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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無盡的黑暗中傳來怪物的嘶吼,
少年在奔跑,渾濁的風夾雜着生鏽的血腥湧入他的鼻腔,灌入他的肺部。少年強忍不適,用盡全身力氣向前奔跑。
停下來,就會死。
從聲音可以辨認,身後的怪物是多足的,像節肢動物前進時發出的上下波動有節奏的聲音,正奏起一首死亡的讚歌。
肺部傳來陣陣的灼熱,腿部也逐漸開始痙攣,少年只聽到身後的聲音愈發地近了,彷彿怪物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他甚至可以聽到怪物在他耳邊呢喃:
“逃不掉的…”
“鐺!”
鋒利的刀刃插入少年身後僅幾寸的地面中:在最後一瞬間,少年奮力向前一躍,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可隨後少年便因為力竭而跌倒在地。
“啊…!!”少年翻過身,瞳孔驟縮,恐懼地看着眼前的黑暗,雙腿蹬地,不住地退後。
“噔、噔、噔”怪物鋼鐵的多足踩在通道上,發出金石激越般的聲音,就像是獵人在饒有興緻地折磨他的獵物。
“逃不掉的…”黑暗中的惡魔在低語。
眼前的黑暗中浮現出怪物猩紅的雙眸,卻透不出一絲喋血的情感,冷漠,像是俯瞰螻蟻一般。
少年死死地盯住那雙猩紅的眼,他渾身都在顫抖,撐住地面的左手險些癱軟,
這是近在咫尺的死亡。
“鐺!”怪物又往前挪動了一步,緊接着“刷”的一聲,是利器劃開皮肉的聲音。
少年仰面向後倒去,他只感覺身上越來越冷,卻感覺不到痛,
這就是“死”嗎?
隨後他的意識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刺骨的寒冷入侵了正在熟睡的少年的肺部,驚醒了他。
“咳!咳!咳咳!”非條件反射,少年驚起,在床榻上蜷縮着猛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他的肺咳出來。
混亂的夢境與突如其來的寒冷此時正折磨着少年,過了半晌,少年終於稍稍平息了下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應急燈發出幽幽的藍光。
“嗚…嗚…嗚…”警報聲充斥着少年的耳朵,少年終於從夢中清醒,他明白,大事不妙。
“蘭。”少年試圖喚醒ai,但沒有回應。
ai失靈,意味着中控室發生了毀滅性的意外,少年皺起眉頭,中控室?不應該啊。
於是少年抬起左手手腕,用右手輕觸,呼出控制面板,可剛一打開,少年就被鋪天蓋地的提示信息淹沒了。
“自熱循環已開啟,預計可持續時間16小時17分鐘”
“警告,環境溫度低於-20攝氏度,即將開啟自熱循環”
“警告,環境溫度低於0度,請前往能源室查看”
“熱能枯竭警告”
“已關閉除熱源外所有基地設施”
“基地功能損失90%”
“基地功能損失50%”
“能源枯竭提醒”
“警告,能源室出現未知事故,請前往能源室查看”
少年劃到最底端,終於發現了ai的最後留言
“蘭:‘出了點小問題。’”
少年抬起頭,環顧漆黑的房間,嘴角不由得抽搐:小問題?不過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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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也鬆了口氣,空氣中沒有煙塵,基地沒有出現明顯的損壞,估計只是蘭出了點么蛾子把自己鎖定了。
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也不能指望蘭自己解鎖了,“又得去趟中控室了。”少年自言自語道。至於為什麼沒有跟隨指引去往能源室,因為能源室結構太過複雜,許多維修相關的專業知識少年也沒有掌握,現在既然蘭並沒有損壞,少年就決定先去激活中控ai,經由蘭的指導再對能源室進行修理。
少年翻身下床,揉了揉被警報震得有些發暈的腦袋,不去中控室就關不了警報,這或許也是少年決定去中控室的原因。
將身上的作戰服的自熱循環調至運動模式,手腕上顯示的續航時間立馬縮短了近一半。
但就是這個時間也是不準確的,隨着時間的推移,基地里的溫度會繼續降低,到時候留給少年的時間會更加緊張。
於是少年不再停留,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
走廊上同樣室一片漆黑,只有應急燈在發出微弱的藍光,少年伸手扶住牆壁,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牆壁和地面早已結了霜。
他開始前進,沒走兩步,警報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緊接着“撲哧“兩聲,走廊里的應急燈也熄滅了。
不知道從何處颳起的風在走廊中嗚咽,像志怪故事中報喪鳥的悲鳴。
整個基地徹底,停擺了。
眼前是無邊的黑暗,耳邊是死一般的寂靜。這讓少年想起了夢裏的那條走廊。想到這個,少年的心跳開始加速,他覺得這裏就是夢裏的那條走廊,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少年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等待了幾秒鐘,睜開眼睛。作戰服上的感應燈光自動打開了,黑暗褪去,少年這才感覺心跳平復了下來。
少年就這樣一直向前,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他走了出去。
微弱的燈光照出了簇擁着少年的鋼鐵森林,森林幽深死寂,空無一人。
這是一座地下的城市。
一座地下的死城:因為少年從來沒有見到過其他可以稱之為“人類”之物。
他被遺棄了。
說少年被遺棄了,似乎也並不恰當,因為在少年的記憶力就沒有“同伴”這個概念。也就是說從少年有記憶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在這座空城中,陪伴他的只有中控室的ai:蘭。
少年叫程星,這還是他房間門口的銘牌告訴他的。他住在城市邊緣,不是因為他不能,畢竟整個城市的所有空房間他都有權居住,只是因為他醒來的那個房間門上有他的照片和他的銘牌,這是他在這個地底城市中唯一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
程星一邊向城市深處前進,一邊回想起自己在這座城市中的生活,每天早中晚都吃倉庫中的合成食品,白天就打開城市給之前居住的孩子準備的學習系統學習,晚上就跟着ai一起檢修城市。
雖然這個名叫蘭是個高自律性能的ai,前幾個月還不知從資源庫哪個犄角旮旯找到了舊時代留下的“島國萌妹語音包”,成天“master、master”的喊,少年的生活還算熱鬧。但程星一直覺得自己很孤獨,人之常情,你不可能讓一個15、16歲的少年自己營造出充實感。
人類的認同感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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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群體,脫離了群體的人很快就會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焦慮,更別提一個記憶中就從來沒見過活人的少年。
不過今天有點特殊,沒有了蘭在一旁嘰嘰喳喳,程星覺得自己每一步都踩在虛空中,不知是寒冷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程星甚至有些感受不到自己的手了。
所以沒錯的,人必定是群居動物,哪怕這樣的群體只由兩個個體組成,哪怕其中有一個還是人工智能。只要還有能交流的對象,人就還能有活下去的動力。
程星的任務,就是活下去。
這並不是他賦予自己的希望,而是一個約定,這個約定銘刻在他的記憶中,就彷彿曾經有人在他耳畔呢喃過:
“請一定一定,活下去。”
就這樣邊走邊想,不知不覺程星就已經來到了這個城市的中心。這裏有一棵連接着穹頂的巨樹,當城市正常運轉的時候,這裏就是整個城市的控制中樞。
在基地還有人居住的時期,樹冠上都居住着高層和頂尖技術人員,他們在穹頂的中控室調控着基地的一切。而樹在地面以下的根系則連接着城市的大街小巷,由最底端的能源室為城市提供能源。
當然昔日的繁華早已成為了泡影,巨樹這樣的舊時代的輝煌成果當今也成為如今的一堆廢銅爛鐵。
程星繼續向巨樹走去,其間他路過了一片環繞着巨樹的小小墳墓。
這與整個基地的規則與秩序感格格不入,三十四個小小的墳頭圍繞着中控樹,它們的造型都十分潦草且隨意,有的用兩根木棍擰成一個歪斜的十字架,有的只是插在一抔土上的木片。
這些墳墓程星早就檢查過了,都是衣冠冢。這些墳墓不可能是之前基地中的人留下的,因為在程星了解的資料中,這個為避難而建的基地對人的生老病死都有極為嚴苛的規定,在戰時的極端條件下,屍體儼然是必須統一規劃使用的重要戰略物資,自然也就不可能在市中心如此大張旗鼓地建造墳墓。
於是程星推測,這裏埋葬的極有可能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同伴,至於他們遭遇了何種變故而全軍覆沒,自己又是為何倖存,一直是困擾程星久久不散的陰雲。但程星每次路過這裏,都會停下來祭拜,不為懷念,只為了尋求自己內心的安定。
可今天程星沒有時間,他徑直穿過了墓地,來到巨樹之下。
門禁因為喪失能源已經徹底失效,程星毫無阻礙地通過走廊來到中控樹的大廳中,說實話,他蘇醒的五年時間裏,還從來沒有進過這個大廳,難道只是偶然嗎?
出乎他醫療的是,這個大廳中居然還有一個墳墓,應該是墳墓吧,程星想,畢竟和外面的墳墓樣式很像,都是一抔黃土,還有一個簡易的十字架。不過真正讓程星驚訝的是那十字架上竟掛着一個小吊墜,在四周純粹的黑暗中竟自己散發著點點藍光。
四周的空氣很冷,吊墜上也結上了霜。幾乎是本能地,程星走上前去將吊墜取下。隔着一層手套,程星感受着手掌中傳來的微涼的觸感,
好熟悉…
為什麼呢?
程星並沒有多做停留,只是將吊墜掛回遠處,繼續向前。
電梯早就停運了,想要到達中控室程星只有一個方法‘
沿着維修管道向上,攀爬200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