出的手?

趙大官人趕到時橫七豎八躺倒一地的人還沒起身,雖躺姿不一但也涇謂分明,衙役牌頭們躺作一處,保安及匠人們又作一處。謝春風武功之高明由此可見一斑。

“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就跟官差幹上了?是誰先動的手?”趙大官人暴跳如雷,揪出壞了大事的害蟲定要趕出趙家莊。

“弘伯,此事還是由侄兒來說吧。”趙彬站到前面,左頰上紅彤彤一片。“起先這位官爺冒冒失失撞進酒坊東看西瞧,”他指向一個陰着臉的衙役,“在下恰好見到,就上前請教官爺是否有公務在身。”

“兀那狗賊二話不說,揮掌摑了趙先生。”一名匠人扯着嗓子在旁佐證,“小人們不忿上前理論又被這廝痛罵,趙先生說扭了這廝見官,小人們才走到門口,官爺們不問皂白便使棍打人。”

“放屁!”王頭跳着腳叫嚷,“一群刁民光天化日阻礙衝撞官差公幹,更膽大包天圍毆官差。大傢伙還愣着作甚?把這廝們都拿了,一體發落!”

此次趙家莊之行又非緝兇查案,衙役牌頭們只攜了幾根水火棍充門面,枷銬鎖鏈之類一概沒帶,聞聽王頭下令抓捕,幾名持棍的緊了緊水火棍就要上前。

“王全,縣尊大人在此,何用你發號施令。”吳起鳳偏身讓開一步,劉承業劉大人面無表情叉手而立。

“劉大人來得正好,您可要為小人做主啊。”王全由手下一個衙役攙着艱難挪前幾步。匠人和保安們一齊大嘩,這廝剛才還活蹦亂跳着。

“肅靜!”縣尊大人威嚴地掃視一眼,重又上下打量王全一眼,“有本官在,你有甚說甚。”

“素聞那玉庭瓊漿乃無上仙釀,屬下從無緣得嘗。今日屬下與伴當們商議,進去開開眼也算不虛此行。”

“不料屬下闖了禍事,那廝見屬下進酒坊便責怪不已,言語中又辱及屬下先人,屬下、屬下不忿便摑了他一掌。大人,此事原是屬下不該,請大人責罰。”王全一臉後悔地垂下腦袋。

攙扶他的衙役也在一旁義憤難平,“大人,小人看的清楚,這廝們扭了王頭要打,小人出言阻止,要他們放了王頭不可自誤,豈知這廝們瘋魔了,竟敢群起圍攻,虧得大人們來的及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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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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