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的開始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過了四年。
四年裏,禪院家表面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確切地來說是禪院家的高層及咒術師感覺不到什麼變化,但在禪院家的最底層和普通人的身上好像多了什麼無形的聯繫。
路上遇到的時候,一起工作的時候,開會時在自己侍奉的主人背後對上眼神的時候,都好像心中明了對方是誰,就像是有一張蛛網在禪院家緩緩展開,蛛絲很有技巧地將那些管事人丟到蛛網的空隙中,而絲線則連接在每一個普通人的身上,讓他們有了更多的信息交流。
這是山田梅在水谷凌的輔助下,成功無聲地接收了禪院康太的一部分勢力后,在四年內於禪院家構建出來的信息網,雖然信息網連接的都是在禪院家不怎麼起眼的普通人,但是要知道,在這個咒術師才是少數的時代(雖然禪院家的咒術師比例會高一些),隱藏在禪院家咒術師之下的普通人能發揮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咒術師的衣食住行有哪一項不會經過侍從的手?他們的行為舉止有哪一刻不會被“僕人”看在眼裏?
但是相對來說,禪院朔這四年的生活卻基本沒什麼變化,不,或者說除了身邊更“腥風血雨”了一點之外,基本沒什麼變化。
以前的時候只是禪院甚爾和山田梅互相對對方看不順眼,現在水谷凌加入進來后,他們中間就又多了一個煽風點火,左搖右擺的傢伙,而且由於極為出眾的斂財能力,水谷凌逐漸接過了財政大權,成為了他們中間主要的金錢提供者。
就有的時候吧,金錢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對於禪院甚爾這樣的“鬼”來說。於是在這四年裏,禪院朔已經從一開始想着要不要勸一勸,變成了看他們在自己眼前使出十八般武藝都能不動聲色穩坐釣魚台,甚至還有心情就着點心平靜地喝口清茶。
禪院朔:心如止水。
然而最近,禪院朔神奇地發現他們好像有一種偃旗息鼓的感覺,禪院朔對此的感覺是: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不會他們在暗戳戳地要搞出什麼大事吧。但是當他暗中觀察了兩天後,卻發現是因為禪院甚爾最近總是神出鬼沒,不見人影,即使遇到山田梅的挑釁也只是不屑地冷哼兩聲,就連有時候叫他的名字他也會慢半拍才應答,像是遇到了什麼令他糾結的事情。
就他?能遇到什麼糾結的事?山田梅表示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就跟禪院甚爾突然變成了一個講究五講四美的道德標兵一樣,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倒也不必如此誇張,禪院朔抽了抽嘴角,雖然甚爾君大多數時候不是特別靠譜,但是...但是...
禪院朔陷入了沉思,他上一次靠譜是什麼時候來着?拿錢的時候?
在禪院朔這邊對禪院甚爾的行為陷入了猜測的時候,禪院甚爾也確確實實地在為某件事“煩惱”着。其一是他最近遇到了一個有點煩人的小鬼,按輩分算的話似乎應該算作他的堂弟?不知道怎麼就一眼盯上他了。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二件事,就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馬上就要成年了。
他也是在前兩天量身高用來做祭典用的和服時才意識到的。自從四年前和禪院朔去了祭典之後,這好像就成了他們之間的固定活動,雖然中間時常會有山田梅和水谷凌的“搗亂”,但是他也真真切切地因為祭典記住了他和禪院朔的生日。
如果算的沒錯的話,過完今年這個祭典,我應該就要十八歲了吧?禪院甚爾有些不確定地想。
成年在很久之前曾經是禪院甚爾非常期待的事情,因為成年就意味着他可以離開禪院家這個垃圾堆,意味着他就此可以和禪院家撇清關係。如果說小時候他還曾懊惱過為什麼自己沒有咒力,想要得到他們的承認,可隨着他的逐漸長大,他也開始明白無咒力在他們的眼中就是原罪,咒術師就是高人一等,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們都不可能把他放在眼裏,或許頂多會在茶餘飯談時感慨一下:那個無咒力最近聽說還挺活躍的嘛。
他也曾想過當自己離開禪院家後會去做什麼,思來想去,自己拿得出手的好像也就是這一副身體?那麼自己該靠什麼來生存呢?已知他是“天與咒縛”,擁有着堪稱巔峰的□□,並且經過多次測試,除了那個“六眼”之外,自己在咒術師眼中幾乎相當於一個透明人。那麼,自己能做到的,能夠賴以為生的,不就只有“殺人”這一件事嗎?他沒有什麼特別執着的東西,只要給錢,他就會是最好的“武器”,所以那些有懸賞的咒術師或者是普通人,無疑是最好的目標,這樣在結束后他還有錢可以拿去醉生夢死,至於被殺掉的人...要怪就怪你擋在了我的發財路上吧。
可是在結識了禪院朔之後,在這四年裏,他看着禪院家這個龐然大物在禪院朔不經意的舉動之下,慢慢地開始崩塌。或許用不了十年,整個禪院家就會在暗地裏被完完全全地掌控在禪院朔的手中,而那些原本糾纏他,困擾他,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烙印無法掙脫的陰影,就要跟着舊日的禪院家被他遠遠拋在身後。
那麼...他要在這裏安安靜靜地看着禪院家一步一步地走向它註定的結局嗎?然後...然後他就能對此感到心滿意足了嗎?
禪院甚爾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只是忽然對未來的日子有些茫然,有些望而卻步。隨着成年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臨近,他越發地感到焦躁不安,像是一隻原先一直橫衝直撞的野獸,面對迷宮卻無法找到出路。
然後在某一天,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禪院朔的家中,看着禪院朔安靜地坐在窗邊看書,手裏的叉子插在切好的蘋果上的時候,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不管禪院家現在是怎樣,未來又會變成什麼樣,不管自己以後會去做什麼,他自始至終都是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的。
然後,他也很隨性地在那天的下午向禪院朔說出了他的想法。
“你是說,你想要離開禪院家?”禪院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沒錯,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
“你這兩天心不在焉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在想什麼事兒。”禪院朔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的臘梅,“只不過不確定具體是什麼罷了。準備什麼時候走?”
“等過完祭典之後吧。”禪院甚爾考慮了一下,“我覺得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他們能敲鑼打鼓地歡送我離開,巴不得我滾得遠遠的。”此處特指山田梅和水谷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