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竹筍知節
第二起來,氣竟暖許多。
兩一狗一鼠出門,找了輛馬車,朝鐘山方向前進。
和狗坐在車裏,劉須自告奮勇地承擔了駕車的責任,一手握韁繩,一手握馬鞭,坐在車轅上趕車。
劉基似乎興趣盎然,對朱標問道:「你有沒有讀王介甫的詩詞文章?」
朱標道:「還沒有。」
「鐘山也叫蔣山,孫權的祖父名字是孫鍾,他那個候為了避諱,就把鍾字改做蔣字。」劉基道,「王介甫寫一篇《和子瞻同王勝之游蔣山》,裏面有句森木,蹇淺一泉,這個一泉,就是我興趣的地方。」
朱標點點頭,心裏概劉基的博學,很多隻知道他在軍事政治方面對朱元璋的貢獻,卻忘了劉基也是能和宋濂、高啟一起並稱為初詩文三大家的儒學大家。
劉基掀開帘子看了看路,接道:「傳說一泉在鐘山山巔,盛於一個小竅里,泉水只夠一個喝,但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想來異非常。」
「是不是集一山靈氣匯成的山泉?」
「不錯。」劉基突然從左袖裏掏出一個水桶那麼大的葫蘆來,抱在懷裏,笑道,「公子有沒有備好容器?不裝上盆的量可就算是白來了。」.
這葫蘆都有二十寸長了。
朱標別說葫蘆了,連個葫蘆把手也沒有拿,無奈道:「我沒有先生想的長遠。」
「無事,我分你一個。」劉基似乎早有預料,又從右邊的袖子裏掏出一個更大的葫蘆。
這個葫蘆一拿出來,都頂到車頂上去了。
劉基並不是個頑固的,出於他和朱標名義上雖無,實則卻有的師徒關係,再加上他們私交甚好,即使兩地位有差別,他也很少用敬語了,逐漸只在見面和告別稱呼一。
他也在朱標面前展了隨和風趣的一面。
倒是朱標還一直叫他先生。
窗外景『色』變動,木葉慢慢多起來,靈氣也濃郁一些,風吹去,竟然也不怎麼寒冷,比起出門又熱上一點,雖然有雪,卻沒有冬的溫度,無疑是接近了鍾靈毓秀之地。
——他們離鐘山很近了。
朱標突然道:「先生。」
劉基睜開在閉目眼的眼睛:「嗯。」
「鐘山乃王氣居之地,此山為龍脈,是不是?」
「沒錯。」劉基指白雪皚皚的山脈,「你看山上那盤繞的金黃龍氣,不是很顯眼么?」
朱標探出頭去,確實看到了鐘山之巔上的金黃之氣,但當他的視線向移動,卻又看見了地底的龍脈。
有一條綿延數千里的巨大金龍伏在地上,抗起了整座山脈,有的山石都好像是從他背上長出來的一般。
其龍角、龍鱗、龍爪、龍尾、龍鬚,全都栩栩如生,金黃一片,熠熠生輝,散發一種無法形容的澎湃的生命力與朝氣。
地龍……
不,這是埋在鐘山山底的龍脈。
朱標隱隱約約間,似乎聽到了龍『吟』,還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這處龍脈,分和朱元璋的書房有些關係。
它們的氣運,是相通的。
這劉伯溫的音從背後傳來:「怎麼樣,你看到龍脈了?」
朱標緩了一口氣,剛要告訴他自己的發,車就停了。
「兩位大,我們到地方了!」
劉須在外面扯緊繩子,把車帘子撩起來掛好,開了門,又跳到地上栓好馬匹,一隻鼠忙上忙張羅好了有事情才請他們車——這一路上一直都是它在做車夫,幸虧是走了小道,不然應的百姓就都有幸在這一見到鼠駕車的場面了。
「從這條路上去,走快點的話,用不了半就能到。」
「好。」
它指出來的地方是一片荒山,枯枝敗葉覆蓋在泥上,雪又蓋在這些枯枝敗葉上,黑『色』和白『色』相間得斑斑駁駁,沒有道路。
六齣白走在前面,壓開雜草和枯枝,為身後兩開路。
劉基背負雙手,饒有興緻地賞景,不還會掐算一把,似乎是在找那個一泉。
走了一段間,他們才找到工開拓的道路,並且沿它往前走,這才有了綠『色』,路邊到處是古勁有力的蒼松,各有姿態,被雪壓住后濕漉漉地滴水。
劉基虛虛的在空中『摸』了一把,手上凝結出滴化為實體的草木靈氣,嘆道:「不愧是王氣鍾之山。」
朱標眼中閃金芒,打算也朝遠處看一看,這裏似乎離燕雀湖不太遠,以他的目力,能夠很輕鬆地穿山脈,看到湖上的風景。
他甚至看到了又浮在水面上的那個白肚皮。
左側山坡的泥土裏,突然有一個冬筍鑽了出來。
這點輕微的變化很快被朱標捕捉到,但他沒怎麼注意,說到底不一個筍罷了,冒出來也不稀奇,靈氣充足的地方,動植物就容易產生異象,長勢喜。
就在這,突然有悉悉索索的音接連響起,很是輕微,卻彷彿有十根木棍在敲的腳底板,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的在泥土躁動,好像整座山都活來了一般。
撲通撲通的后,只見滿山遍野的竹筍冒了出來,一間泥土紛飛,四處濺落,炸了不少到路面上來。
六齣白咬牙,吼叫憋在嗓子裏,壓低身體兇狠地盯前方,四隻腳用力踩在地上,只要朱標一令,它就可以撲出去制敵。
離路口最近的那個筍在臉上浮出一雙豆豆眼來,隨後又分出兩片葉子來充作雙手,怒氣沖沖地叉「腰」對劉須指指點點,質問道:「你一個黃鼠狼的走狗,跑到我們這邊做什麼?」
六齣白:「???」
劉須大驚失『色』,擺手道:「這,在實在不知道,這裏莫非不是黃爺的地盤了么?」
筍精道:「對,這裏是我們竹爺的地盤,今剛占的。」
劉須急道:「那麼借個路,可不可以?您家高抬貴葉,放我們去,日我就領些鼠來,替竹爺挖一條水渠,他家作賠償。」
筍精冷笑一,不屑道:「挖一條水渠?我們不會自己挖么?看你急匆匆的樣子,就不像要幹什麼好事,竟然還帶來,指不定要害我們竹爺。」
它又看劉基,詫異道:「好啊,這裏還有個術士!你還有什麼話說?」
劉須道:「這二位是我請來辦事的,是我的朋友。」
「什麼朋友,忙對付我們的朋友嗎?」
劉須跳腳道:「郝筍,你不要欺我太甚,真的拼起來,我叫來十萬鼠子鼠孫,你不會有好結果的!不到半,我就將你的山掏空了,根系全都咬爛了喂狗!」
六齣白:「……」
郝筍道:「你以為我們會怕么!你仰仗的黃鼠狼爺爺都沒能把我家竹爺怎麼樣呢,就憑你還想造次?」
原來這個竹筍叫郝筍。
鼠王好像變了一個,面對朱標的低氣全不見了,剛剛的委曲求全也全都拋開,拿出一國之主的硬氣來,巴上花白的鬍鬚都跟在抖,厲道:「郝筍,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真的不讓我去?」
「不讓!」
朱標看劉基,打算問問他要不要出手。
劉基津津有味地看兩方吵架,好像壓根沒有注意到朱標看他的眼。
朱標只得自己動手,兩指併攏,於空中迅速畫了個火符,嘩的一,他的掌心就冒出一蓬烈火來,散發熱氣,熊熊燃燒隨風晃動。
漫山遍野的筍立刻把目光移了來,全都在瞧朱標,然後又面面相覷。
郝筍嚇得音都丟掉了,瑟瑟發抖,好半才找「舌頭」來,問道:「你要幹什麼?」
原來這只是外強中乾罷了,朱標覺得好笑,說道:「我們來這裏並不是要對付你們竹爺的,只是拜訪拜訪黃爺罷了。」
「這,這不行,總之就是不準。」郝筍的豆豆眼眯成一條縫,學習的閉眼睛放狠話,「除非你燒死我們,否則別想去,我告訴你,我們筍多勢眾,不是好惹的!你燒死這一茬兒,我們還有一茬,你……」
它的話還沒說完,它身後那些成百上千的筍就不樂意了,『亂』哄哄地嚷起來。
「我不想被燒死。」
「哪裏還有一茬兒?我們不是冬筍嗎?要等春筍?」
「他有火,我好害怕。」
「他們是來挖我們的嗎?他們好像沒帶鋤頭。」
「竹大呢!快去請竹大!」
這還不到一會兒功夫,畫面就從唐僧英勇就義成了快請觀音菩薩來,變得也是夠快的。
朱標覺得可以了:「我們趁這個機會走。」
劉須舉四隻腳表示同意,朱標於是拉住劉基的袖子,要他趕緊走。
誰知道他們剛邁步子,朱標就又停了。
他看到遠處有一個細長的影子快速出,飛奔趕來這裏。
一陣清風拂,竹筍們全都停竊竊私語,筆直得站起來,好像等檢閱的士兵。
長路盡頭出一個,穿一身碧綠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款式,寬袍大袖,領邊和袖邊都綉竹子,一頭烏黑的長發並未束起,只是披在身後,看起來風流雅緻,瀟洒異常。
再一看,他身上每一處妝扮都很獨特的,不管是玉佩,還是裏衣,沒有一個不是綠的,整個就好像一根成了精的竹子。
他也確實是一根竹子。
朱標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體,那是一根修長的『毛』竹,通體碧綠,溫潤如玉,閃光芒,道行有足足一千多年。等他控制去看,看到的才是『毛』竹的化身。
綠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拱手道:「在竹知節,見兩位道友。」
他竟好像根沒有把劉須放在眼裏。
劉基也拱手了一禮,淡淡道:「在青田劉伯溫。」
「朱標。」朱標只說了個名字。
竹知節點點頭,問道:「二位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自從這個一出,空氣都好像變得高貴了不少,他和劉基一個比一個傲氣,如同修仙的兩位仙,百年沒有山,千年沒有吃飯,萬年沒有出洞府,偶爾去採花瓣喝『露』水的候見了面,相約要一起去賞個月亮。
朱標認為自己是很接地氣的,和他們兩應該是格格不入,但他自己拿一蓬火的樣子,也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竹知節把目光從劉基身上,轉移到朱標的手上,問道:「閣可否把火滅了?」
朱標道:「閣可否讓我們去?」
竹知節笑了笑,剛要答,就被不知道哪裏的石頭當面砸來,他雖然躲了一,卻也在衣袖上留了好長一道泥土痕迹。
東面的樹后冒出一個頭來,一頭土黃『色』的『亂』發,臉上帶皺紋,手裏還握塊石頭,剛才顯然就是他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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