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峙
百年前仙魔大戰，雙方均損失慘重，魔界幾乎全軍覆沒，修真界則無數大能隕落，百年來都難在興盛。
而萬靈穀穀主李若音則是難得的倖存者，傳聞她本是劍修，在仙魔大戰中受魔界重創，被萬靈谷所救，從此安心待在萬靈谷修道報恩，是難得的谷內修為極高的女劍修。
她能看到紀隨風片刻間的修為突破，正是因為她也正處在出竅期。
雖說二人此刻都同屬出竅，但李若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竅期依靠了萬靈谷無數的珍稀靈丹妙藥，渡劫時天雷滾滾，暴雨腥風，整整一個月谷內才重見陽光。
若不是谷內常年積累靈器靈寶無數，恐怕此刻站在這裏的就是其他“谷主”了。
紀隨風呢？他不一定沒有服用過靈藥，但卻一定沒有自己那麼多，而且……
李若音抬頭望天，天空澄澈透亮，不僅一片黑雲都沒有，連半點風雨都無法窺見，晴空萬里，蟲鳴鳥叫。
這不正常！李若音想，即使他公認的修為天賦高，但凡人想要與天齊壽本就是逆天而行，怎麼能不引動雷劫？
莫說是李若音心裏驚疑不定，就連紀隨風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就突破了元嬰期，成功從化神階段步入歸真。
功力積攢他不怎麼意外，畢竟此前自己就已經是元嬰期巔峰了，距離出竅不過一道雷劫的事——可是雷劫呢？
罷了罷了，此事容后再議，現在應該關注的是顧雲空的事，修為一精進，腦子就跟着清晰了許多，連着把顧雲空受傷的事大概也想明白了。
他這個傻徒弟就是這種性子，萬事都自己默默背着，此前外出試煉就聽說替席弘擋了一道大劫，如今又趁自己不在，傻乎乎的去給路雪瑤接了一掌。
要了老命，看來得找機會教一教他怎麼保護自己了，席弘和路雪瑤這對小情侶欠他的人情恐怕都能壘砌高台了，還次次都是性命相關的情誼。
想到這裏，紀隨風心裏也有些煩躁，連帶着看向席弘和路雪瑤的眼神都帶着反感，怎麼他二人就總能得顧雲空以命相救。
受他心神影響，手中附靈的仙劍隨之一動，嗡鳴聲響，四周山水林木跟着猛然搖晃，竟然隱隱就有地動山搖的前兆！
歸真階段，又名歸元，天地法則歸為本元，修真者壽命延長萬年，打破天地法則，移山倒海不過舉手之間。
萬靈谷主手中拂塵忽然靈光一閃，細軟長劍振袖而出，隨之劍身威振，長鳴一聲，劍氣四散，與紀隨風手中的劍氣碰撞抵消，這才免了一番驚動。
饒是如此，四周樹木短暫的平靜過後依然轟然倒塌，四周山谷碎石震動滾落，躲藏在樹林、山洞中的靈獸四散而逃，一時間吱哇亂響，塵土亂飛，混亂不堪。
對方的修為比自己高，此前能一眼看出自己突破，如今又已經暗中兩次交手，紀隨風更加明白自己不是李若音的對手。
但他打賭，這個萬靈谷主不敢堵上至少半個萬靈谷弟子的性命跟自己徹底血拚，就連這劍身震動導致的山谷動搖她都沉不住氣的祭出本命仙劍用來抵消，更別說她身旁圍攏上來的萬靈谷弟子了。
紀隨風沒有這時代人命如草芥的想法，無論是修真的還是那些一知半解迷信的凡人，在他眼裏都一樣，若今天要被抓進去的是其他弟子也就罷了，自己也就是通知一下道玄門讓他們自己發愁去，但偏偏是顧雲空。
自己前後兩世加在一起，攏共就在乎過這麼點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人，上一世沒能力保護母親，沒本事留住別人的心，這一世若是連彼此在乎的人都護不住，那這修的什麼仙？活的什麼命？
除了顧雲空和季明暘外，紀隨風誰都不在乎。
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不好善了了，李若音眼神漸冷，紀隨風猜得沒錯，自己的確更加束手束腳，但若是修為至此也護不住如今修真界的安寧，那苟活這千百年又有何意義？
今日只是一個中了天魔印的弟子，明日就很可能天魔成形，到時候骸骨遍地，血流萬里，又讓一代又一代的修真者繼續往火坑裏跳嗎？
“萬靈谷弟子聽令！”這位往日裏溫和少語的萬靈谷主，此刻聲如洪鐘，堅定決絕的嗓音傳遍每一個萬靈谷弟子的神識心海：“今日我谷內誓除天魔印，無論生死，爾等不可退避，若有退縮者，事後剔除修為永不入道！”
膽怯者不進道門，俱死者不入仙家。萬靈谷弟子們握緊了手中從入門就自行挑選的武器，無論靈藥葫、軟劍、長鞭……只要盡自己的一份力，身死道消也是一種歸宿。
“弟子聽令！絕不退縮！”
紀隨風冷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衣擺一緊，低頭一看竟然是顧雲空。
他受天魔印反噬，原本澄澈透亮的眸子染上血紅，體內靈氣與魔氣互相對抗，不過片刻間便折磨得他渾身發抖，冷汗涔涔。
而此刻，顧雲空在一眾弟子的攙扶下勉強站立，拉住紀隨風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對他說道：“師尊莫要如此，噬魔獄只是個幫弟子剔除心魔的地方，我願意前去。”
“顧師兄！？”路雪瑤驚疑出聲，卻被顧雲空回頭制止：“難道師妹要讓此地血流成河嗎？我不想做這個罪人。”
紀隨風一呆，他哪裏是不想做這個罪人，此戰一開，罪人明明是自己！
說完，只見顧雲空雙眼通紅、渾身冒着弒殺魔氣的面向他，開口時卻如往昔般清冽溫和：“師尊也不想我一生清白，到頭來卻被人指責戕害同門吧？”
他雖是反問，卻說得篤定又溫柔，好像真的是因為不想做這個罪人。
見紀隨風沒有說話，疼得牙關打顫的人才艱難的轉過身面向李若音，努力壓制語音中的顫抖：“谷主，你方才所說，我師兄弟們明日的試煉還能照常舉行，是嗎？”
“自然，”李若音點頭承諾，想了想又道：“我萬靈谷靈寶遍地，對其他人或許藏私，但崑崙派道友卻是例外，只要我谷中有的，小輩們能用得上的，都會雙手奉上。”
顧雲空點頭，背對自己的師門，不顧身後師兄弟們的哭喊，一步一晃的緩慢向著李若音的方向走去。
李若音眉目稍緩，忽見顧雲空腳步踉蹌着就要倒下，忙眼疾手快的送去一道溫和靈力將人扶住，而後靈力輕移將人直接移到自己身前。
縱使顧雲空已經極力穩住心神，但天魔印的反噬豈是他小小一靈寂期的弟子能夠抵擋的？此時被李若音靈力一激，直接吐出一口心頭血，眼中天魔印記更加血紅。
“快！靈心鎖！”
李若音話音才落，身旁靈光一閃，足足三尺刃長的一雙彎鉤便自顧雲空身後琵琶骨刺穿胸前。
鮮血噴瀑而出，道袍上原本自帶的清潔法咒被法器強制破壞，只緩慢吸收了一會兒血跡后便失了作用，刺眼的血紅色彷彿惡獸一般，血盆大口頃刻便將人從頭至尾都咬弒得血淋淋的。
一個人能有多少血？正常情況下有四千到六千毫升。
紀隨風從前特意查過，他就是好奇那天母親跳樓時滿地的血能有多少。
如今不同的是，這血沒有凝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而是一滴一滴的從人心口往下滴落，靈血滴落泥土，甚至能夠滋養花草。
紀隨風不想這樣，他很討厭現在無能無力的樣子，明明已經換了一副比從前強上千萬倍的身體，為什麼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仙劍有感，脩地就要從手心直指山上的李若音離開的背影。
“紀峰主！”路雪瑤上前喝止，她看見紀隨風向前踏了一步，再晚些說出口，可真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局面：“我有辦法解開顧師兄身上的天魔印。”
紀隨風回神，轉過身看向她。
“終南山山底的清心草可解天魔印，我知道前魔尊已經把那裏一把火燒了，但我知道另一個地方也有清心草，宗族有命，無法全數告知，見諒。”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她這是要自己去取。
還沒等紀隨風發話，一旁的季明暘忽然大聲質疑：“方才你怎麼不對萬靈穀穀主說可以解毒？非要她把我師兄抓去折磨才說！”
“我……”路雪瑤一噎，還沒等答上來，一旁的席弘便幫着她解釋：“天魔印發作極快，取清心草卻需要時間，在此期間若不能控制天魔噬心，恐怕到時清心草也無效了。”
“你胡說！”季明暘憤憤不平：“有我師尊在，怎麼可能壓制不住那撈什子天魔印？你就是想讓我師兄在牢裏受罪！”
“夠了！”紀隨風喝止住他，對路雪瑤道：“速去速回，你若途中耽誤了，本座可保不準會不會把這萬靈谷掀翻來賠我徒弟！”
路雪瑤想要反駁，但又忍住，想了想后道：“席弘修為高些，我們一起去，中途若有……”
“知道了！”紀隨風不欲聽她多言，長袖一揮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再多待一秒他可能就要忍不住動手炸了萬靈谷了。
紀隨風沖入程彥和給他安排的小院裏，看也不看就一頭扎進小池塘那一方世界，劍隨心動，嗡鳴出鞘。
小世界裏靈氣震蕩，山川河流轟然炸裂。
這剛得的一方小世界，就這麼硬生生坍塌了。
作者有話說：
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