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鞍點 - 一

矢志離開的倒數第二天，廟裏來了陌生的香火客。

那是一個大美女，穿了一件黑色緊身的衝鋒衣，長長的頭髮扎了一些臟辮，額頭上圍了一塊印第安風格的圍巾，腳上則穿了一雙褐色鹿皮靴。

跟別的香客不一樣，美女到時挺自來熟。

當時廟裏就矢志和趙軍，趙軍做完早課，早早地回屋鏖戰去了，監院估計又出去跑事情，或者踅摸去哪找點便宜的物料修補、修補廟裏。

矢志其實有點不明白監院的想法，按照李寡婦的意思，監院應該還挺有錢的，何苦這麼為難自己。

所以接待的工作就交給了矢志，矢志是個稍微有些害羞的男孩，在京城混了這麼久，也沒有啥艷遇的情節。

跟着美女的時候，倒是有些不自然。

“廟就這麼大了，其實還有很多院子，但是都荒廢了的不行，過去太危險了，也就體天王殿和大殿還保留了點顏面。”

“您要想燒香的話，那邊有免費的香，三根就行。”

美女看着有點緊張的矢志，莞爾一笑。

用手指捻着三個香就點了起來，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個老香客了。

監院為了節流，買的香就是普通的草香。用火點了，要麼不好着，要麼就是跟蠟燭似的，頂着火苗冒着煙。

美女看着香見火順風就着，也不慌張，用手狠狠的一甩，火就滅了。

供香，最忌諱用嘴吹，如果着的太旺，就用手甩一甩。

燒完香，也不離開，反倒是自來熟的去偏院坐下來，問矢志怎麼做功德。

那一刻，矢志彷彿是妓院新來的鄉下妹子，沒見過也沒聽過，對面的卻是一個資深嫖客，嫖齡得有二十年那種。

矢志只好灰溜溜的去找趙軍，趙軍倒是見多識廣，走上去攀談起來。

矢志不願意偷聽，就自己溜溜達達的在院子裏瞎走，遠遠的看着高高胖胖的趙軍，對着一個既漂亮，又野性十足的美女，像是要演一出霸道武僧愛上我的劇情。

本來矢志是亂想的，哪知道後面的劇情完全出乎他的所料。

聊了一會，趙軍騎着他的小電驢馱着美女下山去了。

矢志當時啞然，腦子裏想的是，是不是要和方丈說，你徒弟凡心動，還俗去了。

但是覺得這事實在說不出口，就轉頭去廚房踅摸黃瓜。

中午的時候，監院、趙軍和美女一起回來了，三個人還有說有笑。如果不是他倆一個帶着僧帽，一個頂着光頭，矢志肯定會懷疑看錯了人。

可是咱們鎮上，攏共就倆註冊的和尚，矢志確信他沒有看錯。

等到三人進到院子裏來。

趙軍開口說道：“這是華予。”

“我叫華予，‘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的華予嗎。”美女似乎並不在意，那兩句詩沒人知道的尷尬，落落大方的伸手和矢志握了一下。

嘻嘻，還挺軟的。

監院繼續說：“華予會在廟裏住一段時間，她是來寫生的。”

“哦。喔？”

矢志打量了一下華予，發現她並沒有什麼行李，趙軍的小電驢後面馱着的鋪蓋一看就是從鎮子裏面借來的，綉着大紅花的被子和藍白相間格子的枕頭，顯得極其不搭。

華予則是孑然一身，別無長物。沒有畫板什麼的，也沒有長槍短炮的鏡頭。

寫生的？有這樣來寫生的？

中午飯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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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院特意強調，為了歡迎華予，晚上把馬大姐和閑着沒事的李寡婦都叫過來，一起熱鬧熱鬧，也做點好的素齋。

MD，老小子，你前天還說要招待我去馬大姐的農家院，扭頭就不提了。來了美女你倒是挺勤快，你這是不想當和尚啦。矢志心裏非常的不平衡，他覺得當初那1000快的香火錢，太多了，應該給200就對了，這個破廟不配。

華予倒是有點綠茶的說：“謝謝大家了。”，她很坦然的接受了。

飯後，廟裏的幾個人突然都消失了。似乎從始至終，這裏只有矢志自己。

矢志感覺到有一絲異樣，但是卻說不出來，好像混進來了什麼，卻又一時分辨不出來。

鄉下的下午無聊到頂，矢志想去趙軍的房裏找點玩的消磨一下時光，反正也馬上要回去了。

剛到趙軍的門前，就看華予站在門邊和趙軍說話。

“你讓矢志帶去你藏經樓吧，其實實在沒啥可看的。我現在得上網發點東西。”趙軍對着華予說，然後招手讓矢志過去。

“前兩天矢志剛去完藏經樓，知道路很近的，就是要小心點，藏經樓一直沒修，你要是想上去也行，千萬要小心。”趙軍囑咐道。

說完，他就轉身回到屋子裏，戴上了大紅色的beats耳機，打開了電腦。

“嗯？”

似乎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那種和既有記憶有點偏差的感覺很奇怪。

“走吧。”華予對矢志說。

為什麼她沒又問我方不方便，有沒有事情要做，這是基本的禮貌啊。矢志有點奇怪，但是他想，華予可能覺得沒人會拒絕美女，所以沒有徵詢他的同意，就做了決定。

“好啊，不過藏經樓沒有什麼，上不去了，樓梯都壞沒了。”矢志和華予說。

“這樣啊，那好可惜。遠處看到了藏經樓還是很漂亮的。”華予毫不在乎。

“是啊，我也是遠遠在路上看到了藏經樓才來的，你也是嗎？”

“對啊，之前路過這裏，在路上看到了樓頂，當時我還在想，這是哪裏，後來在路邊休息的時候問了當地人才知道，那是白葡寺的藏經樓，就想過來看看。”華予說。

“可惜，過去應該很好看，如果能上去也許能看到附近的景色。”矢志有些惋惜。

兩個人沿着小路到很順利地到達了藏經樓。

藏經樓一樓的樓梯是完整的。

矢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上次來的時候明明是斷掉的。但是現在樓梯就在那，而且整座藏經樓似乎也沒有那麼破舊，反倒是像一座剛剛荒廢不久的木樓。

明明是斷掉的樓梯為什麼會變成正常的樣子。

矢志有些為難的解釋道：“上次來的確是斷掉的，我還仔細的看了，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應該可以上去，你上去過嗎？”華予問。

“沒有，我上次來看着樓梯斷掉了就沒有上去。不過來都來了，上去看看吧。”

華予像一條靈敏的小鹿，轉身就上到了二樓，矢志還是有些不相信，他仔細的看了木質的樓梯。那就是很普通的木質樓梯，跟電視劇里的樓梯一樣，挨着一側的牆上，樓梯中間是玄空的，陳舊的木色保留着時代和衰敗感，但是樓梯絕對是可以上去的，-而且看着還挺結實。

矢志有些不太相信的，用腳踩了上去，那個樓梯居然連晃動都沒有晃動，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矢志又用腳踩了第二步，還是真實的感覺。就提着心，走到了二樓。

華予不在二樓應該是上到了頂層，矢志終於看到了這個據說有狐仙飲宴的地方，這裏並不大。

也就只能擺下兩張半桌子，如果狐仙在這裏的聚會的話，應該是有寥寥幾個人。跟想像中有很多侍女，還有絲竹管樂的情景截然不同。

矢志稍作打量便上到了頂層。

可是華予也不在三樓。

矢志此時完全錯愕了，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或者夢境中，華予也許並不存在，他自己在夢中走到了這裏。

矢志有點害怕，畢竟這是一個如此虛幻的場景。

又像是那種思細恐極的恐怖電影，所有的事情場景都是正常的，只有一點點的區別。

矢志想趕緊離開，但是他又不相信此時發生的事，就在三樓轉了一圈，想找到華予。

“我在這呢。”

華予的聲音在頭頂外響起，下了矢志一跳。

“你出來繞道後面可以上到屋頂。”華予指揮着矢志。

矢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華予還在，不是鬧鬼了。

矢志看了看了，發現了在一側可以走到憑欄外面，後面有一個狹窄的小樓梯，連扶手都沒有。

身子笨拙的矢志決定不上去了。

“這裏還和之前一樣。”華予邊從樓頂往下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