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將計就計(下)
迫近戰場上空的時候,魔道一方已經開始敗退,這必定是天梵之令已達至逢愁所在。
而東離一邊戰列的最後,是這魔道的老使君在壓陣殿後。
漸漸的,魔道一邊已悉數後撤遠離,獨剩逢愁一人。
淮昭從飛龍身上落在地面,看着追擊而至的西煌戰陣,正想張口說話,不料陣列最前面兇狠突進的贏楚煙和冰凝,霎時間祭出無數凌厲道法迎他而來。
小子這才發現自己穿着龍騎服飾,帶着黑鐵面罩,還從一條飛龍上一躍而下。這不被當成魔修才怪。
馭盾不及,西煌仙眾狠辣的道訣轉瞬即至。
我去!
要死在無塵仙修手裏,這也太狗血了吧。
小子急馭一盾擋御,卻知此番九死一生。
那是西煌格修,而且分別是祁星和尋陽兩院頂尖弟子的殊天手段。
不知生死之時,淮昭驟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拉到一人身後,這力道他今晚體驗過,是身後的封魔使君莫逢愁所馭。
“令了後撤,你還在這陣列前尋死?”逢愁惡狠狠地斥責道,一邊還得全力御擋西煌兩院弟子的群起攻勢。
淮昭這才脫掉龍騎服飾,丟了巨戟,只將凰焱劍握在手裏。
“是你?”莫逢愁異常驚異。
這兩個字,同時也從西煌一邊的凡月和贏楚煙口中驚呼而出。
戰陣兩院弟子一見凰焱劍,便不再朝王淮昭發起任何攻勢。
“前輩,你快走吧。此間畢竟寡不敵眾。”
“暫且停手!”西煌一邊傳來號令,自然是宸戎仙長所命,仙陣一邊頓時壓住攻勢,停了各種手段待命。
“哈哈哈哈,小子,你這算救老夫一命嗎?我可不認呢。”
莫逢愁頗覺有趣,自口中道出一句,隨即大笑着掠空消失在夜色中。
“前輩!唉。”看着遠去的紫色光點,淮昭不禁嘆了口氣。
西煌眾人見此情形,都將目光聚於宸戎,但仙長並未示意追擊。
可凡月仙子見到淮昭,那瓊瑤玉鼻就快噴出煙來,氣不打一出。
今晚這小子已經擅離兩院修眾兩次了。
自己剛才與兩院師兄師姐一番血戰錄得勝機,回頭卻再也不見地慧童子。想着師尊的交代,凡月一度心急如焚。
眼見這傢伙身着東離龍騎服飾落在陣前,那無名之火已陡然而生。不過先於她發話的卻是贏楚煙。
祈星大弟子此時的目力聚焦在淮昭手中的凰焱劍上。
“這位同道,你與剛才的魔徒一口一個前輩,又身着東離暗煞龍騎服飾,你是何意思?”話雖止此,那言語中卻掩飾不出淮昭手持凰焱劍的惱怒。
但淮昭心繫要事,並未發現這贏楚煙關於凰焱劍的不滿。
“各位前輩,事關緊急,我剛從暗煞冥河打探了一番回來。”小子抱劍揖手稟到。
一個區區凡修,居然敢獨闖魔窟,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驚異和難以置信外,很多人目光都集聚在淮昭手中的凰焱劍上,尤其是祈星閣弟子,當然也包括西煌此次東離之行的統領——宸戎祖師。
“想必你就是菩薩座下,地慧童子了。”宸戎聲色並無波動,沉穩問道。
“王淮昭參見仙長,末學慚愧。此次奉盤古老神之命,按迎鴻星君所引,來此東離的。”
“果然菩薩童子,居然祈星鎮宗凰焱與你神合,認你為主。”宸戎微微一笑。
“什麼?”贏楚煙驚詫一呼,
又猛然突感失態,略略穩了一下心神,緩了口氣道:
“我宗門神兵,怎會認了他?”這大弟子應是想起雲中惡戰時,自己拔不出凰焱,當時雖然心中氣惱,卻僅僅以為宗門神兵認主迎鴻師尊,聽宸戎祖師之言,訝異地不願接受這現實。
“仙長,各位前輩,末學豈敢僭越佔有仙宗神器,這便交還寶劍。”淮昭聽得出贏楚煙那憤懣之意,連忙準備將凰焱交還。
“凡仙劍神兵者,一旦認主,對三界其他任何之人,都是一件廢鐵。童子,此為天命所授,我想迎鴻師兄在此,也不會讓你交還此劍的,拿着吧。各位同宗,在此處休整片刻,掩埋好逝者,給傷者醫治,我們還要趕去血寒津!”
“仙長,血寒津去不得。”淮昭揖手稟告道,說完將方才在東離冥河洞府中聽到的天梵議事等等,一口氣不歇地與宸戎老太君一一詳盡說了。
“這?你可聽得真切?”老祖師聞言面色微微一顫,隨即將眉頭緊蹙起來。
將此番東渡離荒而來的種種魔道跡象略為回顧,宸戎頓時恍然大悟:
“不想這天梵老魔如此毒辣。”宸戎思緒間,竟有些后怕,不禁微微倒吸一口涼氣。
血寒津到底有多少恐怖妖獸,連她這位尋陽掌宗,都未必一言說清。
方才要是被東離魔眾引至萬妖之地,再被天梵率暗煞冥河主力夾擊掩殺,自己帶着這兩院修者,必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虧得這地慧童子趕回示警此情,老祖師不禁對這佛尊座下的孩子多了幾分讚許好感。
宸戎與迎鴻共領上界神諭,遠渡東離為救太陰幽熒於血寒禁閉,自然也知道童子此番破入無塵的機緣和神佛苦心。
看到淮昭雖凡修之身,卻勇武有謀,膽大心細,實感此乃正道之幸。
是這孩子救了西煌。
“師太,這人是菩薩座下?弟子還請師太明鑒。”
此時身旁的祁星大師兄贏楚煙聽了淮昭的陳述,卻是另外一種懷疑態度。
“此人我初見時,身負凡修道行,可現今我看,卻又帶着魔家修為,甚為古怪。”
此言一出,仙修陣中皆認同了贏楚煙的質疑,隨即泛起一陣小聲議論。
王淮昭聽到這言語,心中明白,贏楚煙已對自己產生嫌隙,這一切,因為凰焱劍。
宸戎祖師卻微笑着在荒野中一座岩石慢慢坐了下來,淡淡說道:
“楚煙,你依循至純道修得晉格修大成。修行之人,只要大道在心,何分來路所往,迎鴻師兄沒教過你嗎?這位地慧童子,想是為潛入暗煞冥河,故意馭啟了魔家修為掩人耳目。此外,你可知上界之命,要去救的太陰幽熒,與這地慧童子的關係?”
見宸戎如此維護王淮昭,贏楚煙愈加鬱結不已,帶着氣話道:
“祖師明鑒,弟子不想管要救的是什麼東西,也不想管它與這人有何關係。此凡修古怪之處令人生疑,還請祖師三思。”說完竟扭頭走進祈星一眾弟子中去了。
淮昭見贏楚煙此情,頓時自覺在此間窘迫難當。這祈星大弟子無塵格修的造化,心胸卻不想如此狹隘。
那心中一陣鬱結,憋了口氣思量到:
“罷了,我一介凡修,在人家眼裏不過是個外人,我還是儘快想法兌現老神的約定,早回塵世中去吧。”
這無塵境,現在並不屬於我王淮昭,我能站在這一眾高修面前說話,僅僅是因為自己頭頂上那“菩薩座下童子”的光環。
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夠左右無塵的仙魔態勢。正心緒煩亂間,聽得宸戎仙長嘆了口氣:
“天梵老賊將血寒津萬千妖獸喚出,我等去必陷入苦戰,可是這次乃上界之命,我等豈能畏難不前。只是......”
可隨自己而來的這些兩院弟子,又怎麼能冒全軍覆沒的危險,老太君一時陷入進退兩難,很顯然,她即將作出的決定,將決定無塵境未來仙魔態勢的發展。
數日前,迎鴻星君與宸戎仙長受領上界神諭,要不計代價救回被魔界擄掠至血寒津的兩儀聖造之一的太陰幽熒。
按理迎鴻應與自己共領南北院同來,但神諭卻命星君留守西煌,難道上界洞察到魔道對無塵仙道或有不利妄圖?
地慧童子自暗煞冥河回返告警,這血寒津想必真的已是兇險環伺。但就此收兵回返,又如何回復上界之命。
見到宸戎難色,又看看此刻躺在這荒涼原野上,十來位業已殞逝聆禪弟子的屍身,淮昭不禁即刻自責起來。
“西煌仙修此行,是為了救幽熒的,我怎麼如此糊塗。”
這些得晉格修的修者,能至今日是多麼不容易啊,他們為履行使命而歿,為救幽熒而死。
西煌眾仙修雖說是得承上命,但終歸是為了幽熒犯險而來,救得下幽熒,終究也是為了自己的身負使命。我怎能去計較虛妄而枉顧這些犧牲的前輩。
我王淮昭,即便實力不濟,此刻也必須與他們同心勠力。佛師尊在五台禪院那句撤人心魄的揭語,他永遠銘記不忘:
“應該擔起的,必須要擔起。”
想通了心結,淮昭長舒一口氣,啟了心智機敏,開始幫老太君剖析情勢。
血寒津,必須去,因為要救幽熒。
去,但是絕不能按照天梵老魔的計劃一步步落入陷阱,與妖獸陷入困戰苦鬥,折損實力,然後被東離魔眾夾擊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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