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肉償

一百七十 肉償

比武安排在戌時舉行,可巳時不到,布政司廣場已經被人群擠滿。而真正到了比賽開始的時分,布政司廣場周圍一平方公里的範圍內已經找不到一絲能夠插腳的縫隙。親臨現場的人們無限羨慕那些在布政司大樓、傭兵協會大樓擁有觀看席的特殊觀眾,因為絕大多數的普通觀眾除了前方的人頭之外其它什麼也看不見,即便是準備好瞭望遠鏡也無法尋找到可供觀測的角度。

在這種時候,觀眾們想要弄明白賽場內發生了什麼,就只有依靠聽解說了。本次賽事的組織者“快活林”在解說方面下足了工夫,平日在菊花台演藝中心裏擔任賽事解說的幾個小甜妞已經應付不了這麼大的場面了,快活林老闆武松親自出面,邀請來丐幫幫主白世鏡、逍遙派掌門蘇星河聯袂執掌解說台。不僅如此,本次解說還動用了科學協會的最新發明——電聲喇叭——一種可以將解說員聲音傳播好幾里遠的大箱子。據說這是一種源自於刑具的發明,實際上天京城的所有民用新發明都是軍事創新的衍生品,你不能指望着這樣一座武夫的城市在創作詩歌的同時還順便發明了文雅的鼻煙壺。這座號稱是英雄之城的城市就是這麼粗魯,所以它在文人士子的圈子裏還有着許多別名,什麼莽夫之城、文化沙漠等等。

電聲喇叭里,兩位主持人嘴皮子早已經鬥起來了。白世鏡操着純樸的略帶皖南口音的河南話……應當說是操着略顯濡軟的官話,念叨着:“觀眾朋友們,在這種層面的交鋒中,宗師們一般會更注重精神層次的較量。宗師們每一個舉動,可能都代表着一種武學方面的未知境界,而這些境界,往往就是你我探索了數十年仍未能尋摸到邊緣的突破點。所以說,能夠在現場觀看宗師們地較量,絕對可以用奇遇來形容。”

“沒錯的世鏡,我對你這種看法非常認同。”蘇星河的嗓音在喇叭中響了起來:“其實我曾經有幸觀看過一場等級與本次比賽相仿的宗師較量,那次觀戰所帶給我的感觸真的就是你說的那樣。”

“哦,星河,你還有幸觀看過這種等級的宗師戰!”白世鏡道:“可不可以告訴我們親愛的觀眾,您所觀看的是哪一場呢?”

“我想江湖經驗豐富的觀眾朋友們可能已經猜到答案了吧!沒錯,就是我的授業恩師無崖子,與大昭寺龍象大師的那場較量。近三十年來,能夠堪稱宗師級別的對陣好像也就只有那一場。”

“星河,原來三十年前地那場世紀之戰你就在現場!記得那場對陣,兩位宗師較量的是圍棋?”

“沒錯,就是圍棋。而且在一盤棋中,有三個層次的比試。”蘇星河道:“第一個層次,宗師們抬子落子的一舉一動皆是精妙招數;第二個層次,棋局中暗藏雙方的武學理念;第三個層次,宗師眼神中對於生命與宇宙的釋詮。”

白世鏡道:“那麼星河,這三個層次你能理解多少呢?”

“非常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學業尚淺,只能略略看出些第一個層次的內容,至於另外兩個層次,我根本就是沒有覺察到。”蘇星河道:“家師每每抬子落子,我的眼前都會幻化出千招萬式。只是勉強看到家師落下第三子,我的精神力就已經無法凝聚,只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我的師弟丁春秋那時還是個不會武藝的小孩子,所以他看了兩位宗師的博弈反而沒事,他告訴我,那天觀戰的江湖頂尖高手沒有一個能堅持到最後的,有幾個武功最為高強的前輩甚至還看得吐了血!”

白世鏡一聲驚嘆,道:“星河,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在不會武功的人眼中,那場宗師級別的較量就是兩位老爺爺下棋玩;而越是武功高手,才越是能夠體會到棋局裏的兇險!換句話說,凡是看不懂宗師對陣的,都是不會武的!”

“完全正確,就是這麼回事!”蘇星河加以肯定后,道:“如今時光已經過去了三十年,我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希望,今天我能夠堅持着看完這場比賽!”

“彼此彼此,這也是我的企盼!”白世鏡道:“星河你快看,兩位宗師出場了!今天他們會通過什麼載體來較量武學呢……是茶道!星河,竟然是茶道!好激動哦!”

沒錯,艾虎、周侗兩位白鬍子老爺爺已經落座了。桌子不錯,材質是黃花梨的,坐墊也不錯,是來自於滇南的少數民族工藝品。當然,飲茶用的器皿更加不錯,那是一套天京城特產的高透光性有機玻璃二十八頭茶具套裝。當然當然,茶具里的茶葉更更更不錯,這麼純正的明前龍井不是誰都有機會喝到的。

電聲喇叭轟鳴不斷,在兩位主持人停嘴的當口,就會及時的插上一條廣告。所以無論萬眾矚目下的倆位老頭子說些什麼話,別人都不可能聽得到。

艾虎瞄了一眼周圍興奮的人山人海,嘆息道:“老兄弟,你何苦來丟這個人?我欠了幾十萬的賭債需要還,沒辦法了只好拋棄臉面賭債肉償,可你呢?又是何苦來哉啊!”

周侗嘆了口氣,道:“老夥計,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哇!我這一輩子,娶了十七位名門大派的小師妹為妻,還與二十六位邪門歪道的女聖姑保持不正當關係,另外還與三十四位從底層奮鬥上來的俠女有過露水情緣!不瞞你說,我共有一百二十多個子女,一人給留套開封或是天京的房子就得幾百萬貫啊!老夥計,我更缺錢啊!”

艾虎啞然失笑,道:“原來俠少到老就是這個模樣的!哈哈,想必你的一百二十位子女都希望有個戰無不勝的老爸吧!也罷,這場比賽算我輸好了!”

周侗將艾虎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有良心了?我才不信你會安好心呢!”

“嚯嚯!你可真是個老人精!”艾虎道:“實際上是這樣的,我的徒兒武松說,場外賭注押我獲勝的人多一些,所以嘛,你贏了賺頭就足一些!當師父的怎能不照顧徒兒呢?因此,這場比賽算我輸!”

“嘶……你剛才說什麼?武松是你的徒兒?剛剛獲封雲中王,都督雲中大同與遼西的武松是你的徒兒?”周侗搖頭道:“錯了錯了,武松是我的徒兒,他那鴛鴦腿就是我傳給他的!你沒見武松見了盧俊義得稱呼師兄嗎?”

“你這話說得,你就傳了人家兩手三腳貓的功夫,就恬不知恥的成了人家師父了?”艾虎高聲叫道:“我可是將我畢生感悟的刀法技巧都傳給他了,我才是他的師父!”

“一日為師,終日為父你懂不懂!”周侗惱羞道:“早知道你沒安好心!哼,你想輸,我偏不讓你輸!這場比賽我認輸!”

艾虎氣急敗壞道:“不行!你不可以認輸!”

周侗目露凶光,道:“不行,我非要認輸!”

艾虎跺腳道:“不行不行,你千萬不能舉起白手帕認輸!”

周侗怒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舉起白手帕認輸的!”

“嘿嘿嘿……呃?”艾虎撓着頭,感覺好像有些不對頭。

“這麼低劣的激將法,能騙得了我?”周侗嗤笑道:“好你個壞老頭,早就看出來你是想坑我認輸了!老夫豈能如了你的意?哼哼哼!”

“這你都能看得穿?果然是人越老越奸詐!”艾虎眯起眼睛,道:“周老頭,事到如今,咱們不如真正的比試一場可好?”

周侗同樣眯起眼睛,道:“艾老頭,沒有了武藝,好歹我還會些詩書藝術。可你呢?要飯的蓮花落嗎?”

“要比,就比點狠的!”艾虎冷冷說道:“俗話說,人年輕的時候得憋得住話,老了的時候得憋得住尿!”

周侗的眼中閃爍着寒光,道:“艾老頭,你想玩哪一手?”

“請用茶!”艾虎端起茶盞向周侗示意一下,道:“咱老兄弟兩個就在這裏耗着,誰先離席,就算誰輸!”

“好!比就比!”周侗咬牙切齒道:“老夫的膀胱彈性好得很!不怕比不過你!”

“嗤!”艾虎嗤笑:“這把年紀了,比的是前列腺!”

“啊~~~~”電聲喇叭中忽然響起了悠長的尖叫聲,尖叫持續了整整一分鐘后才戛然而止,蘇星河的話語聲隨後跟上:“我受不了啦!我吐血了!第三種層次的較量實在是太玄奧啦!我要暈啦!嗷!”

電聲喇叭里傳來重重一聲響,看樣子時蘇星河真的暈倒了。白世鏡愣了幾秒鐘,忽然反應過來,也大聲叫道:“哎喲!哎喲!噗!我吐了好多血啊!我不甘心啊!第三種層次我才領悟了三分之一呢!啊!”話罷,電聲喇叭里又傳來一聲響,看來白世鏡也暈倒了。

“京味齋”香腸的廣告及時響起了,廣場以及周圍的觀眾卻沉不住氣了。早在比武之前大喇叭里不就已經說明觀戰須知了嗎?凡是看不懂比武的,全是不諳武功的鄉下把式!人家白世鏡、蘇星河這個層次的已經暈倒了,普通的武者哪有不暈的道理?廣場及其周圍死一般的沉寂十秒鐘后,頓時爆發!

“愛油!人家要暈倒咯!”“呃……噗!果然玄奧啊!”“啊~~我還想堅持呢……可惜……咕咚!”“不枉……此行……呢!”廣場上的武者們,像是夏收時麥田中的麥子,成片成片的歪倒了。碰上誰家的後生傻乎乎的站着看熱鬧,一準兒會被自家的長輩一大嘴巴抽歪。

於是乎,一個新的江湖傳奇誕生了,這一幕,被雜誌社首席大畫師張擇端用藝術的手法再現出來,刊登在了新一期刊物的封二摺疊銅版畫頁中,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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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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