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孫大腸的禍福
下人阿鬟還在糾結她自己這次任務的時候，冉焉早就已經從房間內部的一條暗門溜了出去
這個時候門外身穿高級衣料戴着白色船帽的服務生已經推着餐車在外面輕扣房門。
敲門聲雖然輕，但也把房間裏的阿鬟嚇了一跳，她趕緊從衣櫥里取出一條冉焉帶過來的衣服想着穿在身上。
可衣服上的扣結太難解了，她放下衣服捻緊嗓子學冉焉說起話來。
“冉小姐，您叫的餐來了。”
“咳~嗯~~，我......我在換衣服，你就先放在門外吧，我一會兒叫人推進來。”
“好。”
“哎，這次算是躲過去了。”
“在軍校穿過了兵服，還是這身男裝的行頭看着順眼，什麼無氏姑姑叫你盯着我，我看就是那不爭氣的冉晉雲在無氏姑姑說了什麼壞話，那小子向來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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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叔，怎麼今天那麼早啊？”
“不懂整了個糗事，這娃娃耍氣一天莫起床，額琢磨怕不是想吃湯饃嘞。”
“小事一樁，小孫，讓廚房做上一碗羊肉泡饃，放那泥沙鍋里的老湯。”
“莫麻達，額這就起灶。”
“甘叔，現在時辰還早呢，店裏也沒什麼人，您進來坐坐。”
“行。”
“你個小兔崽子，我還治不了你了！”
“咩~~~咩~咩~~~”
“撒聲音？”
“新弄來小十隻羊，這不準備晌午的時候給它燉了，八成是宰羊呢。”
“額摸上兩眼。”
“好好好。”
剛進了老狗頭羊湯店的甘大爺準備坐在靠角落裏的一處凳子上，這屁股還沒坐下去，便聽到後院裏傳出了羊的大叫聲，他一聽這羊叫聲心裏就已經有了數。
後院裏面院牆四周擺放着三口大鍋，一個鍋里是剛剛冒出小泡的溫水。
緊接着是一鍋燒沸的湯料子，蔥、姜、蒜、黃酒、八角、大料不斷地被沸水眼從中間衝起，最後的那隻鍋里煮着乳白色的高湯。
一個用木板簡易搭建起來的羊圈裏八隻黑面奶山羊在裏面亂叫着，兩米高的木架上倒吊著一隻拚命蹬腳的羊。
羊的腦袋慌亂地躲閃着屠夫手裏亮晃晃的尖刀，氣得屠夫使勁在羊腦袋上用刀柄狠敲了幾下，那羊掙扎得更厲害了。
“從哪裏弄來的瓜娃子？”
“都是瓜愣，手上的功夫不好。去去去，站一邊去，連只綁上腿的羊都宰不了，去湯鍋那添柴吧。”
“是，腸叔。”
“你個小子，這夥計不還是親親撒。”
“沒......沒錯，鄉下沒活做就招過來了。”
“奶羊看着不，得這個數吧？”
甘大爺站在遠處看了看羊圈裏的羊便伸出五個手指在孫大腸面前晃了晃，其實一下子猜中了孫大腸心裏收羊的碼子，可孫大腸雖然內心不服氣，但臉上還是一陣尷尬地苦笑。
他伸出手壓回了甘大爺一根手指，然後衝著甘大爺笑了起來。
甘大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往羊圈那走了過去，甘大爺好像已經明白了真相。
“這做羊肉泡饃的羊數奶山羊最好，奶山羊里呢，味道屬黑面羊最為上佳，這個數你小子怕不是賺了。”
“嘿嘿嘿，哪裏哪裏。”
“不過你的話不實誠。”
“甘叔，這話怎麼說？”
“這一隻兩隻也就算了，
這小十隻也這個數？”
“碼子是事先定下的，虧不了。”
“好，瞧這羊圈裏的黑面奶山羊也產過幾窩崽了，這碼子還得少半。”
“還得少半！？不......不不可能，窮子，快去羊圈裏再弄只羊出來。”
“好。”
“挑那隻，就到處亂蹦亂跳的那隻。”
“行，沒問題。”
一把把手裏的尖刀插在肉樁子上的窮子隔着羊圈把那隻羊揪了出來，那羊倒是有幾分力氣，把窮子抓住羊脖子的兩隻手都弄得有些酸麻。
窮子用嘴從羊圈的木板上叼下一根羊套繩套在羊脖子，隨後收緊的繩套跟着羊在院子裏好一通亂跑，羊終於沒了力氣側躺在湯鍋一邊吐着舌頭小聲哼叫着。
“甘叔，這是裏面最好的一隻了。”
“嗯，看着不錯。”
“別看着啊，您給上上手。”
“成。”
甘大爺挽起袖口並沒有直接摸羊，而是走到湯鍋下取了一根帶症火苗的柴禾。
然後吹滅柴禾上的火苗把紅炭靠近羊脖子那一燙，黑色的羊毛頓時打了卷。
他用手指捏出一攝捻成粉末放在鼻尖后一聞，這黑面奶山羊果然有問題。
再加上這便宜的價錢，心想孫大腸這次是賠了錢。
“甘叔，您瞧的怎麼樣了？”
“羊肉倒是羊肉，不過羊有些問題，不信你聞聞。”
“這有什麼味道，一股羊身上的膻氣，真沖鼻。”
“那你找碗熱水來，用水洗洗這黑面奶山羊的臉吧。”
“成，快取碗水來。”
原先還在認真熬湯的幾個夥計全都靠了過來，果然窮子抹在羊脖子上的熱水。
沒過一會兒這奶山羊臉上的黑毛竟然變成了一塊塊黑麻點子，孫大腸一把把窮子裏的水碗奪過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水碗的碎裂聲嚇得木架上倒吊著的那隻羊咩咩咩地叫起來，他從地上拿起一塊碗片轉身走到羊那裏。
噗呲一聲慘叫，羊竟然把腿上束緊的繩套里掉了下來。
脖頸處噴濺出來的血讓羊無法在地面上站穩，它勉強支撐幾次后又倒在了地上。
等孫大腸過去想看看羊的死活時，那羊居然抬起頭一口咬在了孫大腸的手腕上，嚇得一旁的夥計都不知所摸。
“這羊......羊是怎麼了！？”
“還他娘的愣着......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羊嘴掰開，不不不，直接給我把羊頭剁下來，快點快點，疼死我了！”
“是......是。”
咔嚓一聲另一個夥計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刀起刀落，羊頭咕嚕咕嚕地滾到了一邊。
之前靠在湯鍋旁邊的那隻羊才就沒有了之前囂張的氣焰，不知什麼時候羊身下面多了一灘尿漬。
“腸叔，您......您的手沒事吧？”
“被畜生咬了一口，能有什麼事，這隻這隻全他娘的給我宰了！”
“還愣着做什麼，不會宰嗎？”
“會會會。”
“甘叔，真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
“這有撒，我以前也這樣過，宰羊這個力度就對嘍。”
“那就好，那就好。”
“我叫你做的那份羊肉泡饃，做好了沒有？”
“好了，就差澆湯頭了。”
“就從這鍋里舀吧，可別告訴仲老頭頭湯的事情。”
“行。”
“甘叔，您看這碗夠不？”
“夠了，這做生意可不能貪小便宜，碼子是多少就是多少，明白了嗎？”
“記下了，記下了。”
“都趕緊幹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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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爺，瞧您這身行頭，是要去哪個酒店？我捎你一段。”
“我這身行頭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見多的人多了，您一定是去外地來的。”
“你說說看。”
“一定是去找美食吃的，我猜的對不對？”
“不對，這好東西我可吃過不少，翻來覆去都是一個滋味。我現在也沒事什麼就到處逛逛，看你像是老手了，有好地方嗎？”
“那我算是打嘴了，好地方有啊。”
“那就去那裏吧。”
“您真爽快，也不問地方。得，這次我送你去的地方，您保准滿意。”
“真的？”
“真的，要是不滿意，我再把您送到您想去的地方，只要單程的錢，您看怎麼樣？”
“走吧。”
“您坐穩了。”
雖然只是簡單地聊了幾句，但司機心情看起來很好。
他正準備摸起一根香煙來抽一抽，可通過後視鏡看到冉焉，卻又重新把香煙放進了煙盒。
車子鑽進魚腸小巷裏七拐八轉，最後停在了老狗頭羊湯店外面送貨的一輛貨車後面。
貨車車廂裏面跑出一股股屎糞味，司機趕緊掉了一下車頭把車子停在了貨車後面不遠的地方。
貨車駕駛室里走出來一個個矮的人，那人嘴裏叼着一隻香煙，香煙頭上的火星不時地冒着紅火。
車欄杆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緊接着四五隻奶山羊從裏面探出頭來。
“就這！？”
“來的正是時候，就是這家店，瞧見了吧，羊都是剛拉來的。別看這小店不起眼，可這羊肉泡饃做的最正宗，你進去一吃就知道了。放心，吃一碗羊肉泡饃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我在這裏等你。”
“錢先給你。”
“別，東西還沒吃，我的話是真是假一會兒再說，這錢您拿好。”
“還是拿着吧，這是什麼？”
“成，我的車鑰匙，這樣我就不會跑了。反正吃完您還要回去，我就在這店外面等您。”
“小子，瞧見沒，就這一批貨，能掙這個數。”
“這個數！？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擔心這個害怕那個，還出來掙什麼錢，放心吧，下個月羊還送到這裏。”
“好，煙頭燙到了羊毛上。”
“真是的，光顧着跟你說話了，不要緊不要緊。”
那人手裏緊緊抱着一個用繩套拴住四條腿的奶山羊，說放間煙頭已經把山羊耳朵上的細毛燙出一個黑色的焦點，他一口把嘴裏剛吸了幾口的香煙吐了出去。
孫大腸送甘大爺出店門的時候，剛一撩起門帘便一頭撞見了送羊的人，他朝着送羊的人露出了惡狠狠的表情。
咬緊的后槽牙都讓左側的腮幫子鼓了起來，送羊的人也只能點點頭笑迎着孫大腸。
“那我先走了，你個瓜娃子手上有準頭不？”
“有有有，甘叔，我就不送你了。”
“老闆，我送來的羊還行不行？”
“好......好，挺好的。就你自己？”
“車上還一個。”
“那都別閑着了，叫上他一塊把羊給我送到後院吧。”
“行，福仔，下車送貨。”
“哎喲，真是對不住，怎麼突然躥出一個人來，還好湯沒撒。”
“不好意思，您沒傷到哪裏吧？”
“你們還沒走嘛，還是探完親回來了？”
“探完親？”
“哦，那怕不我認錯人了，我以為你和之前跟我車的那些人是一活兒的呢，沒事了。”
“大爺，您和我詳細說說嗎？”
“現在恐怕不行，茂兒郎還等着這碗羊肉泡饃解饞呢。”
“我沒什麼事，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那好吧。”
“來了。”
“來了，哥幾個宰羊呢，我把羊先放這了。”
“哥幾個也別都閑着了，幫他倆鬆鬆皮吧。”
“知道了，腸叔。”
“哎喲，你們這是做什麼？”
“你敢抽我大嘴巴，你知道我在道上叫什麼嗎？”
“叫什麼，再賞他一個吧！”
“哎喲，饒命啊，有話好好說。”
扛着羊的兩個人剛一進後院，便發現後院的幾個夥計都停下了手頭的活在院門口那裏站成兩排。
走在前面的人剛一邁步就被夥計伸出的腳給絆了一個大跟頭，人連同肩膀上的羊一同摔到了地上的羊尿上。
話還沒說就被拉起來一人給了兩個耳光，年輕的倒是認了慫，另一個狡辯了幾句又被抽了幾個耳光。
“找人不打臉，既然打了臉，那就說明話。”
“這羊是黑面奶山羊，對吧？”
“對對對，您瞧這黑臉，錯不了。”
“哥哥哥，別說了，你瞧那頭的木架上。”
“哎喲，我......這......一定是弄錯了！”
“還想跑，給我抓住他們！”
“咩~咩~~~咩~~”
“哥，你沒事吧？”
“還他娘的愣着幹什麼，趕緊上車溜啊。”
“羊都抱下車了，這可怎麼辦啊？哥，等等我。”
“這是打架了啊，都是些什麼事啊。”
把座位放平躺在上面小憩的司機聽到一陣吵鬧聲睜開了眼，卻發現早前停在前面的貨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走了。
只留下三隻羊躺在原地咩咩亂叫，緊追出來的幾個夥計朝遠處叫罵幾聲吐了幾口唾沫過去。
在羊湯店裏盤賬的孫大腸聞聲也跟了出來，聽到夥計說的話以後，他氣得是真跺腳。
不過看到地上還有三隻羊，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他叫其他人都靠過來，然後用手指着地上的羊說道，
“這是什麼？”
“是羊啊。”
“放屁。”
“腸叔，您不會是眼花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是黑面奶山羊。”
“都瞧瞧瞧瞧，是黑面奶山羊，都記住了嗎？”
“哦，記住了。”
“這一次總算是沒賠錢，把羊都弄到後院吧，客人問起來的時候，嘴都給我守緊一些。”
“是，腸叔。”
“我說你小子可真是有心眼，還黑面奶山羊呢。”
“你懂個屁，有個懂吃行的客人，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說是龍肉他們也得把碗舔乾淨了。”
“是這麼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