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杜昆明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痛苦。
那像是生長在骨頭縫隙里啃噬血肉的蟲子,一點一點,由內到外,又由外到內,體無完膚卻仍不停歇。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的流失,急劇地流失着,而他對此毫無辦法,只能承受着。細密的小傷口愈發地大,很快擴到根本無法癒合的狀態,而那種鈍痛,彷彿是誰拿着一把生了銹的斧頭不間斷地砍着,每一道會更深卻始終不能給他一個痛快。
難以忍受,也難以想像。
他能看見在他星球上的人多麼的肆無忌憚,他還能看見曾經的自己,又一批污染物,又一道痛得幾乎失去意識的傷,可站在星球上的自己,只是漠然旁觀着。
杜昆明非常清楚當時的自己在想着什麼。
他根本沒有管那顆星球如何,他只想着,這樣一來,所有事情都不留痕迹了。不,他還是想過星球的,他想的是,如果這顆星球星核爆炸,是不是還會得到那樣的碎片,是不是還會研究出更加超脫的東西來。
而如今,杜昆明只能眼睜睜看着曾經的那個自己狂妄地站在高位,繼續在自己身上施加無數酷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分鐘時間,又或許是好幾年,房間裏終於發生了變化。
杜昆明墜落在地,呼吸時重時弱,他身上有着無數的傷,其中好些都是致命的。
但不用怕,房間裏貼心地準備了醫療系統。
這不,一檢測到他的傷不處理就會造成死亡,醫療系統自動工作了起來,各種效果優良的治療藥劑送至房間來,以防傷者亂動造成更大的傷,房間裏先出來的氣體便是含有麻醉成分的藥劑。
等杜昆明再恢復意識,他幾乎已經完好無傷了。
可不待他去細想,房間裏再次發生變化,這一次,他成了他與麥博士第一次合作的一個實驗體。地獄第二層開始了。
杜昆明是頭一個享受到地下風景的人。
而緊隨其後的,是由卡爾親自押送的便是實驗室的主腦們。
他們路過了那個寬敞的單間,很快被各自分配了房間。
房門一間間打開,麥博士等人朝裏面看了一眼,原先還無比緊張的情緒鬆懈了下來,房間裏的陳設要說跟五星酒店相比,那肯定是差遠了,但要比那些髒亂差的監獄,這裏的條件可以說非常優等了。
乾淨的房間,簡單但齊全的日用設備,甚至桌上都還有可以使用的電子屏。坐牢?度假還差不多。
對此,這些有着超高腦力的瘋狂科學家們並不算多意外。
就像杜昆明之前同外界說的一樣,的確,他們做實驗的確有些不折手段,但不可否認的,他們的研究要比按部就班一堆條件限制的那些研究院的人要先進、成熟得多。
像他們這樣的資源,一個國家的領導者,又怎麼捨得放棄呢?
有罪又如何,外界認為他們伏法死亡不就行了?該利用的該合作的,這些當政的可比誰都算得精。
於是,麥博士等人臉上掛着輕鬆的笑,被請進房間時,沒有一丁點抗拒。
但關上房門后,便是他們想像不到的噩夢。
他們躺在平時工作的實驗台上,周圍是刺眼的白光,貼在皮膚上的是冰冷的儀器,皮膚被劃開,圍在實驗台的人,似乎想要將他們每一條血管都研究透徹。
那些曾屬於無數人的噩夢,終於有一天,反饋到他們的身上。
學術研究,人類的發展,偉大的犧牲?既如此,也是時候讓他們奉獻犧牲一下自己了。
所有的主犯都被關押,卡爾與藍因在這地面的另一房間裏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房間是監控室。
大屏幕上是開啟的上百個房間,裏面的每個人表情都極為驚恐與痛苦,顯然正在經歷他們無法承受的事。只是,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在監控里看不出的。
在監控室里能看見的,就是這些人像看見了常人無法看見的恐怖東西,又或者遭受不明攻擊。
“星主說,他們要在這裏受的,是那些受害者經歷過的雙倍、十倍、百倍的痛苦。”藍因很累了,但看着最大那個房間裏的人,他仍然非常精神,他建議道。
“大哥,不如將這個方式公佈出去吧。這裏還有很多空房間,那個人的管理方式實在太過差勁了,整個帝國都需要好好整頓。那些受害者和他們的家屬,也絕不希望這些惡人還能健康平安地活在世上,直到執行死刑。”
卡爾點頭:“嗯,稍後跟星主商議,如果他同意,以後有罪行極其惡劣的,就都關押到這所監獄來。”
“至於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處理。”
休息片刻后,兄弟倆返回地面,找到杜逸安。
“這些,也關在JM星嗎?”卡爾詢問着,而他身後是上百個帶着重力手銬的高體者。
這上百個高體者,便是杜昆明所謂的強化劑成功實驗體。
或許他們是成功了,這裏面的每個人體質都強得過分,用在戰場的確是強有力的武器。不過,卡爾回頭看向這些人型兵器,他們的眼睛裏沒有人類的情感,就真的更像一件兵器。
杜逸安起身,走到卡爾身後那人面前。
卡爾見狀,退讓開來,這一退,他們立於一旁的,自然是將杜逸安與他面前那個實驗體一同看進了眼裏,也就發現,兩人竟有種說不出的相似。
而在杜逸安面前的那個實驗體,也就是瀾海實驗室中資料上的001號,一個原本是SS體質,S精神力的年輕人。
沒有人打擾他們。
好半晌,杜逸安挪開視線,重新躺回椅子上,若有似無地嘆息着:“不用關了,他們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要說驚愕,也算不得。畢竟這些人的表情眼神都和正常人相差太多了,若不是與他們對戰時,他們也會受傷流血,都讓人以為是機械人。
“那……”藍因看着眼睛與杜逸安像極了的,也與他大哥交手幾次的001號,“那他呢?”
杜逸安原已經將眼睛閉上了,聽見藍因詢問,又看了那個成功的變異人一眼,“黑暗森林那邊很快要開業了,他,留着當個幫手吧。”
藍因應聲,見杜逸安想要休息,便不再打擾,與卡爾帶着那些成功的實驗體一同離開了。
而他們離開后,杜逸安躺在椅子上看着湛藍的天空,沒由來的想着,要是他父母都健在的話,他的人生又會是什麼樣?
只是起了個頭,他便笑了,這個問題有些沒意義了。
回來時,他其實算過,他的血親早已不再人世。
那時杜逸安倒沒多想,正好杜昆明也失蹤宣佈逝世了,但後來,打從杜昆明回來那一刻,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父親。
上一輩的恩怨情仇,杜逸安原也並不知曉,畢竟母親離開他太早了,他也無從打聽。但很不巧,他放在杜昆明心臟上的東西,讓他聽見了一些往事,並拼湊出了故事的大體。
故事其實很簡單,杜昆明與杜逸安的母親是兩家聯姻的,但杜逸安的母親當時並沒有答應,她生活在另一顆星球上,私下也早與杜昆明說清,她有喜歡的人。
杜昆明從來的形象都是好的,在面對她的時候,自然也非常大度地表示沒有關係,他會和家裏說清楚。
但他也從來都是自負的,在得知她喜歡的是他部隊中一名剛剛升上來的少校時,他便沒有打算放過兩人。
於是,一個死於叛軍,一個則被他帶去了實驗室。
而他們倆的孩子,則是被杜昆明以生父的身份收養,今後的許多年,都要稱他為父親,並在那個家裏得不到一絲愛意。
可笑當年杜昆明給了去世的未婚妻正式妻子的身份,並保證今後都不再婚後,羨慕了多少未婚男女。
厚顏無恥。饒是杜逸安在那些世界裏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在方面,不得不承認,杜昆明還真真切切地能排個第一。
話說回來,那些成功的實驗體們,靈魂已經死了,留下的不過是軀體。杜逸安便是將001留在身邊,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遠處,藍因他們的飛行器已經看不見了。
接下來,被杜昆明挑動起來的那些妄圖通過一些手段使自己變強的人,也需要讓他們清醒清醒。
這些失去了思想和靈魂的成功實驗體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變強,除了腳踏實地的努力,沒有別的捷徑可走。
不過這些,就不需要杜逸安再去操心了。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心情極好地看着天空,與替他遮擋住強光的那個身影,嘴角越翹越高,這下,他終於可以好好享受他的退休養老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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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四個月,還是五個月,或者更久?
不知道,反正杜逸安終於從那棵大樹的藤蔓牢籠里出來的時候,帝國已經更換了統領者,阿莫斯,新一任帝國皇帝陛下。
而他當任后,第一件事便是給JM星極長的一串特權,也在當日就發給了杜逸安,可惜當時杜逸安正在愉快過他的二人世界,沒那閑工夫看。
除此外,關於杜昆明一行人等的審判也已經過了。他們在JM星的監牢裏過的什麼生活,大眾也都已知曉,沒有人來鬧,更沒有人說什麼杜昆明與杜逸安的父子關係,將他關在JM星上,純粹就是開後門之類的蠢話。
因為,但凡是看過杜昆明等人如今的生活的,就絕說不出這種話來。
開後門?罪犯享受生活?這話去問問那些十惡不赦的罪犯們,看他們敢不敢在JM星的監牢裏待上三天。
不過這些,都只是舊聞了。
杜逸安到了清河鎮,JM星開發區域已經滿了,各種旅遊景點和科技園區都有不少人,較之這些地方,清河鎮這個幽靜小鎮,遊客要少上許多。
而他來這裏,是因為最早一批在JM星買房的那個富二代發消息告訴他,他的遊戲終於做完了第一版本,邀請星主來試玩。
說實在,杜逸安根本沒想起來這人是誰,反正能有個借口出來就夠了,他是真的頂不住了。
等到了清河鎮,找到邀請他的那個工作室后,他隱約記起來了。
還是晉冥當初給他送人手時,送過來的一個好像姓黃的富二代,說是來星球上求死的,結果來了之後爆發靈感要做遊戲不想死了。沒想到,他還真把遊戲做出來了。
工作室很快到了。
面積算不得多大,但有樓層。杜逸安到了后,便馬上被請到二樓。
二樓已經放上了好幾台遊戲倉,看樣子,還是大型全息網游。
“真的沒想到您能來!”
富二代激動萬分,熱情地介紹着自己的遊戲:“這款遊戲名叫《生息》,是大型生存冒險,我以JM星做的背景,如果您介意的話,我會想辦法改的。”
“我的星球?”杜逸安本來只是來隨便看看,沒想到聽到這裏還真來了點興趣,“我先玩玩看,要是遊戲好玩,我當然不介意。”
對於這款遊戲,富二代似乎十分有自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便為杜逸安選了一台遊戲倉,並道:“祝您遊戲愉快!”
躺進遊戲倉,連接星網,杜逸安這才呼了一口氣。
真是要了老命了。
幾個月前忙完那些鎖事後,黑暗森林開放了,星球的日常管理也有員工,那些沒有清理凈化完的地方也有飛鶴和清潔機械人,沒有事情再叫杜逸安操心,他自然而然就跟他的伴侶過起了二人世界。
但這玩意,一旦開始,它沒個結束啊!
一周就算了,又不是沒經歷過,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杜逸安實在是遭不住了啊!
他每每喊累,晉冥便會貼上來,語氣認真地詢問他:“安不是說過,有我陪着就不會累嗎?”
“……”他能怎麼回?他還能怎麼回?
杜逸安哪裏想得到,一句情話,這星球會這樣理解呢?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嗐,不想了,遊戲連接了,玩遊戲先!
雖是內測第一版,但也是需要星網帳號的,於是乎,在杜逸安完全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裏,又因某種原因死亡,正在等待復活時,一條廣告見縫插針地彈了出來。
巧得很,又是一年情人節的廣告,又是問卷形式。
更巧的是,打廣告的還是那個公司,因此,填過一次的杜逸安這回在填問卷之前,就先收到了那公司發來的一個定製機械人模型預覽。
“請問您是否滿意這款理想情人呢?如不滿意請根據問卷選擇重新填寫。”
廣告彈出的那張臉,一下就讓杜逸安精神了。
除了眼睛和頭髮不同,鼻子嘴唇臉的輪廓和晉冥一模一樣。
正想着,遊戲斷開連接了,廣告上的那張臉也慢慢消散,出現在杜逸安眼前的,則是更為清晰的眼睛也更美的臉。
不止如此,還能伸手觸碰到。
“我才玩了一會兒!”杜逸安從遊戲倉里坐起來,雖是在不滿地抱怨,卻在站在遊戲倉外的人伸手過來時,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晉冥將人抱出來:“安,已經一天一夜了。你跟我說只玩兩小時。”
“啊?”杜逸安看了眼時間,還真是,“抱歉哈,是我沒注意。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前半句還有些不情願對象來接,後半句卻又有些迫不及待。
人類的反覆無常,晉冥似乎已經習慣了,只是伸手替那個不知為何興奮起來的少年整理了一下衣領,遮住鎖骨下的痕迹,不讓任何人看見,然後道:“好,回家。”
回去的路上,滿夜的星光。
少年的臉上又掛了上熟悉的壞笑,他問身邊的人:“親愛的,你的人形態,是照着我喜歡的樣子捏的?”
星球意識體依舊是那麼誠實:“嗯。安不喜歡了嗎?”
少年搖頭,眼睛彎彎:“喜歡。不過,我還有很多喜歡的樣子。”
星球意識體也毫不意外地答着:“只要是安喜歡的樣子,我都可以。”
杜逸安笑出了聲,很好,以後一天一個美男!!!
啊!他的完美對象!他完美的退休養老生活!
還有,不是人形其實也……咳咳!
只不過有一點,希望下次對象能早點放他出來,嗯,應該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