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個人決策者
裝逼！裝逼！裝逼！——某大國首腦於半夜發出推特。
有時候發現真相併不一定是好事，知道的太多卻反而不知所措。副班長那天不在雜物間，他在哪兒？他是殺人犯？他一個人乾的？還是一個組織團隊？
接下來該怎麼辦？直接打電話質問他嗎？還是直接報警？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原本來時一腔熱血，也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甚至腦補了副班長噗通跪倒在地，而自己一本正經訓斥他的場景。
但真的查出問題，自己卻有些不敢面對。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回家再說，把思路好好縷縷。
然而此時想回去卻已經沒這麼簡單，重案組的成員早已經在外面等候。當她故技重施靠着發煙裝置掩護，翻出火葬場，尋找路邊單車的時候，兩名警察已經恭候多時了。
「小姑娘，裝備很齊全嘛。」警察笑了笑，看上去很溫和。但陸三三卻被嚇得動憚不得。
「啊？警察叔叔好。」勉強反應過來，打了一聲招呼。心裏存着一絲僥倖，也許他們只是路過。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另一個警察確實十分嚴肅。
陸三三低着頭，不敢說話。
「入室盜竊！你明白嗎？」警察加大音量。
陸三三下意識哆嗦了一下，想反駁什麼，但自己確實拿了一包一次性筷子，價值雖小，性質惡劣，真要依法辦事，自己實在無話可說。這可怎麼辦呀？以後會留下污點，找工作什麼的都找不到了，完了完了完了……
「跟我們走一趟吧。」警察不多廢話，公事公辦，啪啪一個手銬給她銬上了。
陸三三心裏是如墜冰窟，從小到大的好學生，到了大學直接因為偷東西進局裏，而且自己背包里還有違禁品呢，***、弩箭、暗器等等，保證半夜遇到壞人也可以周旋一波，現在要是都被查了……那人生完了。
「哭？哭什麼？」警察回身見她已經淚流滿面，不由呵斥，「走啊？」
陸三三無奈，眼下不可能逃跑，不可能反抗，只能乖乖認命。拖着機械的步子，緩緩爬上警車，坐在後座一言不發。
「沈隊，人逮到了，我現在過來。」車上，警察通過通訊器彙報着。
「好。」通訊器內簡短的回應。
夜裏路況很好，沒什麼車，拉着警笛，連紅燈都無視。陸三三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大腦開始飛速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按理說這種案件應該是可大可小，只要態度夠好，或許不會有什麼處罰。怎麼才能態度好呢？要哭？要慘？要嚶嚶嚶？
不對啊，副班長也是半夜進來，還把自己關雜物間裏。他也就做個筆錄回來了，憑什麼？要是判我了什麼罪，我不服，至少也要把副班長再抓回來判差不多的罪。
咦？這就是手銬么？挺新奇的，研究研究……
如平時一樣，陸三三依然心分多用，一邊想着事情，一邊還研究手銬。邊上警察倒是時刻觀察她的神色，眼見她突然翻來覆去玩起了手銬，不由大為震動，暗道這人絕不簡單。
片刻，警局到了。陸三三一路被帶到審訊室，沈隊已經在那裏等她了，邊上還有幾個做筆錄的人。此時沈隊臉上也沒了笑容，眼神彷彿在看一個紅燈區的站街女郎，冷漠，不屑。.
「說吧，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問？」沈隊一句話，把決定權反過來交給她。
沉默片刻，陸三三開始哭：「嗚嗚……」
「演技不錯，」沈隊評價，「至少能哭出真的眼淚，比小鮮肉強。」
「我，我沒有……」陸三三哭的鼻涕都出來。
「沒有什麼？」沈隊怒喝。
「沒有演，我是真的，真的哭……嗚嗚。」
「是嗎？剛剛那位警官和我說，你甚至在來的路上，還有心情玩手銬？」沈隊冷笑。
「我那是，那是，熱愛科學……」陸三三的哭腔里蹦出來一些迷惑詞彙。
「我今天時間有限，給你5分鐘時間，把事情說明白。不然就直接以入室盜竊進行判罰。小李，聯繫家屬，小王，通知學校。」
「嗚哇哇……」
「哭！哭也算時間！」
「好吧，」陸三三終於是安定了下來，「能給我兩張紙巾嗎？謝謝。」
一陣鼻涕眼淚擦完，陸三三氣息逐漸平穩，眼圈依舊紅腫，但神態已經變得冷靜。
「我其實是來調查案件的，」陸三三開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這不對，我錯了……」
「哼，」沈隊搖搖頭，「你背後是誰？誰指使你的？」
「我沒有，我一個人。」陸三三急切回應。
「沈隊，」外面一個警官提着她的包進來，「看，這是她包里的東西。」
沈隊皺眉片刻，掏出一件：「這是什麼？」他掏出的是一把弩，只是她的弩可以摺疊，摺疊狀態下不容易看出這是什麼。
「這是……手機信號放大天線。」陸三三開始現編。
「你不要忽悠我，這到底是什麼？」沈隊臉色陰沉。
陸三三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是一種摺疊的弩，但它確實可以當做手機信號放大天線。」
「這又是什麼？」
「這是一節電池，就是多了可以彈射出去的東西。」
「這又是什麼？」
「這是我的無人機，就是底下多掛了一個榔頭，可以給高處的人遞榔頭。」
眾警察不免大開眼界，沈隊不由多問一句：「你包里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你身上應該也有的吧？」
「有的，我的靴子底部可以彈出刀刃。」說話間，她的靴子前端果然彈出約10厘米的尖刀，寒光閃閃。
「這都是你自己做的？」警方們有些不相信。
「都是自己做的，有些請教了一下群里的大佬。」陸三三說到這裏，仍然免不了有些自豪。
「那既然說到這裏，我多問一句，」邊上做筆錄的實在忍不住好奇，「你這刀刃是腳指頭控制的嗎？我剛剛看你全身沒有任何動作。」
「是的。」
「可腳指頭怎麼控制？」警官想不通了，「平時走路不會誤觸發嗎？」
「我是用電控制的，大腳趾下面設了一個按壓板，雙擊才會觸發。」說話間，陸三三的靴子裏又彈出刀子，又收回去，再彈出來，再收回去……
眾警官看着她的腳不免出神：「……」
「你們要嗎？我可以幫你們把戰靴改一下。」陸三三不免開始獻殷勤。
「小姑娘，你知道這些都是違禁的么？」沈隊卻還是嚴肅，「當然，你當然知道，但你並不在乎，是吧？」
「還有啊小姑娘，我們用的橡膠輥，或者電擊棍，什麼時候如果我們拔出長刀作戰了，那你這鞋底藏刀的機關也許用得上。」邊上警官笑着補充。
陸三三再度低頭，不說話。
「先回到剛剛的話題吧，」沈隊拉回話題，「你說你來調查案子，那你查到了什麼？」
「我……」陸三三微微猶豫，但這一猶豫，對方已經都看出來了，甚至眼神發光，暗想難道這小姑娘真能查到了什麼？
「有什麼就說，至於合不合理，由我們來判斷。」沈隊開口。
「好，其實是這樣的……」陸三三終於十的往外抖，包括夏張斯看見副班長的時候有一瞬間臉色不對，也包括電話里沒有迴音。
一陣沉默，只有筆錄員在嗖嗖記錄。良久，沈隊又問：「我想聽聽你的判斷。」
「我覺得，副班長肯定是有問題的，但這事情應該不是他一個人能辦下來的，」陸三三回答，「可能有這麼一個組織，需要kpi，副班長加入組織后，需要完成kpi所以殺人。」
「腦洞很大，」眾人笑了笑，「和火葬場場長為了業績殺人差不多。」
「可是，如果是個人殺人的話，很多事情都說不過去，」陸三三卻爭辯，「雖然當時副班長可能不在雜物間，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確實是被發現在雜物間的。而那個雜物間很難把自己鎖起來，他肯定是要有同夥幫忙的。」
「有道理，調查郭勇的所有事迹，包括他的聊天記錄，網購記錄，遊戲記錄，看片記錄，同時往上查三代，看看有沒有可能揪出類似組織的東西。」沈隊下令，邊上人立馬領命而去。
「還有，嚴密監視伽利略。」沈隊又想起一事。
「是！」眾人又開始忙碌起來。
「陸三三，」沈隊又換回白天和諧的語氣，「你對郭勇有什麼評價？」
「他……其實一直也挺好的，成績很好，人也聰明，就是中二病很嚴重。」陸三三想了想回答。
「他有女朋友嗎？」沈隊又問。
「報告，數據顯示，郭勇正在用手機***，就是現在，此刻！」有人大聲彙報。
「不要打草驚蛇，保持關注。」沈隊下令。
「是！」
陸三三頓了頓，認真回答：「據我所知，他應該沒有女朋友。」
「恩，」沈隊點點頭，「那，他最近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或者某些細微差別？」
陸三三思考片刻：「一定要說的話，大概他加入了一個裝逼群。但是我也加入裝逼群的啊，我還好幾年了呢。我到現在也很正常啊？」
眾人：「……」
沈隊換了個問題：「你對裝逼群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每個月他們有一次裝逼活動，月初的時候還有人吊著無人機飛躍長江，然後被抓了。其他的我都不太清楚。前幾天我遇到一個黑風衣的男人，他和我說了很多，但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陸三三回答。
「下位裝逼群並不在價值觀上給予引導，導致有些裝逼出現了偏差，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沈隊嘆息。
「裝逼者究竟是什麼？」陸三三忍不住要問，「我一直以為這就是一群搞笑的人，只是有幾個技術水平高的大佬而已。為什麼現在感覺，像是一個神秘組織一樣？」
「搞笑、神秘、大佬，這三個並不衝突，」沈隊苦笑片刻，「你知道個人決策者么？」
陸三三搖頭。
沈隊似乎自問自答：「你當然不知道，甚至很多***高管也不一定知道。眼下社會紛繁複雜，各利益群體相互拉扯博弈，最高層了解的東西往往不夠全面，也不夠細緻。公家單位好吃懶做，***，私營單位壓榨勞工，見利忘義，媒體捕風捉影，營造噱頭，每個群體都有每個群體的問題。」
「為解決類似問題，個人觀察者就此誕生。僅以個人名義，直接通過特別通道對最高層，或者對次一級高層進行彙報。幫助高層掌握最真實的情況。誠然個人終究也是在社會當中，本身也難免會受各種圈子影響。但只要個人足夠多，分的足夠散，其背後的利益或者圈子也會被稀釋，最終呈現出一個國家整體的面貌。」
「個人觀察者的選拔十分嚴格，不一定需要多優秀，也不一定需要多正派，但肯定是很認真的人，就是那種哪怕明知是虛頭巴腦的破事，也辦的一絲不苟的人。平時隱藏於各行各業，從企業高管，到酒吧陪聊，亦正亦邪都有，國內國外都有，他們領兩份工資，不過觀察者的工資很少，通常是最低工資標準。」
「個人觀察者的身份必須絕對保密，甚至於個人觀察者之間也不知道誰是誰，因為一旦泄露，可能會有其他利益集團收買，而他的觀察情報會直達高層，後果嚴重。這也是他和其他各種代表本質不同的地方，所有泄露觀察者情報的人，自動失去觀察者身份。」
「當然個人觀察者也會有一些旁人沒有的權限，但這些權限聊勝於無，甚至以為其身份的保密，權限本身也不被地方承認。大多數時候，個人觀察者沒什麼用，也就看看菜場上的菜價漲了還是跌了。」
「但事實上不是個人觀察不到東西，而是水平不夠，積極性不夠，技術太低。為此，高層為了激勵觀察者，引入個人決策者這個職位。決策者顧名思義，是能決策的。理論上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當然權利越大風險也越大，但其工資卻並不漲。」
「可能高層覺得漲了工資會讓決策者變質？或者別的什麼考慮。但作為決策者本人，終究還是想找點添頭，沒有名，沒有利，於是他們想到了裝逼。」
「由初代裝逼者牽頭，也算經歷過不少阻力，最終通過裝逼者法案，專業裝逼群也就此誕生。我只知道裝逼群高層有不少決策者，也有不少觀察者，這麼多年過去了，也吸納了一些普通人。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決策者，本質也是普通人。」
「哦，好厲害。」陸三三不知怎麼的，聽的熱血沸騰。
「也是諷刺，自從出現裝逼者后，再沒有人相信他們是什麼決策者，沒有人相信國家會這麼搞笑。決策者的身份就算告訴你，也沒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