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聚的貓
爺爺的事暫且一放。
文祈月本來單獨找欒一禾有事,昨天正好欒一禾叫她出門吃飯,今天來電一聽寧月二人在家收拾衛生,不如三個人一起吃飯。
路上文祈月預感,欒一禾說的事肯定和她好奇劉昌仁的事有關。
離婚嗎?捉尖嗎?單純訴苦嗎?傅懿寧跟文祈月討論,她勸祈月脾氣收着點,欒一禾是受害者,罪魁禍首還是劉昌仁。
兩個人揣着一肚子問題到達米其林餐廳頂層,欒一禾已等候多時。
“呀,兩位小祖宗,這麼賞臉?”欒一禾是高興的。她叫文祈月,文祈月二話不說答應,她又叫上傅懿寧,寧寧推掉貓巷工作趕來赴約。
門口進來坐下的功夫,寧月二人已經知曉這家餐廳頂尖的檔次,周圍客人不多,男人們穿西裝打領帶,手腕的腕錶少則上萬,八成是四谷有頭有臉的成功人士,女人除了她們,穿戴同欒一禾類似高雅矜貴。
文祈月一身便裝拉傅懿寧進來,像兩個闖入高檔餐廳應聘的大學生,格格不入,她指尖敲打桌子,淡黑色的細眉輕輕下壓,直言問道:“找我們過來,好事壞事?”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在這吃頓飯,少說上千塊,已經超出她們消費水準,欒一禾有錢沒錯,不可能沒事請她們吃這麼貴的飯吧?文祈月尋思。
傅懿寧視線一直放在欒一禾精心打扮的臉上,欒一禾底子不差,性格偏辣妹子,生娃后喜歡化濃艷的妝,故意通過妝容給人營造成熟美艷的風情,今天出門戴了幾樣精緻的首飾,穿緊身禮裙,很符合出入米其林餐廳的人群。
她隆重打扮,傅懿寧也猜欒一禾的意圖。
見她們又不是參加婚禮宴席。
“你們兩口子欺負人呢?”欒一禾被當成猴子看了半天,羞嗒嗒用手擋住半張臉,“請你們吃頓飯而已,瞧給嚇得。”
好友不說,文祈月按耐急切的心情,她看了傅懿寧一眼,淡道:“點菜吧。”
欒一禾搶答,“我給你們點好了。”
“陪我喝點?”這話她衝著傅懿寧說,知道文祈月開車不喝酒。
傅懿寧從容答應,“沒問題,今天來了,你說的算。”於情於理,欒一禾幫她們太多,她及祈月記恩,心裏惦記報答欒一禾的幫助,所以今天無論欒一禾說什麼,傅懿寧願意傾聽。
“哎呀,我看着你們幸福,真羨慕啊。”欒一禾攏了攏剛做完的長發,由衷笑着感慨:“你們說時間多快,已經2019年,我昨天睡覺前想起剛認識文祈月那會兒,她睡我下鋪,每天靠我叫她起床上課。”
大學最幸運的事,非結實寧月二人莫屬。
這些年欒一禾嫁給富商,成為夢寐以求的富太太,她見識過太多俯視四谷的女人。
她陪她們聊天,吃甜點,做SPA,隨隨便便逛個超市,刷爆老公給的銀行卡,欒一禾混在其中,偽裝良好的素養不敢罵人,喝杯咖啡都要保持優雅的儀態,喝完用帕子擦乾淨唇角。
起初她享受富太太們的圈子。
她很年輕,性格開朗,太太們視她為妹妹,有事沒事拉她打法時間,劉昌仁也說過,她有必要結識圈子裏的人,富太太們喜歡聽人哄,欒一禾說點好聽的話,誇一誇皮膚保養得好,她們高興了,未來需要幫忙,一句話的事。
“說重點。”文祈月不給面子,再次敲了敲桌面,“別擺出一副你買好機票明天就出國的模樣。”
欒一禾不怕她,伸長胳膊握住傅懿寧的手,眼神請求,委屈道:“寧寧,文祈月欺負我。”
傅懿寧忙笑,文祈月慢條斯理用眼神警告欒一禾,注意你的手,欒一禾咬咬牙,訕訕鬆開傅懿寧,嘟囔道:“暴君。”
“別管她。”傅懿寧白了文祈月一眼,對欒一禾溫和道:“你繼續說。”
文祈月托腮哼哼唧唧,傲嬌的很,桌子下面牽起傅懿寧的手捏了捏表達不滿,傅懿寧反手和文祈月十指緊扣,算是安慰了。
“我問你們啊,想回到大學嗎?”寧月的小動作盡收欒一禾眼底,老媽子的心一邊高興,一邊酸可悲的自己,提問道。
回到起點,重新修正。
“你想回去?”文祈月沒有回答,把問題推回去。
“想啊。我那倒霉催的前男友,前幾天找我來着。”欒一禾大大方方提起,“他知道我在四谷,約我出來吃飯。”
“你去了?”
欒一禾嘿嘿直笑,嬌聲說:“去了啊,為什麼不去?有人請吃飯這麼好的事。”
進入太太圈意味她脫離了結婚前的圈子。欒一禾重義氣,小學到大學朋友一抓一大把,沒結婚前保持聯繫,結婚後她有意融入新圈子,慢慢疏遠以前的許多朋友,可當她知道劉昌仁出櫃時,身邊找不出說得上話的人。
文祈月的簡單,直來直去,不說廢話讓她那段時間無比想念,她一個人待在家裏窩火,心裏生出打算,買張機票殺到澳大利亞放空心情。
她沒有買機票,更不好意思找傅懿寧出來坐坐,聊聊天說說話。
愣是自己咬牙緩了過來。
傅懿寧絞盡腦汁,報出三個字:“田子皓?”
“是啊,以前叫他小田,現在得叫老田了。”欒一禾回憶前幾天約見前男友,搖頭唏噓不已,“人發福了,胖了50多斤。”
文祈月犯懶,頭往傅懿寧肩旁一靠,笑容頗玩味道:“舊情復燃?”
“沒有沒有,我看不上他,太丑了。”欒一禾急忙否認。
“好歹是國貿班的班草,現在入不了你的眼了?”
欒一禾道出重點,“他沒錢啊!”
文祈月有些氣她,語氣徒然嚴肅道:“欒一禾,錢買不到愛情。”
關於親眼見到好友老公出軌別的女人,文祈月聯想欒一禾可能知情,氣不打一處來。
她雖是一懶人,顧好自己足矣,看朋友過得好自然省心,朋友過得不好,還裝成無事發生的樣子,她替欒一禾打抱不平,又不方便直說劉昌仁出軌。
傅懿寧想法和文祈月差不多,隱晦道:“一禾,愛比錢重要。”
每個人定義的愛不同。
一個背着妻兒偷腥的男人,真的懂愛嗎?
不談劉昌仁的過錯,欒一禾的愛掛鈎金錢,她說劉昌仁愛她,她愛劉昌仁,這裏頭感情佔了幾分,其餘佔了幾分?傅懿寧細思極恐。
服務員過來醒酒,陸續端上精美的西餐,欒一禾暫且不答朋友們的顧慮,她開懷笑道:“你倆太瘦了,今天誰也別減肥,使勁吃,不夠再點!”
富人圈,老公偷腥很正常。
欒一禾的三觀被她們同化,繼而扭曲。有次她陪太太們喝下午茶,幾個女人圍坐,其中一個竟然大方說出老公外面有人,欒一禾記憶猶新,除了她驚訝的張開嘴,別人見怪不怪,呵呵笑着一筆帶過話題。
後來她偷偷找過那位老公出軌的富太太,兩個人聊起來,她問出現這種情況,為什麼不離婚?富太太把身後的LV抱在胸前拍了幾下,意有所指道:“離了婚,我拿到錢,捨不得買這個。”
刷老公的卡,肆無忌憚。
刷自己的卡,掂量一番。
有沒有錢,道理不變,花別人的才不會心疼。
欒一禾給寧月二人點了牛排,文祈月討厭吃牛排,興緻缺缺喊道不餓,傅懿寧哄着,手持刀叉幫文祈月切好,勸她吃一點,切完不忘陪酸溜溜的欒一禾碰杯喝酒。
“你倆收着點行嗎?”欒一禾抿了口葡萄酒,忍不住抱怨,“秀恩愛留着晚上回家!隨便你們怎麼秀。”
“你也可以秀。”文祈月一口吃下寧寧切的愛心牛排,黑眼珠看穿欒一禾的心虛般澄澈。
“你想見劉昌仁啊?”欒一禾下意識逃避,低頭往嘴裏塞鵝肝,“我幫你約一約。”
劉昌仁丈夫的角色是合格的。
去年文祈月沒回來,傅懿寧忙事業,欒一禾已知老公出軌,有段時間故意晾着劉昌仁,她花錢大手大腳,包下餐廳請自己咖啡店的員工吃飯,劉昌仁打電話過來,得知她在外面犒勞員工,特意推掉會議,親自見了一下幾位員工,並且來前買好小禮物送上。
類似的事,婚後不少,只要欒一禾出門應酬,需要劉昌仁在場,劉昌仁盡量出現,給足面子。
她放下刀叉,嘴裏不是滋味,隨口問傅懿寧道:“寧寧,有錢人是不是都很虛偽?”
眼前坐着的溫婉女人曾背靠邵思昭,愛情長跑六年走到終點,欒一禾問自己,能堅持六年嗎?劉昌仁和邵思昭一樣喜歡做表面功夫,但至少邵思昭沒出軌。
文祈月搶在寧寧前頭,插話道:“你在罵自己嗎?”
欒一禾哈哈大笑,笑的喘不過來氣,擦擦眼淚點頭道:“也是哦,老娘有錢。”
她比不了傅懿寧。
傅懿寧開始就和邵思昭分的清楚,不靠邵思昭活着。邵思昭也沒有讓傅懿寧坐在家裏老老實實拿錢花。
心裏憋着事,文祈月胃口極差,眼神還是稍帶嚴肅,緊盯臉頰紅潤的欒一禾說:“一禾,坐在寧寧旁邊的人是我,你不明白嗎?”
寧寧選擇了真摯的愛情。
真摯兩個字,邵思昭試着包裝過,她的虛偽經不起時間考驗,遲早敗露。
欒一禾咽下酸楚,眼眶突然發燙,低聲說:“祈月,我可以鼓勵你勇敢...”她多羨慕說做就做,貫徹喜歡的文祈月,“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為什麼過幾年再主動離婚?跨年夜,欒一禾翻來覆去,得出一個結論。
——她捨不得睡醒躺在錢罐的生活。
劉昌仁給她的,遠比她對外展示的多。
如果文祈月回國要一輛奔馳寶馬保時捷開着玩,欒一禾二話不說把鑰匙送到文祈月手裏,她不想炫耀財富,因為她清楚這份財富摻了水分,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在文祈月面前,欒一禾小心翼翼珍惜這段大學至今的純真友情,要求自己保留最後一點為人處世的簡單。
傅懿寧不贊同欒一禾的話,她說:“一禾,我們是反面教材。”
沒什麼可羨慕的。
“你現在看到的我們,只是在合適的時間放下了堅持的固執。”
取捨難嗎?傅懿寧以前固執認為,太難了。
對方叫文祈月,三個字代表分分鐘上升家庭層面的恩情。
傅懿寧的膽小,自卑,猶豫阻止兩個人相愛,文祈月失去過一次,回國顧慮簡直溢出,她沒有以前自信,同居住在一起,規規矩矩,怕遭嫌棄討厭。
她們能在一起,先學會跟自己妥協,再契合對方讓步。
欒一禾頹廢,身體抽干力氣,捂住臉聲音低低道:“好吧,今天叫你們過來,我想說劉昌仁出軌了。”
透過指縫,她悄悄睜開眼,文祈月表情淡淡的,傅懿寧眉頭則擰了一下,兩個人無形中有一股默契,文祈月負責說:“我們知道了。”
“那你們...?”欒一禾急忙放下手問。
知道了,然後呢?想說什麼?她肯定會參考。
文祈月板起臉糾正,“那你呢?”
傅懿寧順其自然接過話題道:“一禾,陪劉昌仁過日子的人是你,不是我們。”
“我們知道后,等你開口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忍耐?下一步什麼打算?這才是寧月二人過來的目的。
“說來話長...”欒一禾苦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劉昌仁會出軌嗎?婚後欒一禾經常自問自答。她要面子,老公出軌不光彩,說出去惹人笑掉大牙,劉昌仁更要面子,假設出軌,肯定想盡辦法瞞過家裏。
尤其是她婆婆疼愛孫子,希望給孫子完美的家庭,而且劉昌仁有今天,一半繼承父母打拚,另一半自我努力,婆婆在家說一不二,一旦知道他出軌,插手這件事,母子必然撕破臉。
所以欒一禾信心十足,劉昌仁害怕婆婆,不可能出軌。
她的自信持續到2018年過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劉昌仁接了個電話,說公司出了點事,晚上不回來了。
要知道劉昌仁重視家庭聚餐,婆婆表達了不滿,工作的事明天再說,推掉吧。劉昌仁堅持過去讓欒一禾覺得反常。
她在家不抽煙,抽煙就去別墅樓下抽,婆婆倒是沒計較她煙癮大,劉昌仁走後,允許她下樓抽煙,她這一去一個小時,打了輛車跟上劉昌仁。
劉昌仁着急過去的地點喜聞樂見是酒店。
什麼工作約在大年三十的酒店呢?欒一禾站在酒店外面吹冷風,她沒必要上樓,大概猜到樓上有誰。
能一個電話打過來,叫劉昌仁撇下老婆孩子和父母的女人不簡單。
回家欒一禾安慰自己,劉昌仁圖新鮮,說不定過幾年就膩了。往後幾次,同樣的酒店,劉昌仁同樣着急忙慌離開,終於被欒一禾抓到過他們出雙入對的身影。
傅懿寧分享了偶遇劉昌仁的細節,三個人對話中得知,劉昌仁出軌對象正是寧月二人上次見到的妙齡女人,身材身高還有穿衣打扮對得上號。
欒一禾嗤笑,“劉昌仁挺長情。”
或者,那女人有手段。
“你最好告訴我,你為了兒子不離婚。”文祈月揣摩好友臉上的平靜。
“不是,我為了我自己。”欒一禾直言不諱,“祈月,劉昌仁不愛我沒關係,我愛我兒子,前提是我愛我自己。”
先拿錢別人的錢愛自己一陣..
她手指向後隨便指了一個方向,笑意薄涼道:“今天是我結婚紀念日,劉昌仁坐在後麵包間陪別的女人吃飯,給我轉了一筆錢,讓我請你們吃飯。”
“錢到手了,我當然要花。”穿的裙子,燙的頭髮,買的首飾,全部來自劉昌仁的轉賬,欒一禾露出手腕金手鐲,擺在寧月眼前晃了晃。
文祈月做了一個嘴角抽搐的動作,“你要我們幫你捉尖?”
“不不不!”欒一禾否認道:“放心,我沒打算捉尖,他吃他的,我們吃我們的。”
前陣子她早知道劉昌仁今天的活動軌跡,昨天特意約下文祈月過來吃飯,根本不奢望劉昌仁陪同。
既然劉昌仁拿錢打發她,何不享受今天?一個人的紀念日也值得高興。
傅懿寧聽了半天,語塞囁嚅道:“一禾,你受刺激了嗎?”
明知老公和老公的出軌對象在隔壁膩歪,還有心情吃飯??!
把話說出來,欒一禾舒坦許多,開心道:“沒啊。”
現在適應一個人生活,恢復以前的交際是當務之急,她恢復胃口,放棄涼透的鵝肝,問服務員重新點了一份,說道:“你們太瞧不起我了!我是誰啊?我欒一禾沒有男人活不下去嗎?”
地球少了誰,照轉不誤。
欒一禾現在捨不得奢華的生活,不代表她未來繼續依附劉昌仁。
文祈月有心改變,為時不晚,她學不來勇氣,尚可學點別的。
“你見田子皓不會是想效仿劉昌仁出櫃吧?”文祈月越想越不對勁,欒一禾已經變成現實的女人,田子皓髮福不帥,沒錢,見他的意義在哪?
“嗯....是有一丟丟想法來着。”欒一禾嬉皮笑臉承認,不愧是文姑奶奶。
傅懿寧眨巴眨巴眼,憂心勸道:“一禾,這樣不行的...”
劉昌仁出櫃千刀萬剮,早晚惡有惡報,欒一禾可不能學他...孩子是無辜的。
欒一禾被寧寧逗笑,揮揮手瀟洒道:“你們放心,田子皓有二胎了,帶家人來四谷旅遊,我還給他推薦了貓巷呢。”
就像她說的。
她自愛。
有沒有人愛她,她愛兒子,並深深愛自己。
劉昌仁可以出櫃一個甚至多個女人,她怨恨,憤怒,不會不自愛,學劉昌仁拋棄家人在外放縱。
那一丟丟錯誤的想法,見前男友路上就給打消了。
文祈月斂去眼裏的擔憂,舔舔唇饞酒,揚下巴道:“給我來一杯。”
“你不開車了?”
“代駕。”
“行啊,不醉不歸?”
“你喝不過我。”文祈月氣定神閑。
欒一禾胸口伏了一下,不甘心道:“誰怕誰!囂張!”
傅懿寧笑着給她們倒酒,陪飲。
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每段關係都有合適的相處方式,愛情如此,友情同理。
文祈月從頭到腳不是啰里啰嗦的人,她想聽欒一禾承認劉昌仁不忠,得到了欒一禾針對老公不忠的做法。
欒一禾很坦然,這份坦然找不到偽裝的痕迹。她在文祈月面前就是張通透的白紙,我老公出軌,我不會出軌,至於我為什麼沒有離婚,傅懿寧和文祈月一樣,相信欒一禾自有打算。
未來對每個人都是未知數,她們說一千道一萬,只管尊重,支持,不該過多干涉朋友的決定。
縱觀欒一禾人生不算失敗,可惜她的付出只得到金錢回報,無奈淪落為羨慕別人愛情的女人。
得與失,失與得。
向來平等。
傅懿寧在這份相聚的歡樂中愈發感慨。
有一個人追在身後,沒有放棄,堅定愛着她,有多幸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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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恢復日更,儘快收收尾,把文爺爺和四合院的坑填了,然後撒撒糖,惡人有惡報!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