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王承柔看着眠眠給自己行禮后離去的背影,這孩子自打睡醒后就一直過分的安靜,是玩累了嗎?王承柔這樣想着,吩咐侍候公主的婢女,要她們小心些,及時關注公主的情況。
這幾年好些,眠眠一天天大了不是總生病,以前小的時候隔段日子就要發熱一次,每次都要三五日才退熱。這一點上,眠眠就不如尚兒,尚兒雖然也瘦,但是個體質不錯的孩子,總不愛生病的,但他也有個小頑疾,一到換季身上容易起疹子,要洗葯浴。
唉,雖然王承柔還算喜歡小孩兒,但也得承認,小孩子是很不好養的,永遠有操不完的心。也不知到了南邊后,她的父親與祖母能不能照顧好她,王承柔沒有把握,到是記得尚兒是個很會照顧妹妹的好哥哥。
王承柔料的不錯,李肅雖然被她主動的舉動沖昏了一時的頭腦,但不代表他會永遠如此。她如此反常的作為,加上又提出從來沒有過的要求,李肅自然要派人監控她的。
而這個監控她的命令由管青山親自執行。此刻,管青山在皇上面前回復着。李肅一直安靜地聽,他只在管青山說到的兩個地方抬頭看了一眼,但也沒有打斷他。
稍許,管青山低了頭,他已復命完畢。
李肅坐直身子,看向管青山問道:「原話嗎?」
管青山答:「是,一字不差。」
不用李肅再細問,管青山這樣的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聖上這樣問的目的。皇後娘娘與侯夫人的那場對話,娘娘提到聖上的時候,一直都是用的尊稱。皇上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有沒有為了避諱而在敘述的時候私自把稱呼換掉。
管青山沒有,他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聖上應該是知道的,但他還是問了,可見他對這一點的重視。
李肅喃喃出聲:「不該是咬牙切齒的李肅嗎。」
承承,你太急了,你這樣子這輩子都幹不了阮雯那樣的活兒。不過也好,你永遠都不用干這樣的臟活兒,你本就該清風明月的活着。
李肅知道最近王承柔的一系列舉動,都是衝著張安眠這一個目標去的,但他不能確定的是,王承柔在侯府的那番話是無意間讓他的人探到的,還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現在他知道了,她是故意的。他的承承是不會在私下場合,尤其是在她不用顧忌的親人面前尊稱他為皇上的,她會叫他李肅,這兩個字不被她嚼碎了吐出來,都算是他的造化了。
李肅的第一個問題解決了,他開始着重第二個他在意的點兒。
他問:「你確定她沒有說?」
管青山:「是,公主殿下直到在殿前與娘娘分開,都沒有吐口一個字。」
李肅:「呵,早就知道本性難移,誰的種就是誰的種。」
李肅說完這話,沉默了下來,管青山覷了一下聖上的面色,陰沉嚴肅,看不出個所以然。
「你下去吧,那邊派人過去。」
不用李肅指名道姓,管青山知道他指的是公主殿下的華昭宮:「是。」
李肅在思考,王承柔也在思考,就在王承柔想着什麼時候能再帶眠眠出宮之際,李肅的動作很快,他下旨給趙陸與晴娘賜了婚,中間省了全部的步驟,令他們速速成婚。
王承柔並不想參加這場充滿算計與陰謀、註定一場悲劇的婚禮。但她又不忍心讓趙陸一個人面對,禍事因她而起,她又能逃避到哪裏去,況且這也是個機會,一個讓南邊來人暗中見到眠眠的機會。
而李肅也大方地表示,她可以去一起熱鬧熱鬧。這樣的機會,王承柔自然提出要帶眠眠同往,李肅莫名笑得燦爛:「好啊。」
婚儀當天,王承柔到了地方才發現,趙陸已經不住在那個偏僻的小院子裏了,李肅賜了他新的宅院。
不繁華,但也沒有小院那樣偏,周圍還算清靜。三進的院子,對於趙陸與晴娘以及不多的幾個奴僕來說絕對是夠用了。
「你在這裏等娘親,不要亂跑。」王承柔吩咐了張安眠后,推開眼前的門走了進去。
屋內,與正常婚禮不同的是,新郎坐着新娘站着,二人皆着大紅婚服,卻怎麼看都不像回事,與整個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晴娘面色肅穆,不像是來拜堂的,反倒像是宮中的管教嬤嬤在等着教床上坐着的新人規矩的。
而新郎,一身紅趁得他更加的清俊,趙陸安靜端莊地坐着,王承柔一點點地走近他,他慢慢地把空洞的視線朝她來的方向投來,他雖看不見卻找得很准,給了王承柔一種他們在對視的感覺。
晴娘看見王承柔進來,她臉色柔和了下來,趕忙給皇後娘娘行了大禮。王承柔沒急着叫她起身,待走近趙陸,在他對面站定后才垂下眼瞼道:「起吧。」
晴娘連起身都是極度恭敬的,她站起后馬上伏低身子道:「奴婢在外面候着,娘娘有事可喚奴婢。」
說完晴娘就馬上出了屋,還回手關上了門。
王承柔望着那扇貼着囍字的大門想了想,看來這是李肅的意思。她露出一抹譏笑,恐怕李肅認為這就是對她最近態度軟化的回報吧,沒有李肅的旨意,打死晴娘她也不敢這樣擅做主張。
趙陸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禮:「娘娘,您來了。」
王承柔:「你,看上去很好。」
趙陸微微一笑:「是嗎,少年時,我也幻想過穿上喜服身騎大馬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可惜現在看不到了。不過娘娘說好,那就是真的很好了。」
王承柔不知該說什麼,趙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說起來,娘娘與我在這一點上真有些像,都有點可憐呢。」
「什麼?」
「我們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裏,都不曾如願,都不曾十全十美,甚至可以說是狼狽。」
王承柔想了起來,她與張憲空大婚之日確實與今日有些相像。賓朋滿座卻如坐針氈,披紅挂彩卻心懷驚恐,而始作俑者皆為李肅,還有相同的是她與趙陸都參加了彼此的婚儀。
王承柔:「是啊,是挺像的,真真可憐。」
趙陸臉色一正:「娘娘,現在不是自憐的時候,您今日……一定要盡興啊。」
王承柔眼神一凜:「我會的。趙公子,日後請多保重。」
趙陸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地給王承柔行了一禮。
王承柔開門走出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晴娘,然後就是乖乖等在原地的張安眠。她越過晴娘,拉住張安眠的手:「隨阿娘來。」
觀整個婚儀,都透着一股荒誕,最荒誕的是,趙陸出事後,趙家人與他斷得一乾二淨,此時被皇上新的旨意震着,趙家人好似從來沒有與趙陸分隔開過,還能笑着祝賀他,雖然那笑又假又尷尬,趙陸的眼盲在此時倒成了慶幸,可以不用看眾人的嘴臉。
在這場婚儀上,王承柔見到了想見之人,她放心大膽地去接觸。因為她接連地試探李肅,李肅不可能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可他還是讓她來了,讓她帶着眠眠同來。
他知道了,他默許了,王承柔大方行事的勇氣是李肅給的,此事可成。
王承柔拉着眠眠介紹眼前之人時,張安眠往後縮了一步,王承柔道:「不怕,這是娘親的朋友,以後眠眠若是在外面遇到了他,可以放心隨着他去。」
張安眠袖子裏的小手攥地緊緊的,她壓下所有情緒,在她娘親期盼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兒臣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王承柔感到由趙陸這場婚儀帶來的鬱悶,被順利行事沖淡了不少。不過她的小姑娘一路上很沉默,好像出來時她也是這樣,完全沒有上次去外祖母家時的興奮。
是今日見到的陌生人太多,讓她有些不適應嗎?按說不會啊,眠眠也就是這幾年被關在了宮中,以前隨她住在容靜居時,她可是從來沒圈着她,任她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亦或是,女兒長大了,有了小女兒的心事。王承柔想起自己的成長經歷,覺得這個解釋最說得通。
當年招貓逗狗,泥里打滾,與男孩子打起架來會扒對方褲子,惹得對方大哭跑開的自己,也是在某一年的某一日忽然就長大了,不再如此行事,甚至有段時間裏都不認這是她做下的事。
王承柔想起自己孩童、少女時光,忍不住彎了嘴角,只是再想下去,就是她遇見李肅之初,快樂一下子戛然而止,彎起的嘴角垂了下去。她那一世啊,好運氣全部用在了承歡父母膝下的時光里。
管青山現在彙報的都是華昭宮張安眠的動向,李肅最在意的還是張安眠對王承柔說了什麼,而管青山給的答案依然是:「沒有,殿下不曾對娘娘說什麼。
李肅揮了揮手,望着窗外想,張安眠會怎麼做呢?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樣,她若敢來找他,他不介意再殺她一次。
所有算計王承柔的人,背叛她的人,辜負她真心的人都不配得到她的誠心相待。他們憑什麼?!憑什麼可以在這樣對她之後卻不用付出代價,而只有他,不過是錯了一次就永不得翻身。
他不服,不甘,照着他的意思這些人都是隱患,都不配在這世上活着,殺之而後快。
可,張安眠身份特殊,她是王承柔的命,李肅知道,哪怕有一日那崽子就算與王承柔刀劍相向,王承柔也不會傷她半分。這才是此事最不好辦的地方。
所以啊,張安眠,你最好不要來找朕,朕怕控制不住殺心!
李肅手中毛筆滴落下的墨珠染花了他的畫,他畫的是王承柔院中的一棵樹,樹下石桌上擺有一壺香茶,一柄蒲扇,像是在等着稍稍離去的主人歸來享用。
此刻,這畫算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