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佰叄拾叄 失,向來之煙霞(上)

章壹佰叄拾叄 失,向來之煙霞(上)

遠眺天姥群山,群鶴飛舞,連綿起伏,美不勝收,紅楓翠竹,疏疏密密。在那萬樹叢中,竟冒出一巨岩,孤峰挺立,峰尖上偏又頂着萬斤巨石,酷似鳥的嘴巴,大風吹過,那巨石也也搖動,欲從半天中飛下來,看起來險乎乎的,怪的是,千百年來,經歷過多少風雨,那岩石卻始終屹立於高山之巔,有驚無險。

桃源仙境是剡溪鎮人採集草藥遇仙涉足之遺迹,山中有採藥徑、惆悵溪阮公壇等。

今朝、明夕兩人穿過古驛道,驛道經過桃源而穿越天姥,這條路,被稱為當地人稱作“謝公道”,這條古驛道上有許多流傳千古的遺迹,如桃源洞、司馬悔橋等,司馬悔橋是前朝司馬先生的大悔之處,這些景點,構成了娟秀迷離的桃源山水。

待到他們穿過仙人洞,來到山腰間的一處巨岩上,遙遙可見,遠方的六龍駕日快要完全沉沒了,天色慾黑未黑,大概已經到了戌時初了吧,晚霞照耀大地,留下最後一片金燦燦的光輝,如山間片片落下的紅楓,灑落在山間。

月上柳梢頭,明月也將要從東方出來了,和日車並排在一處,雙懸日月,日月同輝,照乾坤。

那塊巨岩,是為棋盤石,上面還有一個棋局,沒有下完。

兩人被眼前迷人的景色吸引過去,不由得在棋盤石邊多站一回,眺望一眼遠方的落日。

洛今朝道:“明夕,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就像是做了一場場夢,喘不過氣,接受不來,雖然樂土才過去了一個月,我卻感覺已經過去許久,特別是在祈天燈。”

“怎麼說?”何明夕道。

“你可知銀靈子和朔月城的往事?”洛今朝道。

“在通往鎖蛟井看你的時候,靈知師姐給我講了個大概。”何明夕道。

接下來,洛今朝長話短說,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何明夕。

洛今朝感到自責、愧疚、痛心,道:“是我糊塗,着了銀靈子的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到來,不是因為有我這麼一位玄鳥修行者在祈天燈,或許,望舒五靈還在過着平淡的日子吧,天姥山也不會那麼快就遭受毀滅。我的到來,讓天姥山和大椿樹之間的結界被毀去,讓朔月城的人得以快速逃離,奔向望月古井,如若不然,就算朔月城那群所謂的神已經籌備了上千萬年,從彭祖一直延續到現在……也永遠來不到天姥山,永遠離不開祈天燈吧?”

何明夕想了想,安慰道:“是他們要來尋你的,又不是你的錯,何況靈歌早已心魔深種,叛離是遲早的事情,望月城和朔月城之間的仇恨已經醞釀了許久,用我們大世界的時間觀來說,可能已經有上千萬年了吧,是亘古至今的積怨,積怨太深,總會引起戰爭,你不過是一條導火索罷了,就算沒有你,這一切遲早會發生的。”

洛今朝心裏舒坦了一些,但回想起來,還是驚魂未定,多少都會有些慚愧,沒有幫到望月城的長老們完成遺願。

“謝謝你,明夕。”洛今朝道,“但是,時間,真的存在嗎?對於祈天燈來說,或許根本不存在時間……上千萬年,那不過是我們凡人的衡量,對於祈天燈的人來說,千萬年如彈指一揮間,紅顏即老吧。畢竟,大椿樹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在祈天燈所有的生靈都和我們樂土的凡人不太一樣……”

洛今朝回想起湖月陣法把自己帶離的最後一刻,銀靈子所說的那一句話,讓人後怕陣陣。

“八大魔神有的或許已經離開了祈天燈,也不知會給樂土塵世帶來什麼毀滅性的打擊。上神的約定,在天姥山弟子的眼裏,便是天道運行的規律,違背了規律,很快就會讓大世界遭受打擊,上神的話總不會錯吧……”

何明夕聽罷,靜靜地凝眸於遠方的煙霞,任由山風吹拂着她的秀髮。

她思索片刻,話鋒一轉,道:“上神的約定到底是不是自然規律,這個誰都說不準,畢竟我們之於祈天燈,之於樂土,不過是滄海一粟,凡人的生命不過短短几十載,也許此生都很難了解遠古的真相了。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親眼所見,就沒有談論的資格,祈天燈的很多往事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遠古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是虛無縹緲,魔神逃離天燈,想必是先要休養生息,對樂土進行一番了解,然後才有所行動,這些,我們暫時也不用去想它吧……活下當下,做好該做的事情就行了,人生苦短,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你的名字不是叫‘今朝’嗎?好好把握‘今朝’。這道理你應該也懂。”

“明夕……”洛今朝深有感悟。

“好好休息,睡上一覺,權當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所有的生離死別,都不過是前塵舊夢……”何明夕道。

“你能忘記嗎?”洛今朝道。

“二十年來,我忘記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已經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多一場,少一場,於我而言,都已經無所謂了。”何明夕轉過身來,不再看那晚霞,欲要離去。

這時,忽地有人吟詩作對道:“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聲音頗為蒼老,隨着吟誦聲音的傳出,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穿灰色道袍的老翁騎着一頭白鹿從仙人洞中出來,從山道間緩緩走過。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青雲梯、湖月……”洛今朝邊聽邊想,慢慢地,祈天燈的往事一遍遍地浮現在腦海中,歷歷在目,難以磨滅。

漸漸地,那老者已經騎着白鹿來到了兩人跟前,看了看那個棋局,聲音忽從低沉轉向高昂,繼續吟誦道:

“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

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青冥浩蕩不見底……青冥劍陣……”何明夕細想道。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說得真好,真好!”洛今朝看着老者騎着的這匹白鹿,彷彿是天上的仙獸一般潔白無瑕,仙氣縈繞,清香浮動,神聖無比。

“確實,我不能向洛族中的權貴低頭,族長他們自以為大權在握,但他們以前是謀逆者,是他們,殺害了我養父,我一定要為義父洗脫冤屈。”聽到這句意味深長的詩文,洛今朝心下暗道。

“敢問老人家,這首詩叫什麼名字?”洛今朝拱手問道。

“夢遊天姥吟留別。”那老翁從白鹿上緩慢爬落,走到兩人面前。

只見他雖然蒼老,卻絲毫不失仙風道骨,如若穿上天姥山的道袍,倒也有那麼幾分得道高人的氣質。

“夢遊天姥吟留別……名字,真好……夢遊……留別……”洛今朝想起了祈天燈的事情,覺得這題目和詩詞的內容倒是和自己在祈天燈中所發生的事情相差無幾,覺得甚是奇怪。

“敢問是何人所創作,是否出自老人家之手?”洛今朝問道。

老者撫了撫長須,娓娓道來:“這首詩詞是一位俠客所創作的,那是一位懷才不遇的俠客,畢竟他在朝中仕途不得意,有一天,他路過了我們剡溪鎮,淥水旁的天姥山,在山中風餐露宿,以天為被,地為席,做了一場大夢,夢見了千萬年前的天姥山仙人大戰,故而作下了這一首詩詞,為我們剡溪鎮的後人所傳誦。”老者說道,“說來奇怪,也不知這位俠客是怎麼知道這些遠古往事的,傳聞啊,天姥山中有兩個修行門派,他們因為一些事情而交戰,最終滅亡,詩詞中記載的,便是那一件事,那位俠客作出這首詞,聊以慰藉慰藉自己的懷才不遇、藐視權謀之情。那都是千萬年的事情了,幾百年來根本沒人見過那兩個修行門派的真正蹤跡,那詩人自吹的罷了……也不知詩詞中所描繪的場景,譬如雲之君、仙之人、青冥劍、洞天福地等是否真的存在於這片浩瀚樂土,一切,只有那詩人自己才知道。我等都是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洛今朝和何明夕聽罷,不由得渾身哆嗦,甚至感到汗毛倒豎,細想起來,確實可怕。

“那竟然是千萬年前的事情?那我們……”洛今朝心道,然後嘴裏喃喃道,“有的、有的,肯定是存在的。”

“公子為何如此堅信?”老者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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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行之夢裏闌珊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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