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原諒的貓
傅家跨年飯桌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傅爸熱情高漲,三句不離文家對傅家往年的恩情,現在兩個孩子在一起,他最怕傅懿寧麻煩文祈月,喝了點酒抓着文祈月的手嘮叨,字裏行間凈是擔心,傅懿寧和傅媽呢,一個低頭吃菜,偶爾拿起手機回復貓巷群聊,另一個惦記找文祈月打聽海景房的詳細情況。
香餑餑文祈月飯吃了個半飽陪長輩們聊天,她同傅爸約好一月給爺爺掃墓,兩個女人待到晚上九點,時間一到,傅懿寧準時從爸爸媽媽手中搶走文祈月,直奔餐廳躲起父母過二人世界。
傅懿寧暗自頭疼,她家不像尋常人家,女兒帶女朋友回家,說話兜着點,不好意思問太多,傅爸傅媽打小看文祈月長大,張口閉口聊不完的話題或敘舊,文祈月覺得還好,能應對,安慰寧寧沒關係,叔叔阿姨年紀大了,女兒不在身邊,夫妻肯定沒什麼話聊,面對文祈月才找回少許新鮮感,願意多說幾句。
傅懿寧聽她語氣釋然,捏了捏文祈月手心,在她耳邊道了句有你真好,既然過二人世界,其他事暫且放下,她們專註膩在一起,吃完飯跑去逛街,路過飾品店隨便賣點喜歡的小物件,吃吃喝喝,走走停停。
同一時間欒一禾陪兒子在婆婆家看電視,結婚多年,她收斂年輕的瘋勁兒,跨年對她而言不過是普通的一天,白天兒子嚷嚷逛商店,索要新年第一份玩具,到了晚上回婆婆家吃飯聊天,哄兒子睡覺。
要說跨年唯一的好處,十二點前欒一禾會收到一筆銀行轉賬,前年八萬八,去年十萬,每年劉昌仁匯款時間一模一樣,她不免猜想,丈夫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轉賬工作丟給助理,助理按照吩咐準時匯錢過來。
劉昌仁出軌可恥嗎?不,欒一禾風平浪靜,無視一絲絲絞痛心口的難受,理由很簡單,劉昌仁註定不是一心一意的金龜婿,而她亦不是指望愛情能過一輩子的傻女人。
她嫁給劉昌仁,忍受有錢人新鮮感過去,接二連三出軌不同的女人。但劉昌仁也愛她,愛在給了欒一禾兩套別墅,以及別墅車庫幾輛價值百萬的豪車,這些物質早在婚前轉移到她名下,就算跨完年離婚,財產只多不少,足夠她帶兒子逍遙。
欒一禾愧疚沒辦法對文祈月說實話。她婚姻剩下紙醉金迷,竟然還有空給寧月二人指點迷津。
可憐的婆婆哪曉得兒子出軌,天天催她要個二胎,三胎也行,若生女孩最好,殊不知欒一禾心裏有數,萬一離婚,她可以要來一個兒子,要不來第二個第三個,婆婆愛孩子如命,百分百捨不得孩子離開身邊。
她沒那麼卑微,指望孩子維繫奢華的生活。過幾年兒子長大,她想主動提出離婚,結束貌合神離的婚姻,從此不嫁,一門心思撫養兒子成人,見證兒子的愛情,到時候她要求兒子找一個愛你的,你愛的女人廝守下去。
學你文阿姨,一顆真心跨越十五年磨難,赤誠可敵白銀黃金萬兩。
...
十一點,文祈月開車去了趟高中母校散步。
當年赫赫有名的二中現在仍是四谷頂尖高中。學校翻新過,擴大了教學樓的面積,從外看操場披上嶄新的跑道,象徵無數學子的人生在此起航,寧月二人感慨萬分,這所學校承載她們數不清的美好,兩個少女傻傻暗戀,藏着小心思生怕對方發現。
傅懿寧回憶,笑嘻嘻問:“文祈月,咱班同學私下裏給你起了個外號,你知道嗎?”
文祈月偏頭,眼神茫然,“什麼外號?”
寧寧眼睛笑成月牙,開合唇瓣,聲音溫柔動聽道:“護花使者。”
文祈月思考五秒鐘,頷首恍悟道:“因為我送你去補習班?”傅懿寧心情特好,舉高文祈月左手,夜色下戀人銀色的戒指熠熠生輝,她動容道:“班上所有同學都知道你喜歡我,只有我傻,不敢承認。”
高中傅懿寧為了衝刺大學報了不少補習班,文祈月尖子生,文爺爺認為沒有報班的必要,兩個人被迫分開回家,冬天天短,傅懿寧放學坐半個小時的車程去補習班,文祈月別彆扭扭送寧寧上車下車,徒步走到老師家門口才肯放心。
那輛車順路的同學看破不說破,文祈月風雨無阻,一定送到目的地,一開始她坐的很遠,也沒有和傅懿寧產生交流,不過後來幾名同學碰到寧月二人挨着坐,一路說說笑笑。
傅懿寧忍俊不禁,“咱班同學腦洞太大了。”她把文祈月手心貼在臉頰蹭了蹭,貓一樣討好道:“你坐的遠,她們尋思你吃醋和我吵架,你坐我旁邊,她們又說咱倆和好,肯定偷偷在一起了。”
“她們說的沒錯。”文祈月停了停腳步,一臉認真。
“嗯?”傅懿寧陪她停下,對望那雙十年如初見,溫亮慵懶的眸。
文祈月承認,“我吃醋。”
寧寧一向比她人緣好。當時傅懿寧跟隔壁班的女生一起去老師家裏補習,她吃醋,有意不參與傅懿寧開開心心陪別人聊天,於是坐遠,試着看風景平息醋意。
傅懿寧懷念高中階段的文祈月,少女似貓如風,脾氣琢磨不透,你不問她不說,扭的要命,“你呀...”她揉亂文祈月短髮,嬌嗔道:“我和王珍珍聊的人是你呀!”
王珍珍便是隔壁班好奇文祈月的女生之一。
短髮被戀人弄亂,文祈月抬手整理好,撇撇嘴不在意道:“我有什麼可聊的?”
“唔....”傅懿寧囁嚅,眨巴笑眼說出年少的小心思道:“她讓我牽線搭橋。”
二中有誰不想認識文祈月,成為文祈月身邊形影不離的第二個傅懿寧呢?傅懿寧摟住文祈月,稍帶羞澀,磕磕巴巴道:“祈月,我挺壞的..我..她喜歡你,我生氣,偷偷在補習班把她超了。”
超了意味着她和王珍珍補習時間錯開了,一周剩下一兩天坐同一班車,王珍珍不在,文祈月自然坐回傅懿寧身邊。
寧寧學習成績突飛猛進,連老師都詫異前後變化,文祈月低頭捧住傅懿寧臉頰,接了一個純潔的,甜甜的吻,一吻結束她唇角碰了碰傅懿寧側臉,咬緊下頜線再鬆開,聲音從喉嚨溢出來,低嚅道:“寧寧,我知道啊。”
寧寧很簡單。初中,高中重複同樣的努力追逐文祈月。
文祈月知道寧寧每前進一名要加倍付出回家休息的時間,她極為自私且膽小,缺乏捅破窗戶紙的勇氣,不停默許對方為自己做的事。
而傅懿寧給她偏愛,許她逾越好朋友的距離。
這份特權的情意很重,重到文祈月的心隱隱作痛。
傅懿寧哄小孩般拍文祈月後背,說:“文祈月,我捨不得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公交最後一排。”
裝作看風景掩飾生氣。
沒錯,捨不得,心疼,兩種揪住心臟的情緒僅僅來自各年齡段的文祈月。
傅懿寧之所以堅定文祈月,也是文祈月讓她頻頻心疼牽挂。
文祈月怔怔的,快速調整情緒垂下眼瞼投入新一輪親吻,她心想這輩子走遍千山萬水,找不到另外一個人像傅懿寧如此遷就她。
她還有話想說,解了饞突然鬆開神色迷離的傅懿寧,神情苦惱,蹙眉道:“寧寧,如果我..”
....繼續做膽小鬼,說不出掏心掏肺的喜歡...
“文祈月,沒有如果。”傅懿寧主動送上紅唇,堵住懶貓不成立的假設。
她放不下文祈月,相愛既是事實也是必然。
...
十二點市裡放起煙火,新的一年如約而至。
巷子和外面兩個世界,靜的可怕,傅懿寧賴在文祈月身上小聲交流,文祈月一心兩用,眼睛看夜路,嘴巴應答寧寧的聲音。
“...你少說兩句,這麼晚不怕鄰居笑話嗎!”
“…***煩死了,我說了我不要!”
“媽媽特意給你買的,你聽話...”
“你還好意思說?你買件假皮草給我,怕我不夠丟人嗎?!”
朱嬸家的吵鬧打破靜謐,寧月二人目睹朱嬸女兒推開門扔出一包東西,朱嬸追在身後,壓抑聲音委屈道:“我省吃簡用攢下1000塊錢給你買衣服,你收下媽媽的心意吧!”
“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要!!”朱嬸女兒身材五大三粗,黑皮鞋狠狠踩踏地上紅色的袋子發泄不滿。
朱嬸正準備彎腰撿起裝皮草的膠袋,敏銳察覺看熱鬧的寧月二人,她大驚失色,指着不遠處高瘦的女人,喃喃自語:“文祈月?!”
“文祈月?”朱嬸女兒順着媽媽手指的方向看去,真是文祈月不假,身旁一頭金髮的女人也面熟,她嗤笑,雙手鼓掌道:“行啊!你們倆總算搞到一起了!”
聽到朱嬸女兒反感的聲音,文祈月怒火滔天,思緒聯想爺爺死後下暴雨的夜晚,她宿醉躺在巷子裏,盼望大雨把她帶到爺爺身邊,那天晚上朱嬸女兒冷冷俯視她蒼白的面孔,嘲笑她是一隻喪家犬,丟臉。
傅懿寧的心咯噔一聲,文祈月身體氣到發抖,雙眸刺出尖銳的敵意,眼神彷彿要將朱嬸女兒碎屍萬段,她擔心,握住祈月手腕向後拉了拉,“祈月..”
朱嬸女兒伸了個懶腰,一臉輕飄飄,先回頭嫌棄朱嬸道:“行了,這件衣服你留着穿吧,求我我也不要。”
“要不…媽媽再給你買件好點的吧?”朱嬸表情戰戰兢兢,搓搓手揣測女兒臉色,不死心商量道。
“哎呀,我沒文祈月好命。”朱嬸女兒聳肩,自說自話,咂舌道:“我怎麼沒有爺爺死了送我一套四合院呢?”
她回來要錢約朋友午夜唱歌,沒工夫陪文祈月糾纏,“傅懿寧命也好,全世界就我命苦,哈哈哈。”朱嬸女兒弔兒郎當,嘟囔着,抬腿離開家門口。
文祈月情緒來的快,到達沸點臨近爆發卻停下。她氣朱嬸女兒當年見死不救,但她怪不得別人,自甘墮落,沒出息想死的人是她,不敢表白錯失傅懿寧的人還是她。
沒人強迫她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她的選擇有人理解有人謾罵。可現在苦盡甘來,生活美滿如願,陪朱嬸女兒計較什麼?文祈月做了幾個深呼吸,對傅懿寧說:“我沒事,回家吧。”
罵回來能怎樣?不罵能怎樣?文祈月好不好,孝不孝,沒必要做給所有人看。傅懿寧相信她並認為她優秀,那她有底氣抬頭挺胸,堅持做自己。
女兒離開朱嬸抱着假皮草站在冷風中,她搜刮肚腸,低下頭懇請道:“祈月,寧寧,今晚的事麻煩你們別往傳。”
文祈月賞她一眼,不咸不淡嗯聲,傅懿寧心有餘悸,淡道:“朱嬸,我們和你不一樣。”
朱嬸張了張嘴,抱緊膠袋嘆氣,垮臉自嘲道:“我問老爺子借過錢,老爺子不借,說小芬死性不改,她是我女兒,我有義務照顧她啊。”
女兒買東西超額消費搞得朱嬸負債纍纍,她沒錢,不給錢女兒就鬧就吵,也不怕鄰居看笑話,朱嬸只好硬着頭皮,問鄰居借錢滿足女兒過分的要求換在外虛無的面子。
文老爺子不肯借給她,她怪老爺子無情,故意使壞針對文祈月,以此平衡扭曲的心理,根本沒想到自己可能有求於文祈月。
道歉的話卡在嘴邊,朱嬸橫豎說不出口,文祈月看向她,搖了搖頭唏噓道:“誰家有難,我爺爺第一個站出來幫忙,你考慮過他為什麼不肯借你錢嗎?”
拆東補西,何時到頭。朱嬸臉色煞白,羞愧支吾道:“祈月,你爺爺…”
“我爺爺說的沒錯,我再補充一句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文祈月感嘆化為冷淡,打斷道:“你女兒不配。”
配不上朱嬸求爺爺告奶奶,卑微的母愛。
朱嬸想說你爺爺明事理,我早不怪他了,她話沒說完被文祈月打斷,憋回心裏不說也罷,留着給老爺子上柱香,誠心誠意懺悔,以後閉緊嘴巴低頭做人。
“今晚的事,都忘了吧。”文祈月賣了個人情,傅懿寧趁機小聲問:“祈月,咱算得饒人處且饒人嗎?”
文祈月的心情重於一切,衝突一次兩次,傅懿寧沒在怕的,誰料朱嬸女兒走了,朱嬸服軟,她們不做潑婦,新年第一天,和氣生財。
“算。”短髮女人眉目舒展,臉上找不到一絲憤怒過後的跡象,和煦道。
寧寧在,她原諒朱嬸一家換今後太平,少一點是非沒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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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快樂哦,周日提前過生日,不更新啦
周一更新
又老了一歲【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