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晉江獨發
此時另一邊，明宗大羅天宮，悠悠鍾磐聲響徹整個山門。
只有修為高深者才能聽得出來，這鐘聲與平常有細微的差別，並非是普通弟子報時所敲，而是大羅天宮內的玉磐金鐘才能發出的響聲。
這是明宗掌門召集三殿殿主和長老們商討大事的鐘聲。
不多時，大羅天宮殿前一片靈光閃爍，異香陣陣，神獸嘯鳴，仙樂縹緲。
接着一道又一道深厚莊嚴的法相顯現出來，來的正是明宗的三殿殿主和幾位太上長老，都是明宗地位極其尊崇的人物。
到了他們這種級別，已經鮮少露面，因此除卻私交甚好的情況，彼此多年未見了。
大家略略點頭示意，進入天宮后見掌門還未駕到，便依次坐了蒲團。
坐在右側第一的是個長眉垂墜的清癯老者，他正是明宗資歷最深的太上長老，靈犀上人。
靈犀上人一掃拂塵，淡淡道：“近日可是魔道又出了什麼亂子？”
靈犀上人早已不問世事，一心放在突破境界上，若非掌門有令，他不得不來。
功德殿殿主庄不問搖頭道：“自正魔大戰結束之後，如今正道休養生息，魔門群龍無首，四海風平浪靜。”
聞言，靈犀上人露出些許漠然之色：“那可是宗內有什麼大事？我記得九峰大比還不到時候啊……”
這時經羅殿殿主王琦夢輕聲道：“上人有所不知，這幾日出了一件奇事，宗內一個弟子顧越突破了結丹期，其丹成一品，難得一見。”
靈犀上人眉目微動，可到底還是有些不滿道：“丹成一品確實罕見，但也不至於讓掌門師侄親自召我們前來吧？”
靈犀上人此話一出，眾人附和也不好，不附和也不是。
唯有與他對坐的沖玄上人哈哈大笑道：“你有所不知，顧越修道不足二十載，實乃天縱奇才。”
此話一落，眾人也嘖嘖讚歎起來，靈犀上人則臉色一變，他這些年陷入破鏡瓶頸，竟不知宗門何時出了這樣的後輩！
修道不足二十載，也就是說還未及而立之年，便成金丹，他修行這麼多年也聞所未聞。
靈犀上人轉念一想，便得出了結論，他冷哼一聲道：“此子確實天資不凡，但進益如此之快，是哪位的高徒？修鍊了何等功法如此速成？”
道法無窮，這些年來，修真界不是沒有人研究速成的道法，但有利有弊，紕漏之處也十分明顯。聽到一品金丹，靈犀上人更加確定他此刻的猜想，要知道一品金丹根本無規律可言，用這種道法又能結出什麼金丹？被錯認也是有的。
然而靈犀上人自以為此話應是一針見血，卻不料眾人神色各個都十分古怪，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到底是沖玄真人輩分高些，也不怕得罪靈犀上人，輕咳一聲道：“他是個劍修。”
劍修又怎麼？
靈犀上人先是一皺眉，緊接着面上掛不住了。
什麼？竟是劍修！誰不知道劍修修行速度極慢，因為劍修突破，只能通過百般打磨道心，尋求劍道的極致，方才有所進益。而且他們專一劍道，對道法並無什麼需求.....
靈犀上人實在抹不開臉，最後還是憋出幾句道：“雖說如此，但年紀輕輕，就成就一品金丹，難免生出驕矜自傲之心，對往後修行大為不利。”
就在這時，高座玉台上自一道光影中傳來一把沉肅的嗓音：“上人此言差矣，據我所知，顧越當日結成一品金丹后，仍沉穩持重，不驕不躁，可見心性過人百倍。這幾日更是閉關不出，應是在鞏固境界。”
說話的人正是姍姍來遲的明宗掌門霍天，霍天說完后，尤有不足，又繼續道：“若是這樣也就罷了，還有一件事我今日必須要告訴各位，此事也許關乎明宗將來的興盛。”
霍天此話一出，臉色本青紅交加的靈犀上人也重新整理好心情，他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無論如何，還是以宗門為先的。
不過聽霍天的意思，莫非這件大事，還和這個顧越有關不成？
靈犀上人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可再也不肯開口說什麼了。
霍天見眾人都正襟危坐，一副專心聆聽的樣子，這才說道：“諸位在明宗呆的時間也不短了，想必都知道明宗有一處不能輕易沾惹的洞天福地。”
眾人聞言都想起了什麼，不禁道：“掌門說的可是.....與禁地無異的九重天池？”
霍天沉聲道：“正是如此，此地的玄機至今無人看透，可是如今已被顧越從山海圖選中。”
看着眾人出現了和自己之前一樣震驚無比的神色，霍天眼中精光閃爍，長長吐出一口氣，說出了那個暗藏在心底的猜測：“顧越，極有可能是......天道之子！”
然而霍天說完后，不知為何總覺得身上有些冷颼颼的。
*
顧越的神識從山水之中一掠而過，他這幾日漸漸適應身體之後，自身修為境界越發渾然一體，顧越幾乎沒費多少力氣，便知道了如何運用自己的神識。
很快，顧越藉助神識之力，將整座副峰都納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這種感覺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實在是奇妙至極。
而且，當顧越將自己的神識範圍再次擴大到了極限，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神識範圍也許還有提升的空間，可以穿過副峰到達更遠的地方。
但顧越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在修真界運用神識需要慎之又慎，尤其是遇到有修者比你神識高的時候，自己的神識是很容易被查探出來的。雖然顧越不清楚他如今的神識到底算什麼水平，在宗內，也尚算安全，不過顧越覺得他如今他既然要低調，萬事都應謹慎小心為上。
而如今神識有感，顧越發現這幾日問劍峰周圍尤其熱鬧，多了不少嘈雜紛亂的氣息，四處都十分喧囂。
顧越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本着能躲就躲的原則，顧越更不打算出宗門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顧越樂此不疲地觀察着山川草木，這裏的一花一樹，一蟲一魚，他神識所視之下，猶如一雙無處不在的雙眼，它們的枝節末梢，都纖毫畢現。
漸漸通過他的感知，顧越能夠洞察它們一呼一吸的規律，隨着時間的流逝，他也置身於其中，彷彿隨着它們一起，度過春夏秋冬，歲歲枯榮。
顧越沉浸在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中，心中隱隱抓到了什麼，但又差了那麼臨門一腳。
就在這時，顧越忽然感覺到也許它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靈動。
顧越“目光”一寸寸掃過，一道朗日華光照射下，游魚金燦燦的尾巴一晃而過，輕點起陣陣水波。顧越垂目伸手欲觸，那點水色的雲霧又被一陣無形的春風吹散。
顧越若有所思，霎時間，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從他心中油然而生。
*
魏書皓這幾日在問劍峰忙上忙下，他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己所能，為大師兄辦的這場喬遷之禮，越隆重越好。
魏書皓先是召集了問劍峰的所有弟子，讓他們各司其事，又廣邀其他峰相熟的弟子。
如今不知多少人明裡暗裏地打探顧越的消息，既然如此，魏書皓乾脆也廣為告之，來與不來都無所謂，賀禮是一定要送到的。
當然要邀請這麼多人來問劍峰做客，偏偏師兄弟還都是完全不擅長社交的劍修，魏書皓也知道非常為難。
好在魏書皓早有準備，他從魏家開設在宗門的一些產業里，借來了十幾個管事，再加上百名侍女，終於勉勉強強成了樣子。
不過魏書皓雖和大師兄相處極為短暫，但也知道大師兄性情高潔，定不會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又不喜俗務，否則也不會叫自己幫忙，因此魏書皓只是讓人先收下賀禮，絕口不提大師兄何時見他們。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厚着臉皮留下來，非要見上顧越一面再走，因此問劍峰這幾日多了不少外峰弟子。
今日便是魏書皓為大師兄舉辦的喬遷大會的日子。
弟子們紛紛趕往問劍峰的主峰，而魏書皓也早早來到顧越的副峰山門，等候着顧越的召見。
之所以沒有提前告訴顧越，這是因為魏書皓想給大師兄一個驚喜。
然而魏書皓等了又等，久久沒有聽到顧越的傳喚。
莫非大師兄不在洞府，還是有其他事情要忙？
無奈，魏書皓只好留下一道傳音，又重新返回宴會。
此時，見只有魏書皓一人回來，卻不見顧越的身影，問劍峰的弟子還好，但其他峰的弟子不由得露出不滿之色，竊竊私語起來。
“這顧越才剛結金丹，就擺這麼大譜？”
“哼，我看他也不過如此，連宗門的十大弟子都沒當上，就如此目下無人。”
“是啊，說來奇怪，既然是喬遷這樣的大喜事，怎麼到現在還不公佈他的洞府在何處？莫非是一處不起眼的小地方？”
......
這些種種言論對問劍峰的弟子來說都十分刺耳，若不是想到都是同宗弟子，眾人早已發作了。
此時尹離微微眯眼，他越眾而出走到魏書皓的面前道：“魏師弟，你剛才去請大師兄，大師兄為何沒來，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嗎？”
見是尹離詢問，魏書皓雖然覺得此刻對方問的有些不合時宜，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此事我也不知，大師兄並未傳我音信。”
尹離不由得皺了皺眉，嘆息一聲道：“大師兄這幾日都不曾出現過，怕是不喜見我等。”
他話音一落，就連問劍峰的眾人神色也有些苦悶，他們自知大師兄是何其非凡的人物，他們又如何及得上.....
魏書皓正愁該如何解釋大師兄明明是一個十分和氣的人，忽然只見不遠處，顧越所在的副峰上方，天空生出造化靈機，蒸騰而上。
這......眾人紛紛有所感覺，震驚無比地望了過去。
竟是修者在頓悟時才會生出的異象。
大師兄並非是故意晾着他們，而是在頓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