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橫槊賦詩
曹操自遣徐庶去后，心中稍安，遂上馬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乘大船一隻，於中央上建“帥”字旗號，兩旁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張，他居於上。
此時是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氣晴明，平風靜浪。
曹操下令道：“置酒設樂於大船之上，我今夕欲會諸將。”
此時，天色向晚，東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長江一帶，如橫素練。
曹操坐大船之上，左右侍御者數百人，皆錦衣綉襖，荷戈執戟。文武眾官，各依次而坐。
曹操見南屏山色如畫，便東視柴桑之境，西觀夏口之江，南望樊山，北覷烏林，四顧空闊，心中歡喜。
曹操對眾官說道：“我自起義兵以來，與國家除凶去害，誓願掃清四海，削平天下。今所未得者，乃江南也。如今我有百萬雄師，更賴諸公用命，何患不成功？收服江南之後，天下無事，與諸公共享富貴，以樂太平。”
文武皆起身，謝道：“願丞相早奏凱歌，我等終身皆賴丞相福蔭。”
曹操大喜，命左右之人行酒。
飲至半夜，曹操酒酣，遙指南岸，說道：“我笑周瑜、魯肅不識天時，今幸有投降之人，為心腹之患，此乃天助我也。”
荀攸上前進言道：“丞相勿言，恐有泄露。”
曹操大笑道：“座上諸公與近侍之左右，皆是我心腹之人也，言之何礙啊？”
說到這裏，曹操又指向了夏口。
曹操說道：“我笑劉備、諸葛亮，以螻蟻之力來撼泰山，何其愚也！”
說著，曹操看向諸將。
曹操對諸將說道：“我今年五十四歲矣。如得江南，竊有所喜。昔日喬公與我至契，我知其二女皆有國色，后不料為孫策、周瑜所娶。我今新構銅雀台於漳水之上，如得江南，當娶二喬，置之台上，以娛暮年，我願足矣。”
說到這裏，曹操便大笑起來了。
曹操正笑談間，忽聽聞鴉聲望南飛鳴而去。
曹操問道：“此鴉緣何夜鳴？”
荀攸回答道：“鴉見月明，疑是天曉，故離樹而鳴也。”
曹操聽了，又是大笑。
此時，曹操已醉，便取槊立於船頭上，以酒奠於江中，滿飲三爵。
曹操橫槊對諸將說道：“我持此槊，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頗不負大丈夫之志也。今對此景，甚有慷慨。我當作歌，汝等和之。”
眾人全都附和曹操所言。
曹操作歌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皎皎如月，何時可輟？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歌罷，眾和之，共皆歡笑。
這時，座間一人進言道：“丞相，大軍相當之際，將士用命之時，丞相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曹操視之，乃揚州刺史，沛國相人，姓劉，名馥，字元穎。
劉馥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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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淝，創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學校，廣屯田，興治教，久事曹操，多立功績。
當下，曹操橫槊問道：“我言有何不吉呢？”
劉馥對曹操說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此不吉之言也。”
曹操大怒道：“汝安敢敗我詩興！”
說著，曹操便手起一槊，刺死了劉馥。眾人看見了，都驚駭，就罷宴。
第二天。
曹操酒醒，知道昨天的事情，懊恨不已。
只見劉馥之子劉熙，向他告請將自己的父親的屍體歸葬。
曹操泣道：“我昨因醉誤傷汝父，悔之無及，你可以三公厚禮葬之。”
然後，曹操又撥軍士護送靈柩，即日回葬。
這時，水軍都督毛玠、于禁詣帳下，請示道：“丞相，大小船隻，俱已配搭連鎖停當。旌旗戰具，一一齊備。還請丞相調遣，克日進兵。”
曹操至水軍中央大戰船上坐定，喚集諸將，各各聽令。
只見水旱二軍，俱分五色旗號：水軍中央黃旗毛玠、于禁，前軍紅旗張郃，后軍皂旗呂虔，左軍青旗文聘，右軍白旗呂通；馬步前軍紅旗徐晃，后軍皂旗李典，左軍青旗樂進，右軍白旗夏侯淵。水陸路都接應使：夏侯惇、曹洪；護衛往來監戰使：許褚、張遼。其餘驍將，各依隊伍。
令畢之後，水軍寨中發擂三通，各隊伍戰船，分門而出。現在，西北風驟起，各船拽起風帆，衝波激浪，穩如平地。北軍在船上，踴躍施勇，刺槍使刀。前後左右各軍，旗幡不雜，又有小船五十餘只，往來巡警催督。
曹操立於將台之上，觀看調練，心中大喜，以為必勝之法。他叫眾人且收住帆幔，各依次序回寨。
曹操升帳，對眾謀士說道：“若非天命助我，安得鳳雛妙計？鐵索連舟，果然渡江如履平地啊！”
程昱對曹操說道：“丞相，船皆連鎖，固是平穩。但是，周瑜若用火攻，難以迴避。丞相，不可不防。”
曹操大笑道：“仲德雖有遠慮，卻還有見不到處。”
荀攸問道：“仲德之言甚是，丞相何故笑之？”
曹操對程昱和荀攸說道：“凡用火攻，必借風力。方今隆冬之際，但有西風北風，安有東風南風？我居於西北之上，彼軍皆在南岸。彼軍若用火，是燒自己，還是燒我？若是十月小春之時，我早已提備矣。”
諸將皆拜伏道：“丞相高見，我等不及。”
程昱想要再勸，卻被荀攸給阻止了下來。
曹操看向了諸將，對諸將說道：“青、徐、燕、代之眾，不慣乘舟。今非此計，安能涉大江之險！”
話音剛落。
這時，班部中有二將挺身而出道：“丞相，小將雖幽、燕之人，也能乘舟。今願借巡船二十隻，直至江口，奪旗鼓而還，以顯北軍也能乘舟也。”
曹操視之，乃袁紹手下舊將焦觸、張南也。
曹操對焦觸和張南說道：“你等皆生長北方，恐乘舟不便。江南之兵，往來水上，習練精熟，汝勿輕以性命為兒戲。”
焦觸、張南大叫道：“如若其不勝，甘受軍法！”
曹操對焦觸和張南說道：“戰船盡已連鎖，唯有小舟。每舟可容二十人，只恐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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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戰。”
焦觸對曹操說道：“若用大船，何足為奇？乞付小舟二十餘只，我與張南各引一半，只今日直抵江南水寨，須要奪旗斬將而還。”
曹操說道：“我與汝二人於二十隻船，差撥精銳軍五百人，皆長槍硬弩。到來日天明，將大寨船出到江面上，遠為之勢。更差文聘也領三十隻巡船接應汝回。”
焦觸、張南欣喜而退。
第二天。
焦觸和張南便四更造飯，五更結束已定，早聽得水寨中擂鼓鳴金。
只見船皆出寨，分佈水面。長江一帶，青紅旗號交雜。
焦觸、張南領哨船二十隻，穿寨而出，向江南進發了。
南岸隔夜聽得鼓聲喧震，遙望曹操調練水軍，便報知周瑜。
周瑜往山頂觀之，曹軍已收回了。
隔天。
忽然又聞鼓聲震天，軍士急登高觀望，看見有小船衝波而來，便飛報中軍。
周瑜問帳下諸將：“誰敢先出戰？”
韓當、周泰二人齊出道：“我二人當權為先鋒破敵。”
周瑜大喜，便傳令各寨嚴加守御，不可輕動。
只見韓當、周泰各引哨船五隻，分左右而出。
焦觸、張南憑一勇之氣，飛棹小船而來。
韓當獨披掩心，手執長槍，立於船頭。
焦觸船先到，便命軍士亂箭望韓當船上射來。韓當看見了，便用手中的盾牌遮隔。
焦觸捻起了長槍，與韓當交鋒。韓當手起一槍，便刺死了焦觸，而張南隨後大叫趕來。
隔斜里，周泰船出。
張南挺槍立於船頭，兩邊弓矢亂射。周泰一臂挽牌，一手提刀，兩船相離七八尺。
周泰立即飛身一躍，直躍過張南船上。他手起刀落，砍張南於水中，亂殺駕舟軍士。
眾船飛棹急回。韓當、周泰催船追趕。
到半江中，韓當、周泰恰與文聘船相迎。兩邊便擺定船廝殺。
周瑜帶着眾將立於山頂，遙望江北水面艨艟戰船，排合江上，旗幟號帶，皆有次序。他回看文聘與韓當、周泰相持，韓當、周泰奮力攻擊，文聘抵敵不住，回船而走，韓當、周泰二人急催船追趕。
周瑜恐韓當、周泰二人深入重地，便將白旗招颭，令眾鳴金。
韓當、周泰二人聽見了鳴金之聲，就揮棹而回。
周瑜于山頂看隔江戰船，盡入水寨之中。
周瑜看向了眾將，對眾將說道：“江北戰船如蘆葦之密，曹操又多謀，當用何計以破之？”
眾人未及對話，忽然看見曹軍寨中被風吹折中央黃旗，飄入江中。
周瑜大笑道：“此不祥之兆也！”
正觀之際，狂風大作，江中波濤拍岸。一陣風過，颳起旗角於周瑜的臉上拂過。
周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吐鮮血。諸將急救起之時，他卻早不省人事。
賬內。
周瑜被左右之人救回了帳中，而諸將也都來看望周瑜的情況。
諸將盡皆愕然，相顧道：“江北百萬之眾，虎踞鯨吞，不爭都督如此。倘曹兵一至，如之奈何？”
於是，他們慌忙差人申報吳侯，一面求醫調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