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二天,各組組長都到了,眾人議論紛紛。

坡李庄組長李學堂叫道:“今年該外地來人幫咱了,又讓各干各的了,咱村怎麼這麼倒霉呢?就咱村這幾百號人,干咱村的工程,不累死人嗎?這工程這麼大,都讓自己出錢,這事呀,我看難辦!”

丁灣組長丁慶說:“累,咱也不怕累,為咱自己幹活兒累點兒也沒啥,就是錢的事不好說,老百姓只要不出錢,也都不怕累,可看看咱村這路,估計得不少錢出。”

李學堂說:“要出錢,也得你們裏邊向個庄多出點兒,路等於專業為你們裏邊幾個庄修的,像俺庄連路邊兒都沾不上憑啥又出錢又出力呀!

柳樹灣趙奎說:“你這話不對,雖然你庄沾光不大,但你敢保證你庄的人一輩子都不走這路上?再說這是全村統一搞的,不能誰沒利誰就不幹吧?”

“看看,我一說不出錢,裏邊庄的都站不住了,我說的是實話,這是給你們修路,俺庄八輩子也用不上,也走不成,就是萬一誰弄啥走一半次,也不能出錢呀?俺庄也沒說不幹,俺出力還不夠窩囊呀?還讓出錢,俺庄的人可快占村裡人口的一半了,俺庄太窩囊了!”

王崗組長王坤說:“學堂,這路不是你們庄走不走的問題,關鍵它是咱村的主路,公共走的路,都像你們庄一樣,乾脆這路也別修了!”

“不修去龜孫,誰還想修呀?”

趙奎笑道:“你這想法不中,你庄出庄走的是人家劉庄村的路,人家要不讓你們走,你們庄不沒路了嗎?”

“劉庄敢不讓我們走?那路我們也出工了!”

“我們不也照樣出工了嗎?咱兩組還挨着呢,但我們不是沒走那路嘛!如果都像你們庄的立場一樣,當初都不出工,只怕劉庄也修不好,你們也走不好,那路當初也不比這路強多少!”

李學堂道:“你這是廢話,那是全縣統一的,你們敢不出工嗎?這呢?這等於專門為你們幾個庄服務的,要開山,全村老百姓得出多少錢,你們忍心嗎?”

張海聽了一陣實在憋不住了,他笑道:“中了中了,都別抬杠了,學堂哥嘴厲害,你們誰也抬不過他!我給你們說,別看咱今年是單幹,這也是全縣統一搞的,今年都被水毀的不輕,縣裏讓各干各的,都不再外出了,哪裏不幹都不中!要想富先修路嘛,這是造福子孫的小康路,路修好后,村裡山上的樹就好賣了,分錢時你們就該爭着要錢了,到時候少給誰一分誰都不願意!”

“那是,少給一分就不中,都是青龍灣的人,公家財產人人有份嘛!”李學堂道。

“看看,一說少分錢你就不願意了吧?你知道是青龍灣的公共財產就中,修的路就是青龍灣的公共路、公共財產!路修不好誰來買咱的東西呀?東西賣不出去,分個屁的錢呀?路就是公共財產,誰都得出力出錢,一輩子走一次也得出!”

“你要這樣說,俺坡李庄還真不出了,俺太遠!”

村會計老王說:“好了,都別抬杠了,懷山咋還不來呀,就差他一個唱主角的了!”

“過來了!”有人說。

王懷山來了,他笑道:“老母豬今兒有點兒不吃食,幫着打針了!”

張海說:“老母豬病了?”

“也沒病,可能傷着胃了,好了,人到齊了沒有?”

“到齊了。”李學堂笑道。

“好,到齊了咱就開始開現場會,該怎麼修路,咱一邊看一邊說。”

王懷山向高地方走了下又說:“今年雖然不到外邊去幹了,但咱自己的工程任務也很艱巨,昨天村裡俺幾個已大概看了一下,估計不太好乾,每個人身上的擔子也不太輕。在鄉里開會時,鄉里已說了,今年不比往年,今年水多,路毀得很,首要任務就是修路,道路通百業興,要想富先修路,這是全國的口號,這話很有道理,路不通什麼也談不成。現在這個事雖然是鄉里說的,但可是全縣統一搞的,誰不幹就不行!縣裏下了死命,不惜一切代價要把老百姓的路修好,現在有的鄉已經開始幹了,咱也馬上就干,這次不單單是填填坑,護護坡,而是要把各村主幹路加寬,都修成砂石路,雖然不是柏油路,但修好後下雨也能過車走路!咱還要找壓路機、推土機,有石頭的地方還要開山、崩石,今兒把大家都召集到這兒,我想大家也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咱村的工程難就難這泥鰍嶺上,要想讓人出入方便,這個山必須得開個口子,而且至少得往下開一半,這樣以來,就得不少錢。一會兒再談錢的事,下邊我……”

李學堂截住他叫道:“真往下開一半呀?那得多少錢呀,光炸藥就得上萬元!”

“一會兒再說這些,先讓我把會開完。這條主幹道咱修完后,各庄還要修各庄的,出庄的橋由村裡統一規劃出錢,只修出庄的主橋,各庄的路墊好之後,咱讓壓路機過去壓一下,之後再灑上河裏的碎砂石,然後再壓一遍,這是各庄的路。下邊說一下這河裏的橋,這主路上的橋有幾座,東邊一座,俺庄前一座,丁灣一座,王崗和柳樹灣各一座,其它幾個庄也有幾座。學堂,我知道你們庄修路虧,修橋也虧,所以決定給你們庄修兩座橋,你回去看一下修哪裏合適,其它你別再說什麼了,下邊咱說錢的事。”

李學堂張了下嘴,又合上了,他點頭笑了笑。

王懷山接著說:“橋,大概八九座橋,平均一座橋,照幾千元,八九座橋得兩萬元左右,推土機,壓路機,柴油,生活費,下來至少也得兩萬元,咱的工程得一個多月,光以上這幾樣四萬也不一定夠,接下來就是炸藥、雷管、導火線什麼的,還有電鑽、電組,這些下來還得一萬多!另外預想不到的開支還不少,比如炸藥可能得更多一些,不夠還得買,還有誰受了點兒傷什麼的,村裡都得出錢,所以還要多算一些錢。再另外就是修橋拉石砂的機動車輛,這個下來也得不少錢,所以咱的下來至少要七八萬!昨天俺幾個預計過了,下來每個人至少攤上百元,就按最少六萬,每人也得八十元出。今兒把大家都叫來,就是看一下實際情況,看到底得多少錢,免得老百姓說俺幾個亂收錢!”

李學堂叫道:“別胡扯了,一個人八十,俺庄二百多口人不就一兩萬呀!我說這路呀,其實我看五萬也用不了,咱租幾個機器就天天用呀?不用也白給他錢呀,咱可以晚租幾天機器,等路都修差不多了再租租壓路機!”

王懷山叫道:“學堂哥,我就知道你意見大,你們庄人多,又在外邊兒,基本上又不走這條路,出庄也沒有河,所以我剛才說,沒河也給你們修座橋,修個生產橋也行,你還是有意見!”

張海也道:“我早料到他了,光佔便宜不想吃虧的傢伙!我給你說李學堂,牢騷可以發,但錢得出,工得出!”

李學堂道:“俺庄收一萬六七千塊,就給俺修一座小橋,剛才還說兩座呢,這會兒又成一座了,給俺庄修五座也虧呀,這樣吧,俺庄也出錢,也出工,給俺庄地頭都修座小橋吧,一座小橋也就幾百塊錢,修十座才幾千塊錢了,怎麼樣?”

王懷山笑道:“不給你胡扯了,就修兩座,多了不修!”

“這不行,俺庄太虧!俺庄出力最多,出錢也最多,只修兩座小橋肯定不行,我說是十座橋,其實也沒那麼多,頂多五六座!”

“學堂哥,錢真不夠用,想不到的地方花錢處多了,還沒開工呢,一開工就是錢!還有咱那個壓路機,就沒說一開始就租,計劃就是最後租,租個一二十天就行了,但二十天你知道得多少錢嗎?油人家不讓咱管了,咱管吃飯,就這你知人家一張嘴要多少錢嗎,一天要五百,二十天就一萬呀,後來咱好說歹說,人家才降到一天四百,這下來不就快一萬了嗎?”

李學堂叫道:“找個破壓路機一天就得那麼多錢呀?“

“可不?人家兩個人一天工資得百兒八十吧,油得個一百多吧,機器上不得個一二百?人家也不是胡要!”

“就算這樣,也頂多五萬塊錢呀,四萬八就夠了?你讓收六萬會中呀?”

“李學堂,咋又變成我讓收六萬了?咱只是估計計算着得六萬,來回拉石頭的車錢呢?路修好後上邊要撒一層石粉或粗砂,不都是錢嗎?其它還有很多想不到的事得花錢,年年出工你不知道呀?”

趙奎和王坤低聲說道:“要得這麼多錢真不好辦呀,一個人得七八十,收上來了嗎?”

“唉,不好弄呀!”

其他人也交頭結耳,議論紛紛。

樓頂庄組長說:“懷山,修路是中,只怕錢不好收呀?每人都收的太多了,以前從來也沒收這麼多過呀?”

李學堂說:“是呀,咋會用得了六萬塊錢呢?就是連車錢都下來五萬也夠了,這條路也就是十幾車東西,用不了一千塊錢,其它再花個千兒八百的,再給你們幾個除頓酒錢,四萬八加兩千也夠了哇!”

王懷山擺了下手叫道:“好了好了,都別咬耳朵了,李學堂你也別那麼大意見了,咱今天來就是來商量,讓大家來拿主意,看到底得多少錢出,並不是我說了算,如果今天大家能找出更好的省錢辦法來,不收老百姓一分錢都行,俺幾個不會花老百姓一分錢,別事還沒開始,就對村裡俺幾個往壞處想,啥酒呀飯呀的?放心,收的錢咱收支都出手續,什麼都上帳,俺幾個一分也不花!”

李學堂忙笑道:“剛才是和你開玩笑的,我可沒啥意思呀?嘿嘿嘿!”

“好了好了,別說了,反正俺幾個落不了好!下面大家都看看,都想想,看怎麼辦合適,之後咱再重新預計錢,開始動腦子吧?”

眾人開始散開,有的向上走去。

李學堂看了一圈兒,向西頭走去。

李學堂到了盡頭往下看了一陣,下邊是沖得挺深的河溝,河溝中水清亮透底。他上到頂上兩邊看了一陣,慢慢順山頂走了回來。

人都上了山頂,不久李學堂過來了。

趙奎笑道:“咋跑那邊去了,看出啥明堂了嗎?”

“看出了點兒,只怕我說了不算,你聽了也會反對!”

王懷山叫道:“有啥屁快放!”

“好,放就放下子吧!剛才我跑那邊看了下,想看一下原來的老路還能不能再用,過去一看下邊都成了河了,老路可能早不行了,怪不得都從這兒翻山!”

王坤笑道:“那河中的老路十年前都沖成河了,這成路都成十幾年了!”

李學堂說:“剛才我看了下,如果兩邊從山腳把路一直斜着向西去,一直斜到頭,這路一拉長,坡不就小了嗎?你們有人見過盤山路沒有,和那一樣!咱再把西頭那突出的幾塊大石炸掉,那西頭本來就低,再向下開掉一些,路不就成了?到那裏拐彎基本上就不陡了,一個人拉個兩三袋糧食也能上去,不就可以省不少錢了嗎?而這裏,就是把山頭炸掉,坡度照樣不小!”

“哎?有道理!”張海他們幾個點了點頭。

王懷山也點了點頭說:“這樣也行,你這傢伙有眼光呀,早點昨天也叫上你了,你今兒也不發這麼大牢騷了!”

張海笑道:“差點把學堂哥這人材埋沒呀?”

李學堂笑着擺了下手叫道:“算了吧,咱算老幾呀,收的再少還是俺庄虧,我還照樣生氣,畢竟俺庄受不了益!”

王懷山笑道:“好了,別生氣了,你也當多年小組長了,出工的事哪有多公平的呀?前幾年咱上外鄉去不也出工錢嗎?別說你庄不沾光了,就是咱鄉也沾不了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嘛!”

“我也沒說俺庄不幹,就是怕錢不好收,太多了!”

“這裏哪個人不嫌多?我也少不了出錢嘛!昨天俺幾個還在這兒吵呢,我也嫌多,可咋辦,誰讓咱國家這麼窮呢?國家有錢了,拔個十萬二十萬的還用老百姓出錢嗎?話又說回來了,咱就是因為窮才把路修好,為的就是以後不再窮,今兒咱先看看到底得多少錢,回去開始動員收錢,誰真不想交,報村裡來,村裡報派出所,有人幫咱要!”

張海說:“好吧,咱再估計一下得多少錢。”

李學堂說:“哎,年年上邊拔的不是有水利工程的款嗎,今年災大肯定拔的多,咱村就沒有呀?”

王懷山叫道:“你這個李學堂就是難纏,明知道今年災大還想那個錢,那錢會輪到咱了嗎?有門路的人多了!再說了,那是水利款,專門用在農田水利上,咱這修路誰給咱呀,早問過了,你以為我不知道要呀,俺幾個天天吃閑飯的呀?”

“他媽的,現在這社會就是不行了,太腐敗了,大小事兒,都是誰有門路誰沾光!哎,對了,咱這修路不也得修橋嗎?水利款里就有修橋這一項呀?還得要呀?”

“今年特殊,該修橋的地方多了,水利款是有限的,今年誰也不好用,咱不用想了!”

“好好,你說正事兒吧!”

“你不說了?”

“嘿,不說了,說了有啥用呀?你說吧!”

“好,我說。剛才李學堂看出來的辦法,咱也都聽了,為了省老百姓的錢,要不咱就照學堂的辦法試試?”

老王說:“別問了,咋着省錢省工,咋着來吧!”

“是呀!”

“是呀!”

“好,就這麼辦!這樣一來這裏至少可以省一半錢,工期也會縮短,就按五萬塊收吧,每個人就是六十塊錢,六十塊錢中不中?誰嫌多了還可以想辦法,有好招兒了咱還採用,省的越多越好!”

趙奎說:“哎!有啥辦法呀,就這吧,這路就繞一下吧,爬個小坡也沒啥,誰讓都嫌收錢多呢?”

李學堂接口道:“哎,趙奎,啥意思呀,你不嫌錢多呀?你只想讓從這兒開個口子,那你們庄多出點兒錢吧,一個人出二百,你們庄出的錢也快夠了,俺庄再虧也出,在這裏給你們開個一馬平川!”

“行呀,你上俺庄幫我收錢去吧!”趙奎看了李學堂一眼低頭吸煙。

“我收?嘿,你不走路吧!我給你說,村裡說在這裏開個山口,那是天真的想法兒,別說兩萬塊錢,就是五萬塊錢全用這兒,也不夠!如果誰不信,可以上東南石場找個人來問問,看開一個十米寬的山口需要多長時間,多少炸藥!這裏就這別說開到下邊了,開一半就得幾噸炸藥,炸藥四五千一噸,算算得多少錢買炸藥?另一個是時間,山裡一個塘頭只有幾百平米大,天天放炮,天天炸,天天往外拉,得開一年多,咱在這兒開個口子,比開一個塘口的面積小不了多少,但要比開塘口難得多,咱這是在山中間開,費勁!炸的石頭只要有一點兒卡着,就弄不出來!趙奎呀?我也不是說你,你有空多研究一下你的醫術吧,開山這方面你不在行!所以,指望一個人少出二十塊錢,就讓我就和大夥對敵呀,不可能!咱說歸說,笑歸笑,不能傷和氣!”

王懷山說:“誰說開到山底了,俺研究的也是開到山大半坡,把山頂上這一段陡處去掉,這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用不了多少炸藥,不過就像你說的,開到半坡兩邊路還是比較陡一些,沒往西去的坡緩,所以還是往西去,又省錢又好上坡。”

李學堂又笑道:“其實誰也都沒啥意思,我只是打個比方,老百姓沒錢嘛,一是盡量少出錢,二也是要把路修個差不多,哎,懷山,這個地方既然按我說的來了,咋還要收五萬呀?”

“不就是五萬嘛!四萬我說不夠就不夠,剛才計劃是六萬,就算這裏少一萬也得五萬,萬一到最後錢不夠,再收二次就難了!就按五萬,到時候剩一分咱退一分,一分錢也不讓老百姓吃虧!”

“你……好好,五萬就五萬,你們說了算!”

“李學堂,我知道你不服,要收四萬肯定不夠!萬一不夠再收,老百姓可不管夠不夠了,一是不繳,二是懷疑俺幾個貪污了,因為計劃好的錢咋會不夠呢?肯定你們貪污了,不繳!到時候怎麼辦?我們挨罵是小事,工程完不了就麻煩了!李學堂,你別再做壞的影響了,萬一錢不夠用可不給你們庄修橋!”

李學堂笑着叫道:“誰影響壞了,我問一下也不中呀?要真不給俺庄修橋,這錢真一分也收不上來!”

“修橋就給你們修橋,你別胡糾纏就了錢真不夠?這種事你們都經的多了,多用萬兒八千的,讓人來不及想都多出來了!就這我得向鄉里再要點兒,千萬不能幹了一半兒扔下!”

趙奎點頭道:“對對!得向鄉里要一些,老百姓年年交有水利的提成,上級也有下拔,不要白不要,不能錢都讓鄉里那一幫孫子花了,看鄉里養多少吃閑飯的!”

其他人也應道:“是呀,得要呀?”

王懷山說:“我不是說幾遍了嘛,早打過招呼了,嘴都快磨破了,鄉里也知道咱人少工程難度大,也在研究!”

李學堂說:“那得快點兒,免得夜長夢多!”

王懷山說:“好了,這裏就這樣了,咱往裏去吧,看看丁灣那地方,那裏也是個有點兒麻煩的地方!”

李學堂說:“丁灣就幾口人,又沒其他地方了,乾脆就修到趙莊吧,讓他們自己修出來吧,除了趙莊外,其他庄不都自己修出來的嘛!趙莊佔個便宜!”

丁慶一聽不幹了,他接口道:“學堂,你這話就不對了,俺庄雖小,但俺庄就是只有一戶人,也得把路修過去,因為咱這路就是從俺庄到外邊的,俺那段不修,這村裡主道不等於沒完成嗎?就違背了村裡、鄉里、縣裏的意思,就體現不出民主!”

李學堂笑道:“啥民主呀,就你們那幾家人,就讓全村人拿出幾萬塊錢給你們修路呀?還民主呢,你們不是剝削嗎?”

丁慶氣得臉色鐵青,他叫道:“誰剝削了,哪兒會兒用幾萬呀?就從趙莊到俺庄那二里路,文修武修也用不了幾萬呀,用推土機兩天也用不了就完成了,你不就是嫌你們庄虧嘛!”

王懷山擺手叫道:“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吵啥呀?”

張海也笑道:“吵個啥呀,有事慢慢商量嘛!”

李學堂不笑了,他盯了一陣丁慶說:“咦,火了?實話說吧,我們庄就是虧!就憑你庄那幾個老百姓會收多少錢?兩天真修成了嗎?這要修路得在山腿子上給你們重修建一條新路,如還讓你們走河裏,你們幹嗎?你們肯定不願意!可要修新路就得用推土機,就得炸石頭,你們庄出來那個坡石頭可不少,還陡,沒個三四天四五天完不成!四天得多少錢?快兩千塊了,炸藥呢、鑽機?還要修橋,你們庄下來得五六千塊,你們庄才收多少錢?不就一兩千塊嗎?剩下幾千塊不是剝削別人的嗎?全村八百多口人每人至少讓你們剝削走五塊錢!”

“這不是剝削,這是上邊要求這樣做的,你們要嫌虧,可以叫你們庄的人都搬到裏邊小廟嶺上去住,村裡肯定也把路給你們修到小廟嶺!”

王懷山一擺手叫道:“好了!好了!別吵了,現在不是說誰虧誰不虧的事!啥事都得有個規矩!學堂,誰不知道你們庄虧了呀?但村裡這條路須得修好!路修好后你們不走多能不走少?這輩子你們庄的人真不走一趟?起碼你上村委得常走吧?起碼你庄誰要娶個裏邊的媳婦得走吧?你們庄沒林子,誰家要上裏邊拉車柴禾得走吧?路就是為大家方便的,不是單為了某個莊子,如單為了丁灣,誰也不給他們庄修路!裏邊還有村裏的林子嘛,以後村裡筏樹還得走,再說這是咱村的中心路,不能因為他們人少就不修到位!好了,走吧,都別再說什麼了,再誤時間就晌午了!”

眾人一邊走一邊觀察地形。

到了去丁灣的河灘上,張海說:“這河裏的老路是真不行了,必須在東邊貼着山開個新路!”

趙莊組長說:“只要不毀着地,開就開吧。”

王懷山向東邊山坡上看了一下說:“地盡量不毀,咱山裡地少,但得毀一些樹。”

“樹沒事兒,該砍就砍!”

山坡下邊確實有不少幾米見方的大石。

王懷山說:“像這樣的石頭也好處理,放幾炮就行了,主要是前邊青龍潭口那地方,是個石門,是個壺嘴,下邊又是個石槽,從東邊這石牆上開鑿個路下去,也不少費勁,從下邊老路走更不行,石槽已被沖成個河了,咱們過去看看該咋辦。”

眾人到了青龍口的石槽邊,石坡挺陡,有十幾米長。

王懷山爬到高處說:“這段石坡沒有二十米也有十六七米長,這裏可不好整。”

張海點頭說:“是不好弄,得好幾米往裏往下開!”

丁慶說:“懷山,你看這樣中不中?咱規定路面不是五六米寬嗎?這裏就修窄一些,修三米寬就行,能過去汽車、拖拉機就行,咱盡量減少開支,節約時間。”

“中,我正想說呢,要真在這石坡上開個五六米寬的路那也不可能,那得往往裏開多深呀,比開泥鰍嶺省不多少勁!”

“對對,就開三米寬就”丁慶笑道。

張海笑道:“三米寬的路就不算窄了,這可全是石頭,幾輩子也沖不壞,過坦克也沒事兒!”

王懷山笑道:“好了,事就這樣定了,其它的就沒什麼了,明天就開始燒白灰線,這個錢呢?回去就可以收了,一個人六十,回去都開個會,錢五天內交齊,沒錢的想辦法,賣羊,賣糧食都中,最好都拉糧食出去賣,看走這個路難不難,看該不該收錢修路!”

沒人吭聲。

王懷山看了李學堂一眼說:“你還有啥說的沒有?”

李學堂冷笑了一下說:“嘿!我會有啥說的呀?”

“你要沒啥意見,咱就散會!”

“沒有了,反正俺莊子大,又不走路,虧得很,錢要沒人交,我也沒辦法!”

“你啥意思呀李學堂?你這不還是意見大得很嗎?”

“我意見不大,你要說我有意見就算有,最好不讓俺庄出錢,俺光出工就行,橋也不讓給俺庄修了!”

王懷山笑道:“這不行,我給你說,錢少收一分就不行,你就有責任!”

“我沒啥責任,除非不讓我干!”

“不是沒這個可能!哎,回去后你就不會多開導?”

“咋開導呀,二百多口人都瞎子呀?我不是不願收錢,我回去也沒法收,人家都看不出來呀?這樣吧,讓俺庄每人都收三十,和高庄村一樣多,我保證能收上來,這人呀,你多少得讓他有個心理平衡!”

王懷山說:“學堂哥,啥都別說了,每人六十,回去快收去吧,每人少收一分都沒法弄,你不幹也不行,不干你們庄也少不了交,你別再胡攪蠻纏了,我也當不了家,你聽我的話吧!”

丁慶回家時庄頭碰見犟筋,犟筋叫道:“慶哥,會開完了?”

“開完了!”

“咋規劃的?是從咱這兒開始修嗎?”

“是倒是,不過說起來氣人!”

犟筋笑道:“咋了?”

“咋了?有些人嫌咱庄人少出錢少,不想叫修到咱這兒!”

“誰呀?”

“李學堂。”

“他憑啥不讓給咱修呀,他龜孫想讓收拾他是不是?”

“不是咱庄人少嘛,青龍潭那裏又不好修,他就咬住不放,弄得王懷山都火了!”

“他媽的,村裡統一規劃,他裝的啥楞頭青呀?咱這兒如果修不了,咱全村哪兒也別想修!”

“犟筋,你可別胡扯,村裡已當家給咱修了,這回咱可別做傻事,要鬧僵了坑的還是咱!”

“咋坑咱了,規劃了的事不讓修就中了?”

“咋不坑咱呀,要一鬧僵,路不就修不成了。現在已訂好了,從潭邊石坡上斜着開下一條三米寬的路,潭口再修個地壩橋,外邊貼着山邊再推個路!”

“真的?這樣中,村裡要真聽李學堂的話,我真上村裡鬧去!”

“可不能鬧事兒!”

“我知道。”

“那上家來吧,坐會兒。”

“不過去了,得回去做飯。”

“來吧,這兩天我正想找你呢!”

“有啥事呀?”

“有!好事兒,你香蘭嫂子想給你介紹個對象,來吧,家裏說。”

“算了吧,別拿我尋開心了!”

“真的,她娘家有個女的,今年二十八了,是香蘭同姓的妹子,是遠門兒,你嫂子說幾次了,想給你介紹一下。那閏女以前沒在家,你嫂子以為她嫁到外邊了,誰知她還沒結婚,今年春節準備回來過年,想在家找一個,所以俺倆想給你幫個小忙,來吧!”

犟筋一看真像有那麼回事,笑了下說:“好!”

陳香蘭正在院裏站着,一見犟筋來了,笑道:“過來了犟筋?這兩天我正想給你辦個好事呢?”

犟筋笑道:“剛才慶哥已給我說了這件事了。”

進屋后,陳香蘭說:“好,等她回來你們兩個見個面,都願意了就訂下,明春就可能結婚,等幾天我先帶你去見一下她的父母,讓他們先見一下!”

丁慶說:“你先別慌,事兒還沒和犟說完呢?”

“還有啥沒說了?”犟筋道。

“那好,讓你慶哥給你說吧!”

丁慶說:“這閏女二十八了,長得也可以,也有錢,她在外打好幾年工了,肯定有錢。就是……嘿嘿,就是有個孩子,不過是個女兒。”

犟筋點了下頭說:“你不是說她沒結婚嗎?私生女呀?”

陳香蘭笑道:“看你們倆說的多難聽,啥私生女呀,她是在外上當受騙才有了孩子!她和廠里的一個男的戀扯了一年多,人家說娶她,她就失身了,可後來人家不吭氣走了,和本廠的另外一個女的回家結婚了,她才知道上當了,但她已懷孕好幾個月了,想做掉又捨不得,就生了下來。這閏女老實得很,一邊打工一邊養孩子,這幾年孩子大了,她想回來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她長得也不錯,孩子又是個女的,將來你們可以再要一個,她手裏還有個萬兒八千的!”

犟筋笑道:“也中。”

“咋不中呀,不中了會給你說?這比離婚頭強太多了,她就懷孕前那一段上當了,之後沒一再和任何人來往過,我給你說,這算半個閏女!”

“好,那你們看着辦吧!”

“哎,這就對了!回來讓你哥和你去見一下她的父母,好了,你們倆坐着吧,我去做飯,等會兒在這兒吃飯!”

“不了,我回去吃!”犟筋忙站起來說。

“回去啥,一個人還得做,和你哥說說話吧!”女人走了。

“坐下吧,吃了飯走!”丁慶說。

“不行,得回去,你們給我辦好事,不能還管飯呀?我走了!”犟筋走了出去。

“哎,說走就走呀?”

“走,嫂子,我回去了?”

“你這傢伙非要回去呀?”陳香蘭笑道。

犟筋走到院門口時,丁慶忽然又叫住了他。

丁慶說:“犟筋,有件事忘了說了,回去后準備點兒錢,修路錢,一個人六十。”

犟筋回頭說:“六十?這麼多呀?”

“六十還勉強訂下來的,開始計劃八十呢?路太難修了,光咱庄往外這一段就得不少錢?”

“那好吧,回去我看看!”

“回去都說一下,咱庄沒幾家人,就不開會了。”丁慶知道犟筋難纏,只好提前說了幫他找對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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