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8
陸漾怎麼想也想不到,聰明如她,竟有被女兒教做人的一天。
看她隱隱動搖,陸綺趁熱打鐵打算和她好好分析一通。
從母親何時出門,何時歸家,昨日去了哪家赴宴,今日門房又收到多少邀約的請帖說起。
不看不知道,見着那堆成小山的燙金帖子,陸漾一陣失語,她緩了緩,問:「怎麼這麼多!?」
「還不止呢!」陸綺捲起袖子和她細細說道:「這些還只是門子篩選出來的,沒篩選出的更多!」她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強調:「母親,你知道阿娘有多搶手了罷!」
說句大實話,現在滿洛陽城的貴女們全都跟在她阿娘屁股後面轉,狗腿子與日俱增。
這樣發展下去,何止是天下第一好的大乖啊,陸綺頗為同情地看着她傻眼的母親,心道:你媳婦快要跑啦!
「……」
她這眼神流露出的情緒太分明,陸漾一巴掌拍在她手臂:「胡思亂想什麼呢!」
「孩兒沒有胡思亂想,孩兒是一心為母親計。」
嘖!
「為我謀算?」
陸侯畢竟是陸侯,被她忽悠一時那是陸綺演技太好說得和真的一樣,等反應過來,陸漾桃花眼微彎:「行呀你,小算盤都打到我臉上來了。」
陸綺的算盤從小是陸漾教的,論如何算計人謀利,她遠不是母親的對手,索性趴在桌子裝死,一臉生無可戀:「嚶嚶姐姐的魂兒都被阿娘勾走了。」
陸漾皺眉:「胡說!你阿娘又不是勾魂使。」
但嚶嚶姐姐確實跑沒影了啊!
陸綺一雙桃花眼盛滿委屈。
沉默一會,陸漾還挺在意她的甜果果跑到外面勾一眾小姑娘魂兒的事,心裏這般想,只是嘴上不說,她萬萬不能在女兒面前露出破綻。
「好了,你乖。」
她摸摸陸綺的小腦袋。
陸小少主埋在母親懷裏撒嬌:「幫幫忙嘛!」
陸漾笑得牙不見眼:「好好好,一切交給我。」
她應下這事,一大一小搬着板凳坐在庭院等人回。
暮色四合,桃鳶下了馬車,在左右婢子的簇擁下邁入家門。
春風溫溫柔柔拂過她衣角,佳人聘聘婷婷地走在風中,眉目如洗,如天上雪,如葉上霜,身影婀娜,風中猶自帶了一股微妙的酒香。
出門赴宴的人總算歸來,陸綺悄悄抱拳,朝母親投去期待而感激的神色。
陸漾漫不經心覷着晚歸人,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阿娘!」
陸綺率先迎過去。
桃鳶輕輕抱住她,霜雪頃刻間消融。
和阿娘親近片刻,不好打擾接下來的計劃,陸綺找了機會溜得很快。
天幕一點點暗沉下來,月亮磨磨蹭蹭爬向樹梢,陸漾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似笑非笑問道:「外面好玩嗎?」
她眉眼上挑,瀲灧的桃花撲簌簌從她眸心墜落,桃鳶喝了酒,人處在微醺狀態,看向她的眸光柔若春水,未語先笑:「怎的了?」
她步步生蓮地走到陸漾身邊,彎腰在她側臉落下一吻:「想我了?」
「……」
這一吻打亂陸漾想要「興師問罪」的氣勢。
氣勢尷尬地落回去,再而衰,三而竭,她抱着桃鳶那段軟腰,臉貼在她腹部:「這麼晚回家,不曉得家裏還有人等么?」
她醋得很乖巧。
桃鳶順勢撫摸她後腦:「久不回來,親朋好友難免熱情些,過段時日等她們適應就好了。」
所謂的親朋好友,多是崔家那幾家。
老一輩的人退出大舞台,留下曾經的年輕人成為如今的中流砥柱,崔瑩從副使做到鎮偱司統領,宋拂月也成為女皇信重的大臣。
說起來朝堂文武百官,和桃鳶年紀相仿的人都在努力發光發熱,唯有她和陸漾太早退出權勢的旋渦。
她從不後悔急流勇退的行為。
她享受當下的散漫時光。
陸家已經站到權勢最頂峰,沒必要再進一步。別人可以進,她和陸漾不能。
今日與一些舊友閑話家常,她開心地多飲幾杯,崔瑩的女兒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她多稱讚兩句,就見那嚶嚶姑娘愁得頭髮要白了的萎靡樣兒。
就很可愛。
她喜歡這群鮮活有趣的年輕人。
陸漾牽着她的手進房。
房門閉合,桃鳶後背抵着門板,被驟來的吻攪得七葷八素,腿腳站不穩。
一隻手禁錮在她腰間。
吃飛醋的陸家主桃花眼狹長迷人:「姐姐,我好不好?」
桃鳶一手軟綿綿搭在她肩膀,喘着氣用手指按揉她頸后軟肉,周遭的氣氛帶了濕潤的曖昧潮氣,她嗓音透着淡淡的喑啞:「你當然好。」
親熱起來像只永不知疲憊的小野豹,安靜時又給人滿滿的安全感,可信賴感。
她愛了陸漾好多年,和她過日子也好多年,生了兩個女兒,陪她從陸地財神做到這片山河的無冕之王。
陸漾好嗎?
陸漾若不好,那桃鳶就是地上的一粒浮塵,風一吹,她人就散了。
她全部的理想抱負得以實現最要緊的一步,是她找了個再好不過的小妻子。
哪怕兩人已非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但和陸漾在一起,桃鳶的心永遠充滿希望與活力。
她打碎了她,又癒合了她。
使得她每一天都閃閃發光。
桃鳶愛她到無法言說的地步,眉目流露痴迷。
陸漾低笑:「我這麼好,你還去外面和旁人喝酒……」
不知情的聽到這話沒準還會誤會桃鳶朝三暮四不愛家。
只是面對面說私房話,桃鳶才不被她「無理取鬧」地冤枉,音色嗔怪:「阿乖,說話要憑良心。」
她全身心都獻給了這家,如何能是喜歡外面野花野草不愛家的人?
她的手撫在陸漾心口,如同春風拂過柳梢頭,陸漾吃飛醋上癮:「門房那兒邀你赴宴的帖子堆成山,甜果果,你要收一收你的魅力。只招我一個人就夠了。」
什麼大姑娘小媳婦的,統統去一邊罷。
桃鳶笑趴在她肩膀。
夜裏被按着好生「修理」一頓,天明,精明睿智的前女相扶着發酸的腰肢拒了諸般宴請。
寒蟬堆雪侍奉她多年,守在左右為她打理妝容。
「夫人和家主的感情好得真讓人羨慕。」
許是見過了兩人的甜蜜相處,堆雪這些年始終沒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傻乎乎的寒蟬都和家主身邊的菊霜成親***,她仍然單着。
也不心急,秉承着「命里沒有莫強求」的念頭,日子過得倒是清閑快活。
免得陸漾再吃飛醋,桃鳶認真反省一番,騰出交際的時間,打算解決堆雪的終生大事。
能得她親自掌眼,是堆雪的意外之喜。
陸夫人不再出門赴宴,直接在自家莊園設宴請人來,陸家主實打實地醋了個寂寞,念着是為堆雪說親,她不好多嘴,左右她家甜果果最愛的還是她。
是日,陸漾在園子閑逛,念頭一動去了門房那。
「今日可還有送給夫人的帖子?」
門房一愣:「有!」
「給她的多還是給本家主的多?」
「……」
她這話問住年輕的門子。
很快,兩座「小山」被搬出來,一山更比一山高。
細數下來,邀約陸漾的帖子竟然更多。
她沒來由地心虛。
恍惚頓悟夜裏甜果果挑眉笑她的深意。
陸漾輕扶額頭,往那堆「小山」中翻看一二,兩眼一亮,從裏面抽中一封看中的帖子,決定過兩日背着桃鳶出門遊玩。
洛陽城的大豪商們自發成立商會,知道她不愛管閑事,這些人搞出榮譽會長的名頭,推舉她上位。
當了幾年的便宜會長,這次回來,邀請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陸漾平日不愛理會,但偷溜出去當珍寶閣的首席,似乎也怪刺激?
「你想玩就去玩罷。」
她大方道。
宴會結束,桃鳶輕咦一聲:「你又想去哪裏玩了?」
「……」
一句話露餡,陸漾桃花眼睜圓:「我沒說要去玩。」
「哦。」
當了多年妻妻,桃鳶還不知道她?這是她自己想去玩,才催着她去玩。
陸漾訕訕一笑,原打算「偷摸摸享受一下刺激」的計劃落空,她心頭甜蜜:「咱們一起去!」
桃鳶瞥她。
陸漾打蛇隨棍上:「求姐姐隨我同去。」
她二人相處到如今,早已離不開彼此,桃鳶受她一頓纏磨,幾日
后前往洛陽城規模最大的珍寶閣當了副席。
妻妻攜手,在舉國上下掀起一陣「鑒寶熱」。
她們日子過得逍遙,陸翎和宋徽這對準未婚妻也在逍遙,不逍遙的是陸綺。
陸綺年少持家,雙親早早放權不理政事俗務,整天只管吃喝玩樂陪曾祖母逗趣,要麼是出去走動隨隨便便引發洛陽嶄新潮流。
而她,真真是被迫鑽進了錢眼。
陸小財神不好當。
「陸綺!你給我出來!」
陸綺走出門來:「嚶嚶姐姐?」
趙嚶蹬蹬蹬跑過來,目光滿是譴責:「你到底和我是不是一條心?你氣死我了!」
「我做什麼了就要氣死你?」
「你知道我最崇拜桃相,巴不得多多受她熏陶,所以你就背着我在她那上眼藥,這下好了,她不帶我和宋姐姐玩了,這都怪你!」
她胸脯起伏,看得人眼花繚亂。
尤其進入五月天氣漸暖,那呼之欲出的春色擋在柔軟輕薄的面料,快要破出來的囂張,陸綺大為震撼。
「你說話!」
陸綺喉嚨吞咽。
咕咚!
「……」趙嚶氣哄哄瞪她:「你看哪呢?」
她捂着發育兇猛的胸口,怒斥:「流氓!」
我才多少歲我就流氓?
陸綺委屈:「誰讓你那玩意在我眼前晃?」
她好奇問道:「沉不沉?」
「……」
趙嚶氣勢洶洶而來,紅着臉遁走,留下滿臉無辜的陸嬌嬌抬起頭懷疑人生:今兒個來的真是狗東西趙嚶?
她沒眼瞎罷?
她嚶嚶姐姐也太能長了!
「啊……」
不知為何,陸小少主詩興突發。
黃昏悄然而至。
陸嬌氣包在莊園門口逮到她兩位「不務正業」的至親,小臉垮着:「母親,你怎麼能出賣女兒呢?嚶嚶姐姐找我算賬來了。」
「哦?誰算贏了?」
陸綺想了想:「不分勝負罷,我沒怎麼說話,她就跑了。」
她扯着陸漾到一旁說小話:「母親,我一心為你着想,你卻不考慮我的為難之處,你再這樣,可就真是欺負小孩子了。」
「我沒賣你啊。」
陸漾瞥了眼不遠處含笑而立的美人,扭頭和女兒道:「你阿娘太聰明,你使小手段「挑撥」我與你阿娘之間的關係,此事被她曉得了,我猜她是明着和趙姑娘告了你一狀。我的傻女兒呦,你以為你的聰明腦袋是怎麼來的?」
就不要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小心真被「刀」。
陸綺目瞪口呆!
失算了。
她阿娘怎麼能做這事呢!?
桃鳶步履輕慢地走上前來,照常摸摸小阿綺的發頂,一臉柔善:「阿娘只是實話實說,你不會怪阿娘罷?」
「……」
我哪敢。
陸綺脊背一涼,悄悄朝她母親豎起大拇指。
佩服!
不愧是你!
娶媳婦的能耐壓根和尋常人不在一個標準。
她年十三,距離及笄還有兩年。
上有曾祖母、外祖母、姨姥,中間有恨不得每天黏在一塊兒的美貌娘親,下面有一座非常大的家業需要她繼承。
有一個當女皇的姨母,一個當太女的嫡親阿姐,五湖四海彷彿都是她家的人。
還有一個偷偷喜歡、經常不做人的嚶嚶姐姐。
她希望趙嚶長慢點,胸不要長那麼大,個子不要竄太高,不要太招搖,省得她沒長大嚶嚶姐姐就被旁的狗東西搶了去。
她希望自己長快點,要像母親一樣能完完全全撐起這個家,像阿娘一樣聰明,將人玩得團團轉。
白馬呀白馬,載着我快快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