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雷掌燈(上)
夜色降臨。廣袤的三清山在一輪皎潔的滿月映照下,格外清朗寂靜。漫山的叢林在一陣陣山間勁風的吹掠下,在月色中蕩漾起伏。輕紗般的片片雲煙青霧在山巒間飄動糾纏,浸人心脾的空氣中已經悄悄浸潤了早春雨露的甜濕。
玉靈觀外,山下十里一處松林,兩個詭異黑影自空落下。其中一個身形稍顯笨拙,還不時劇烈咳嗽了數聲。等了半晌,只見一道紫色光影自山外御空而來,兩人連忙抱手下跪,恭敬拜號道:
“屬下恭迎護法!”
月色下,來者龍紋面罩依稀可見,正是那日與淳遠交手的紫衣人。
“看你是受傷了?”
“是......”
“一介蠢貨,還是露了蹤跡。這下好,人家必有了防備。那孩童人呢?”紫衣人怒問到。
“啟稟護法,依護法之命,我等一路暗中尾隨那和尚道姑,他們將男童自南安帶到了此處山上名為玉靈觀的地方治傷。按護法吩咐,數月來我等暗中監視,並未輕舉妄動。近來據屬下觀察,孩童已幾近痊癒。今日午後屬下有失,在玉靈觀後山監看時過於大意,被那道姑發現,中了她一記指法,只是......”
“講!”
“屬下當時目睹了那男童突發之異象!”
“哦?”
“那男童午後在後山小憩時睡着,屬下本想趁此良機要劫了那小廝便走,不料正欲行事時,那孩兒睡夢中身體竟蘊發出一層古怪金黃氣圍,甚是怪異,其顏色淺淡,非修者不可見其形。依屬下修為,竟入手不得,還被其反噬。小兒醒來后那氣圍便憑空消散了,不巧那道姑隨即趕來,故未成事。”
“還有此等事?”紫衣怪人雙手負后,踱了兩步,看起來也是不解。
“此外,那道姑後來似乎還教授了小兒一段心法。”
“心法?此子尚幼,竟有根基?有點意思,果然不簡單......教主上月出關訓示曾言,此子背負我冥龍神祗,若能為我所得,神教實力在當今世上將無人匹敵,大業可興。看來這小兒如教主神算,果然非同尋常。”
紫衣人似在訓話,又似在自語:“一月前,教主神識終得大成,馭動神睛目力窺破這小子身在大庾,命我等前來尋找。我令厥羅門得力之人覓得這孩童藏身之處,將其從那念書的師塾掠了去。不想剛剛得手,卻被那朝廷錦衣衛攪和,其後更有佛道兩門高人插手,此遭差使越發難辦了。我遵教旨帶你剎羅門一眾,擔此重任,事關神教大業,可至今寸功未建,再無所獲,如何復命。”
“等不得了,爾等聽命,收攏剎羅門贛中教眾,今夜子時隨我攻入玉靈觀,務必拿住那小兒。否則,你等休想領了本月的冥龍散!”
這剎羅門二人聞聽冥龍散,臉色竟然倏地變得慘白,拜伏在地諾道:“屬下豈敢不盡心儘力,只是本門教眾修為低淺,即便群起而攻,也不定是那和尚道姑對手......!”
“你們怕什麼,勿要多慮,依令行事便是。我剛得教令,神教聖左使,已親來三清山助陣,此事必成。”
“屬下......屬下謹遵法令。”
兩人一聽聖使,面色惶恐又帶着驚喜。平日教中能面見九大護法已是不易,聖使親來,看來教主是志在必得了。心中大定,隨即告諾離開行事而去。
玉靈觀內。
靜然端坐在蒲團上,閉目神思。經午後之事後,她再也沒有離開淮昭半步。
身邊的小子和玉姝已沉沉睡去,師太心中卻回憶着數月前發生的事情......
去年冬月月初,玉靈觀前一位衣衫破舊的道人突然踏雪來訪。此人自稱三清宮道士,指名單獨請見靜然師太。靜然素來自視極高,對時下三清宮及龍虎山同道為朝廷皇命所馭,日日煉丹朝貢,頗為不屑,故平日極少與三清各殿往來,只獨自修行。正想幾下打發來人離去,不想那道人進門之言,便讓她心中一驚。
只聽那道人言到:“我乃三清宮風雷塔掌燈,今日辰時風雷塔仙尊臨世,降下一道神諭,請道長過目。”說罷呈上一道道符。三清源遠流長,上界臨世數百年來時有發生,通常仙尊臨世后,在場的道眾要將一空白道符浸入案前聖水,有道教畫符顯現便乃神諭。
“敢問道長,仙尊聖駕時,幾人在場?”
“獨我一人。”
靜然暗暗驚奇,再私下打量了一下道人,卻並未發現其有何異人之處,隨即接過道符,只見上書八字:南安大庾,坤道護子。
自古道教修行,男性稱為乾道,女黃冠則稱為坤道。這三清各殿,唯有玉靈觀為坤道修行,看來這掌燈道人來此也不奇怪了。只是當時靜然不知這護子是仙意何指,也很驚異為何上尊臨世,獨獨選了風雷塔和這破舊道士。其下也未多思量,既是仙尊神諭,自然不敢怠慢,遂即有了南安府之行。不想,上仙早已掌了世事,竟讓自己與王淮昭有了此等緣分。
淮昭今日說的那段夢境,或許大有隱喻,而孩子體內出現的古怪真氣,也着實令人費解。靜然思量再三不得其果,只想稍後淳遠大和尚到來,一一告知,再看大師有何見教。今早後山的魔徒乍現,已說明玉靈觀現已危機四伏,怕是魔道中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來源不明的魔教,百年來逐漸滲入民間甚至朝廷,頗成氣候,已有不少得道高手受其蠱惑,甘為鷹犬。那日紫衣怪人的手段自己已然知了,更心憂若眼下魔道聚眾而來,以玉靈觀一眾女修之力,能否應付,靜然心中並沒有太多把握。
正思忖間,忽然燭火一陣劇烈搖動,屋外殺氣大作,修者敏銳的聽覺,她已經感覺到數不清的敵手落在玉靈觀的前後各院,還有屋頂的腳步聲。
“已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