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五嶽石刻
感慨了一會,兩人又走了十多丈,只見地下又有兩具骷髏,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團!
順着甬道轉而向左,眼前出現了個極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眾,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
令狐沖驚道:“此處是我華山派根本重地,怎麼會有這麼多死人?”
李牧道:“師兄你可知道,一甲子前,我五嶽劍派約戰魔教十大長老之事。”
令狐沖疑惑道:“曾聽師父提過,記得師傅說當時十大長老全部葬身我華山玉女峰,這裏正好十具屍首,你是說……”
李牧點頭道:“很有可能!”
兩人舉起火把,走進細看,除了屍骨,地上散落着不少兵刃。
一對鐵牌,一對判官筆,一根鐵棍,一根銅棒,一具似是雷震擋,另一件則是生滿狼牙的三尖兩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從來沒有見過。
令狐皺眉道:“咱們華山派從不用這些兵刃,莫非真是魔教中人?”
兩人不及細看,又往別處行去,不遠處地下拋着一柄長劍。
李牧走過去俯身拾起一柄,那劍較常劍為短,劍刃卻闊了一倍,入手沉重,說道:“這是泰山派的用劍。”
令狐沖聞言拿着火把向前照去,又是一把長劍,只見那劍刃不開鋒,劍尖極是尖利,叫道:“嵩山派佩劍。”
兩人再向前走去,地上長劍漸多,有劍脊輕而柔軟,是恆山派的佩劍。有的劍身彎曲,是衡山派的。
令狐沖忽然一聲驚叫,指着一柄長劍道:“這是…這是咱們華山派的佩劍,這山洞裏怎有這麼多我五嶽劍派的佩劍。”
李牧也不言語,繼續往前走。兩人漸漸走到右首一處山壁前,山壁離地數丈處突出一塊大石,似是個平台,大石之下似有字跡。
兩人舉起火把照去,只見石壁上刻着十六個大字:“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
每個字都有尺許見方,深入山石,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刻入,深達數寸。十六個字稜角四射,大有劍拔弩張之態。
旁邊更刻了無數小字,都是些“卑鄙無賴”、“可恥已極”、“低能”、“懦怯”等等詛咒字眼,滿壁儘是罵人的語句。
令狐沖看了大為氣惱,怒道:“那些人果然不是好人,想必幹了壞事,被我五嶽劍派擒住了囚禁在此,便在石壁上刻些罵人的話,只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李牧也不接話,舉起火把往一旁石壁上照去,只見一行字刻着道:“范松、趙鶴破恆山劍法於此。”
這一行之旁是無數人形,每兩個人形一組,一個使劍而另一個使斧,密密麻麻,粗略一計,少說也有五六百個人形,顯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劍人形的劍法。
李牧看那恆山劍法綿密嚴謹,一招一式均是精妙之極,有一些他也不曾見過,不由得看的入迷,忽聽得耳邊一聲怒吼。
令狐沖怒道:“無恥狂徒,竟敢口出狂言。我華山劍法精微奧妙,天下能擋得住的已屈指可數,有誰膽敢說得上一個破字?竟敢胡吹大氣,說盡破我華山劍法,果然無恥之極,師弟,咱來看看他如何破我華山劍法。”
李牧轉身走進看去,只見不遠處石壁上,赫然出現一行字跡,張乘雲、張乘風盡破華山劍法,口氣張狂無比。
李牧若有所思道:“師兄不必生氣,咱們試它一試!”
當下回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銅棍,和令狐沖湊近石壁,細細觀察,只見第一招圖形使劍人形只用草草數筆劃出,線條甚為簡陋,但從姿形之中可以看出,那正是本門入門劍法的一招“有鳳來儀”,劍勢飛舞而出,輕盈靈動。
與之對拆人形手中持着與之對拆人形手中持着一條長棍,姿式異常笨拙。
令狐沖冷笑道:“果然是胡吹大氣,本門這招‘有鳳來儀’,內藏五個后招,豈是這一笨招所能破解?”
只是李牧看那圖中那人的身形,笨拙之中卻含着有餘不盡、綿綿無絕之意。“有鳳來儀”這一招儘管有五個后着,可是那人這一條棒棍之中,隱隱似乎含有六七種后着,大可對付得了“有鳳來儀”的諸種后着。
令狐沖畢竟是用劍的高手,劍法天賦極高,很快也看出了這一點,只是一時難以相信,內心默默推演着。
這一招‘有鳳來儀’招數本極尋常,但后着卻威力極大,敵手知機的便擋格閃避,倘若犯難破拆,使劍的非吃大虧不可,這……這……這……”
他獃獃凝視這兩個人形,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嘆了一口氣,側頭再看第二組圖形時,見使劍的所使是本門一招“蒼松迎客”,登時精神一振,這一招他當年足足花了一個月時光才練得純熟,已成為他臨敵時的絕招之一。
他興奮之中微感惶恐,怕這一招又為人所破,看那使棍的人形時,卻見他手中共有五條棍子,分擊使劍人形下盤五個部位。
他登時一怔,怎地有五條棍子?但一看使棍人形的姿式,便即明白,這不是五條棍子,是他在一剎那間連續擊出五棍,分取對方下盤五處。可是他快我也快,他未必來得及連出五棍。
想到此,令狐沖當即喊道:“師弟,咱們試試這招吧。”
李牧看了看石刻,點頭答應,兩人相對而立。
令狐沖持劍在手,示意李牧先出招,李牧手拿熟銅棍,也不客氣,手中銅棍一晃,幻化出道道棍影,分擊令狐衝下盤五個方位。
令狐沖持劍在手,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只覺自己這一招蒼松迎客無論如何也使不出,稍稍一動,便被銅棍克制,他心中噗噗直跳,黯然神傷,難道這招蒼松迎客也被破了不成,不對,不對……
令狐沖反應過來,既是破解劍法,應該我先出招才是,怎能讓師弟先出招,他登時精神一振,喊道:“重來,這次我先出招,你再來破解。”
李牧點點頭,見令狐沖一劍刺來,他按照石壁所畫,沉肩滑步,竟在間不容髮之極避過來劍,同時手中不停,銅棍已點中令狐沖左腿膝蓋。
令狐沖一聲驚叫道:“不可能,怎麼這麼容易就給破了。”他轉頭往石壁上這招看去,只見使棍人形這五棍凌厲已極,雖只五處變化,卻每一處都能重重打在他腿骨、脛骨上。
再看下去,石壁上所刻劍招儘是本門絕招,而對方均是以巧妙無倫、狠辣之極的招數破去。
令狐沖又看到了一招無邊落木,突然想起去年年節時分,下起了大雪,師父見大雪飛舞,興緻甚高,聚集了一眾弟子講論劍法,施展了一招“無邊落木”,那時他一劍快似一劍,每一劍都閃中了半空中飄下來的一朵雪花,連師娘都鼓掌喝采。
師娘極少服人,常愛和師父爭勝,連她都服,可見這招“無邊落木”的厲害。
後來聽師父講解,這一招的名字取自一句唐詩,就叫做“無邊落木”什麼的,好像是說千百棵樹木上的葉子紛紛飄落,這招劍法也要如此四面八方的都照顧到。
再看那使棍人形,但見他縮成一團,姿式極不雅觀,一副招架無方的挨打神態,令狐沖信心更足了,這一招無邊落木精深奧妙,他火候極深,自信不會被輕易破去
當即對李牧道:“師弟,咱倆試試這招,我不信他能破我華山劍法。”
李牧頗為同情的看了令狐沖一眼,知道在他心中,華山劍法幾乎是天下最厲害的,就此被人破去,心中實難接。
但,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武功。
兩人擺好姿勢,相對而立,令狐沖見李牧縮成一團,姿式極不雅觀,和石壁上十分相似,讓人覺有點想笑。
可下一刻,他再也笑不出來了,心中一陣酸楚。看着手持銅棍的李牧棒,越看越覺得這棍棒所處方位實是巧妙到了極處。
深吸一口氣,壓下浮躁的念頭,令狐沖一聲大喝,手中長劍幻化出道道劍影,往李牧刺去。
李牧手中銅棍卻斜斜一指,“砰砰砰砰……”一陣交擊聲,只見每一劍都被這棍棒擋住,刺在上面,這棍棒驟看之下似是極拙,角度卻極為巧妙,形似奇弱,實則至強!
當真到了“以靜制動,以拙御巧”的極詣。
令狐沖丟下長劍,一時間心中凄涼之極,黯然道:“師弟,難道咱們華山劍法當真被破了不成?”
李牧反問道:“師兄,若是剛才使劍的是師父,還破的了嗎?”
令狐沖一愣道:“師父武功高深,剛才若是師父使來,必是破不了的。”
李牧笑道:“難道師父使得不是華山劍法,那怎能說破了華山劍法。”
令狐沖一愣,覺得師弟這句話說得極有毛病,反駁道:“師弟武功比不上師父,自然破不了。”
李牧笑道:“既然碰到武功高的就破不了,那隻能破武功比自己低的了。”
令狐沖張張嘴,覺得李牧說的不對,卻不知從何處反駁。
李牧反問道:“大師兄,本門武功的要旨是什麼?”
令狐沖詫異的看了李牧一眼,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朗聲道:“本門功夫,以氣為體,以劍為用,氣是主,劍是從,氣為綱,劍是目。內功不成,劍法再好也是無用……”
令狐沖這時恍然大悟道:“啊,是了,本門以練氣為本。倘若內功比他高深,招式自然威力極大,他如何破得了。”
李牧道:“只要內力比他高,一力降十會,任他招式百般變化,再是精妙,也給他破得乾乾淨淨,不過只是其一。
“其二,就算內力不佔優勢,但咱們華山劍法精妙絕倫,他破的儘是些死招,這些破解招式看似精妙,但都是取巧的法子,破綻極多,難道咱們就故意使出這招給他破,不會中途變招,攻他的破綻。”
令狐沖本就是用劍的高手,剛才只是驟見華山劍法被破,心中慌亂,此時經李牧點破,如何想不明白。
心中頓時一松,向李牧拱了拱手笑道:“還是師弟看的明白,這些破解招式,一式只破一招劍法,還得使劍之人中途不能變招,等他來破。咱們劍法雖分一招一式,可打鬥時卻能糅合起來一起使。”
“若我用有鳳來儀,他按破解之法來攻;我中途劍招一變,轉成蒼松迎客,他再換成這招破解之法;我再轉成無邊落木,不等他用出破解之法,我早已在他身上刺幾個透明窟窿。”
令狐沖說道這裏,心中擔憂一掃而空,臉上歡喜不盡。
李牧看令狐沖眉飛色舞的樣子,不僅笑道:“大師兄言之有理,這魔教之人想法也是不同尋常。臨死前也要留下破解之法,看來是怕人以為他是技不如人而死。”
令狐沖感慨道:“是呀!如他們不是刻畫這些武功招式,而是從旁協助那位使雙斧的長老一起開山,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否則,怎會變成這一堆枯骨。”
李牧道:“那樣,這滿洞的精妙招式,咱們可見不着了。”
一時間鬱悶之氣盡去,便各拿火把,在洞內四處觀看。
李牧一番遊歷,最近又練了另外四岳的入門劍法,還有七八門江湖上流行的劍法,眼界已經大為不同了。
不但五嶽各派的劍法,他都略知一二,有的更得了幾分精髓,便是天下間的劍法,也了解了不少。
此時邊走邊看,洞內竟有不少他也未曾見過的精妙招式,知道這些都五嶽劍派已經失傳的絕招,心中也是高興。
五嶽劍法中,華山劍法正奇相合,嵩山劍法氣勢雄偉,泰山劍法古拙樸實,衡山劍法變化奇幻,恆山劍法嚴謹細密。
李牧練的各派入門劍法經過半年多的打磨,早已根基深厚,火候極深。此刻驟見如此多的五嶽劍派精妙招式,一時間感悟頗多,沉迷其中。時間流逝,等兩人轉了一圈,再此碰頭時,已近午時。
李牧忽然從感悟中清醒過來,一拍額頭,對令狐沖言道:“師兄,這裏事關重大,萬不可泄露,咱們還是趕緊請師父上來為好!”
令狐沖也從石刻上回過神來,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師弟說的對,咱們要快快稟報師父。就是那些石壁上罵人的話,師父看了可別生氣才好。”
李牧笑道:“師兄放心吧,師傅的養氣功夫好着呢,哪會為這點小事生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