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捌拾柒 千岩萬轉,路不定

章捌拾柒 千岩萬轉,路不定

天姥山,望月城。

午時三刻,白月在東,黃月在西。

紫宮四殿,軒轅宮殿。

軒轅宮殿中矗立着一尊莊嚴肅穆的軒轅石像,神像“手持”“凝天筒”,“凝天筒”中裝着一支支望月城長老們用以占卜凶吉的竹籤,這些竹籤便是避劫簽。

凝天筒的兩頭都是空的,憑藉著一股強悍的罡氣之力,把八八六十四根避劫簽懸在“筒”中。

忽地——

“咻”、“啪”……

隨着三道聲響快速逝去,三根竹籤分別掉落在了地面上。

正遁入虛空、打坐冥想的涵虛長老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伍、肆、肆。”涵虛長老道,“此簽卦象顯示為‘老陽’,也稱為‘重’,是‘陽爻’,但也有可能轉化為‘陰爻’。”

“那倒有可能是凶象……”仙律長老道。

“當初我們已經算過‘天儀’,他的底子更乾淨,又是玄鳥星宿者,必能助我們天姥山抵禦甚至攻陷他們……他總不會是我們天姥山的生死之劫吧?”司鳥長老凝神道。

“生死之劫倒也算不上,如若是那根導火線呢?”仙律長老道。

“一切隨緣吧,該來的總會來。”望舒長老頷首道,“我擔心的是,他既然修鍊了【天姥九劍】,很有可能就知道那些往事,這對我們很不利。”

“你不是說要找他嗎?順便質問質問靈歌。”司鳥長老面帶狐疑之色,道。

“靈歌已經貴為望舒五靈之首,是天姥山的大師兄,來日可期,‘聖劍長老’一位,必傳於他。”涵虛長老道。

“我現在擔憂的是,他塵心有沒有定下來?”仙律長老道。

“仙律長老多慮了,都已經五百年過去了,還有什麼事情過不去的,當初靈知的那件事,她都過去了……”司鳥長老道。

“靈知現在如何?”望舒長老問道。

“還好,正在休養,幸好沒有被心魔創傷,否則墮入萬劫不復之夢域,那就永世都難以翻身了……”司鳥長老道。

“一來明夕火候不夠,否則《羲和祭》和《十日頌》的靈力,可不是那麼容易抵擋的;二來經過以前的鎖蛟井之困,靈知的定力和修為提高了不少,她能抵抗得了自己的心魔。”仙律長老道。

涵虛長老聽到這裏時,卻不發一語,好像並不想聊起這些事情。

“咳咳……”

司鳥長老故意咳嗽幾聲,覺得“仙律”實在不能善解人意,因此示意兩下,讓他不要再提。

“你聽,門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不用我們去質問他們,有人自來了。”

正當望舒長老說完,只聽門外傳來了洛今朝的聲音:“各位長老,師尊,弟子洛今朝求見。”

“進來吧。”望舒長老道。

“吱……啞……”大門緩緩推開了,洛今朝朝着軒轅神像下的四人緩步走來,大殿內燈火通明,四方皆點着無數盞長明燈籠,似是聖光普照,把洛今朝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恍如一條暗黑中的蛟龍,在暗處蟄伏,張牙舞爪,伺機騰飛而出,奪殺天機。

洛今朝看向涵虛長老手中的三面竹籤,上面古拙的篆文“伍”、“肆”、“肆”,似是暗藏殺機,霎時,他的腦海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很快,這種思慮就被長老們的發聲打斷了。

“今朝,用【天姥九劍】挫傷靈犀,而後又用這招打敗了靈星,你可知錯?”未等洛今朝走近四人,仙律長老便最先開口,質問道,“你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了,之前私自修鍊天姥九劍一事,為何不提前稟報?”

洛今朝站在了四位長老的不遠處,恭敬地彎腰拱手,禮罷,他便說道:“長老,師尊,現在我來,正是要稟報此事。”

洛今朝左思右想,加上何明夕覺得修鍊天姥九劍一事事關天姥山存亡,加上在太一樓幻境中看到的殘卷上記載得種種跡象和往事,洛今朝便更覺天姥九劍和牛首山之間肯定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因此更加堅定了他要稟告此事的決心。

“你說。”三位長老都不說話,只有仙律長老闆着臉,瞪着眼,問道。

像是一場極為嚴肅的審判,在軒轅宮殿內上演着。

洛今朝先四位長老一五一十地稟告了修鍊《天姥九劍》的來龍去脈,包括九個招式,四重境界,四大篇章。

“情劫篇章……情劫……”望舒長老扶着長須,一時陷入沉思。

“你為何不把靈歌師兄一併叫來?這種事情,你不把你的師父帶過來,而是一人來此,如何對質?”仙律長老丹鳳眉一蹙,登時指着洛今朝說道。

“稟長老,弟子也找過靈歌師兄,但我找遍了整個鳥宮,又問了弟子他是否在望舒宮殿,都沒有找到他。”洛今朝道。

“什麼?”司鳥長老驀地詫異道,“靈歌他?失蹤了?”

涵虛長老則道:“待弟子用天儀找找吧……”

說罷,涵虛長老手指掐訣,念道:“茫茫地理,燦爛天文,四靈垂象,萬類群分,渺觀六沴,咎徵惟君。”然後法訣一引,霍然間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打坐的位置上了。

洛今朝到過太一樓的幻境處,知道那幅眾星圖便是他們口中的“天儀”,想必涵虛長老已“瞬間遁形”之法位移到了太一樓,去開啟“天儀”了吧。

“今朝,繼續說。”望舒長老道。

“還有丑時的詭異時刻,我也是因為修鍊到了《天姥九劍》的第三重——太始,也就是《情劫篇》,方才遁入了夢境,沉睡很久,失去了知覺,最後夢遊那牛首山,以至於犯下了錯誤都不知道……”洛今朝拱手道,他已經老老實實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不打算隱瞞了,畢竟事關重大,不是他一人能承擔得起的,再說玄鳥星宿者的使命就是為了天姥山,可不能因為他一人的過失而導致更重大的事情發生。

“《情劫篇》……”望舒長老沉吟片刻,道,“那可是靈歌當初用來斬斷情劫的劍法,為何如此?夢裏你遇到了什麼?”

說到這裏時,洛今朝驀然一怔,不知道自己的夢是否和牛首山有關係,畢竟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世,還忘卻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實道來:“我……夢裏出現的都是我往日所夢到的事情,有女子,彈奏着《崩山》和《霖雨》,她朝我走來,我似乎見過她,但我又想不起她了……還有山巔上的草屋,我和我爹娘相處的夢境……後來就是莫名其妙的幻境和異域了。”

“你為何吞吞吐吐,如有隱瞞,你可知後果的嚴重?”仙律長老始終抱着懷疑的態度,他不相信眼前這少年郎,一是因為他剛來天姥山不久,很多底細不清;二是如今情況不一樣,局勢緊張,他為了天姥山,萬事不得不嚴格按照門規進行,小心駛得萬年船,唯有謹慎,才能保住天姥山的萬年基業,才能遵守上神之約定。

“長老,弟子清楚,所以才不敢欺瞞,都如實說來了。”洛今朝答道。

“夢裏可是明夕?”司鳥長老聽到崩山和霖雨的曲子,故而有此一問。

“回長老,並不是。”洛今朝答道。

“我本來也想找你談話,在天台上你用了天姥九劍,你可知,這劍法的來歷?這不僅僅關係我門大弟子靈歌的一生,還是我們天姥山的禁法,雖然我們沒有明文規定它是禁法,但是很多弟子練不成,也怕挑起靈歌的心魔,所以才不給予弟子們修鍊。”望舒長老道。

“弟子明白……當初在太一樓的幻境中,我也無意中打開了太古殘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如今想來也後悔修鍊了這套劍術……但那時候,弟子實在不知,而且靈歌師兄也允許我修鍊了……可他並沒有手把手地教我修鍊,全憑我對劍法的興趣,靠我自己悟出來的修行點,去領略它,方才在短時間內勉強練成了。”洛今朝道。

“奇怪,靈歌為何會讓一個剛入門不久的弟子修鍊這套劍法?往日裏也有弟子修鍊,但他們都是沒有經過靈歌允許而私自到天機宮殿去尋書修鍊的……他們僅僅是修鍊到第三層《情劫篇》就無法修鍊下去了,你為何能修鍊到第四重和靈歌比肩的第四重太素?”司鳥長老問道。

洛今朝一怔,頓時窒住了,沉吟一陣,才道:“弟子也不明白,只是覺得我當初沉睡,夢遊,誤入牛首山,種種異象,這一件件一樁樁,今日看來,或許是自身修鍊的【天姥九劍】和牛首山有着一些關聯……所以纔此來稟報。”

洛今朝說罷,心裏暗道:難道我的劍法真的和黎女有關?天姥九劍,是靈歌和黎女一起悟出來的……黎女死後,難道也被封印在了牛首山?”

長老們皆是若有所思,沉吟了許久,望舒長老才道:“司鳥,你可知,牛首山中,封印了什麼東西?”

司鳥長老心中追溯起往日之事,片刻過後,才道:“那些都是五百年前雙月之戰後的九黎族殘骸,有九黎族的魔神,九黎族人的屍骨,還有牛首劍……不對,據靈歌撰寫的《太古殘卷貳》,那裏面,好像還封印着一把九黎劍……”

“九黎劍?”望舒長老道,“那把劍不是極為平常的劍嗎?是當初九黎族護法‘湮月’所煉,沒什麼稀奇的。”

“記載是這麼寫,沒什麼稀奇,但……天姥九劍,和它不會有什麼感應或者關聯吧?”

望舒長老再次陷入了深思,過後,不知為何,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神色詫異,道:“不對、不對……快,召集望舒五靈以及眾弟子,帶上洛今朝!一同前去牛首山!”

“咻”的一聲,涵虛長老的身影出現在了軒轅殿內,只聽見他頗為緊張,少去了往常日子裏的淡定神色。

“不好,天儀也找不出靈歌的所在處,他,根本就不在天姥山中了!”涵虛長老話音一落,三位長老的身軀皆為之一顫,頓時都窒住了,目瞪口呆。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場醞釀已久的浩劫,就這樣來了,還沒等到他們喘下一口氣,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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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行之夢裏闌珊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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