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十六

秋分，南方雨水最少的時節，禮部侍郎覃慎之焦頭爛額，下月就是皇帝南巡的日子，其他事項均以準備完畢，唯有後宮隨行人員遲遲未定。上一次南巡時，皇上剛登基，宮裏只有四位娘娘，先皇后體弱多病，賢貴妃安守後宮，只去了欣妃和敏妃。而如今五年過去，後宮足足添了六位主子，如果都安排上，不僅在車馬住宿上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而且顧此失彼，招待不周，全都是他這個禮部侍郎辦事不妥。

“皇上只是指定了蕭妃同行是嗎？”覃大人第五次發問。

“是，大人，前陣子南方水患，蕭妃不被善待是匪徒作亂的由頭，為彰顯皇恩，蕭妃娘娘是必須帶上的，其他娘娘，全憑您安排，這可是皇上對您的信任啊!”

“哼！我也信任你，你來？”覃大人白了一眼，看着手下人無來由的奉承就來氣。

“小的不敢，這種大事還得大人您多費心。不過小的建議，賢貴妃需在後宮中主持大局，她不會去；敏妃上次已跟隨南巡，而且還要照顧大病初癒的三公主；尹嬪年歲尚小，其他貴人答應位份不高，您都可不做安排，唯獨這欣妃和琦嬪，頗得聖寵，但兩人關係不和，您往上遞摺子的時候，只需寫上一位即可。”

手下人的想法倒是與覃大人不謀而合，只是這欣妃與琦嬪該如何抉擇呢？一位跟隨了聖上七年，久盛不衰，另一個雖然入宮不久，但也頗得陛下青睞。

難啊！

“大人如此犯難，小的倒想起件事來，上次撞見容規姑姑被琦嬪從她宮中趕出來，神色十分不悅，琦嬪雖然在後宮有悍婦之稱，但對下人素來是和和氣氣的，尤其容規姑姑還是宮中的老人，琦嬪沒來由對掌事姑姑大發雷霆，小的斗膽，猜測琦嬪是對陛下有氣不敢發，拿容規姑姑出氣呢！”

“你的意思是？寫欣妃一人即可？”

“全憑大人定奪！”

第二日皇上審閱的奏摺中，禮部侍郎提上來的南巡隨行名單，是蕭妃和欣妃，也好，琦嬪最近不知鬧什麼脾氣，日日哭泣哀怨，遠不如以前貼心，讓她在宮中冷靜冷靜也好。

八月二十日，宮中剛過完中秋，距離南巡之日還有四天。

皇上已經半月余不來翠微宮了，宮中人人都傳琦嬪失寵，卻不知琦嬪在自己宮中過着怎樣的瀟洒日子。

每日一大早，小蘭小月便要去御花園采露水，煮綠茶水給琦嬪娘娘漱口。宮中牛乳全都省下來，一半煮的溫熱，喂到琦嬪娘娘嘴邊，一半沾濕絲帕，細細的擦拭琦嬪娘娘即將由於生育而會逐漸老去的肌膚。信七做得食物需得更加精細，性涼的一律不能上桌，游明熬得湯必須要有營養，但不能喝出半點葯的味道。

“小錦兒，這葯太苦了，去跳個舞給我助興！”吳思逗躺在貴妃榻上，小蘭正在給她細細的捏着腿。

“吳思逗你不要得寸進尺，懷個孕而已！”

“誒，逗逗好可憐，不能去南巡，宮裏好無聊，皇帝不愛太后不親，小錦兒還要出宮去了”吳思逗最會用這招拿捏蕭錦。

“蕭錦也好可憐”蕭錦平常是慣着她，但要她跟着南巡，她比誰都擔心，雙手托腮，哀怨的說“蕭錦從壢族來宮裏，從來沒見識過除了這兩個地方外面的光景，這次居然要跟着去南巡，她誰都不認識，要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要被砍頭吧！”

吳思逗並不認為蕭錦會因為說錯話做錯事被處罰，低調沉穩、平和大度，獨具生活的智慧，雖然在某些方面很固執，但也不是不會變通。

“你是怕面對皇上？”逗逗裝作不在意“小錦兒，你不要對自己太自信哈，皇上什麼金枝玉葉不能要，你個村裡來的小姑娘憑什麼就覺得一定能入他的眼!”

蕭錦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便笑了笑“那我一個村裡來的小姑娘要在宮裏孤獨終老豈不是更可憐。”

“人在深宮，身不由己啊！其實皇宮也挺好的，這等富貴日子，我是過不膩的。”

蕭錦對這話很是贊同，自從升了妃位，皇宮這日子啊，她甚至不敢享受的心安理得，每每貢到翠微宮的靈芝翠玉，她都要把自己的不順心再細數一遍才敢拿出來享用。

“小錦兒啊，不用太害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這麼聰明，總能找到一條和解之路的。即使不做靈女，你還有這滔天的富貴不是!”吳思逗吃完葯，小蘭仔仔細細地剝開葡萄的皮，將晶瑩剔透的果肉送到她嘴裏，她細細品味着，琢磨着接下來沒有皇上陪伴的這幾個月該如何度過。

“小錦兒，你會陪我過完生辰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