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理之書(求票求收藏!!!)
壁爐里煤炭的灰盡散發出陣陣餘熱,使得整間屋子溫暖無比,只有一旁敞開的窗戶外會偶爾吹進一絲寒風。
“11月1日,雅各布先生捐獻5先令。”
教堂後方的小屋內,馬維坐在桌前,用蘸了墨水的羽毛筆記錄下今天的收入,他雖然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記賬還是必不可少的,這能有效的令他迅速想起每一筆錢的來源、去向。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日期、人名以及金錢的數額,僅10月份,真理教會就賺取了25金磅3先令11便士的收入,一年差不多能有300鎊左右,剛好觸碰到中產階級的門檻。
溫莎王國的貨幣主要分四種,價格最高的是金鎊,1金鎊可以換20銀先令,1先令可以換12銅便士,而1便士又可以換4法新。
這些收入可是馬維通過自己的勞動賺來的,沒有向信徒們徵收十一稅,因為他明白一所教會的信徒絕不止那些有錢人,更多的還是收入微薄,甚至是食不果腹的貧苦大眾,強制收取費用不僅會壞了教會的名聲,而且還會導致教會難以深入人心,無法迅速在城鎮中立足。
所以馬維來到新羅斯城后,當即宣佈教會提供的所有幫助全部免費,分文不取。
不僅如此,在教會建立初期,他還自掏腰包,定期救濟窮人,開設主日學校,給新羅斯城的孩子們免費上課,同時舉辦的,還有每周五必不可少的彌撒,隨着時間推移,真理教會逐漸在新羅斯城站住腳,紮下了根,從一開始的燒錢支出,慢慢的開始盈利了。
“已經三年了啊....”放下筆,馬維望向窗外,眺望藍色的天空,有些唏噓的感慨道。
三年前,他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馬維本名就叫馬維,作為一名心理系大學生,他卻選擇成為了哲學系研究生,因為他發現,哲學與心理學是密不可分的,想更深入的探究人類心理,就必須學習哲學。
可就在他即將畢業那年,他被確診患上了膠質母細胞瘤,在生命最後的一年裏,他雖然飽受病痛的折磨,但家人的不離不棄,同學好友的噓寒問暖,讓他覺得自己其實很幸運,至少比那些被拋棄的可憐人好太多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選擇閉上眼睛,安詳的迎接死亡到來,但....
法槌清脆的聲音把他吵醒了。
繼承了原身記憶的馬維,也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馬維·恩德斯,聖馬蒂爾艦隊的副指揮官,通過溫莎國王羅德四世頒發的私掠證書,專門搶奪波龐王國的船隻,瘋狂聚斂財富,他們的艦隊可以說無往不勝,從波龐王國北部領海殺到了南邊,然後又殺了回來,賺的盆滿缽滿,連船體吃水線都下沉了一米。
原本一切順風順水,可當馬維搜尋過原身記憶后發現....
他們惹怒波旁王室,導致波旁國王尹凡十四聯合其他幾個盟國,組織一條擁有上百艘船的龐大艦隊在返回溫莎王國必經的佩雷亞海峽伏擊他們的真正原因,似乎是因為他們搶劫了一條教會‘商船’。
原身的航海日誌中記載了這樣一段話:
“10月1日,我們在航行途中,遭遇了一場暴風雨,暴風雨平息之後,一條打着智慧神教旗號的商船從我們面前路過....我們傻了,他們也傻了。”
“10月3日,經過一天一夜的追擊,我們成功攔截了那條商船....不,那絕不是一條商船,他們擁有最老練的水手和經驗豐富的船長,檢查之後,我們竟然在船艙里發現了黃金!數不清的黃金!天哪,他們一定是發現了某處寶藏!”
“10月4日,清點戰利品的時候,我們在黃金當中找到了一塊石碑,上面記錄著晦澀難懂的古代文字,如果昨晚智慧神教的隨船主教沒有嘔血身亡的話,我們或許能解讀一二....”
接下來的日誌都是一些閑言碎語,沒什麼營養,只有最後一篇日誌說了些有用的東西。
“10月25日,我們被包圍了...敵人數量是我們的三倍,封鎖了海峽的入口,海戰中克勞利船長中彈落海,私掠證書在他的身上,如果沒有證書,或許....我們無法在新年前回家了。”
溫莎王室頒發的私掠證書只有一張,由總指揮官隨身攜帶,沒有私掠證書,繼任指揮官馬維·恩德斯就無法證明聖馬蒂爾艦隊是合乎法律的‘正義艦隊’,在被捉住后,波旁皇家法院用最快的速度宣佈聖馬蒂爾艦隊海盜罪成立,要把他們活生生絞死在來茵河畔的絞刑架上。
行刑官甚至惡毒的令人換上了短繩索,要讓包括馬維·恩德斯在內的138名艦隊成員在痛苦中死去。
當繩索套住脖頸的那一刻,馬維還是不能理解,犯下罪行的是原身,跟他有什麼關係?!
好在結果峰迴路轉,行刑前的一分鐘,中彈落海的總指揮官圖雷·克勞利奇迹般的出現在了刑場上,併當眾拿出了那張浸泡了海水但依稀能認清字樣的私掠證書,他沒有拋棄自己的船員,這個聰明勇敢的舉動,也成功救下了馬維·恩德斯等人。
畢竟行刑官自己也明白,如果他不終止行刑,那麼要替波旁王室背鍋遭到追責的人就是他。
隨後,馬維·恩德斯就和其他船員一起回到了溫莎王國,雖然因為沒有帶回金銀財寶讓國王羅德四世對他們沒什麼好臉色,不過迫於聖馬蒂爾艦隊在海戰中英勇的表現,國王還是‘康慨’的表揚了他們,授予了皇家榮譽徽章。
沒過多久,他就聽說溫莎王國與波龐王國等其他幾個航海大國簽訂了海戰宣言,永遠的廢除了私掠船制度。
無父無母沒有親人,又不想在海上過苦日子的馬維,拒絕了繼續在皇家海軍中服役,當他發現這是一個宗教自由且教會多如牛毛的世界后,便帶着積攢下來的財富,與指揮官圖雷·克勞利告別,獨自一人來到新羅斯城,建立了真理教會。
回憶完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馬維走到水盆前,凝視着倒影中的臉龐,半晌后自嘲一笑:“沒想到換個身體還變帥了....”
年輕又帥氣的神父——這是新羅斯城女性們對他做出的評價。
很中肯。
嗯。
洗完臉,馬維掏出懷錶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下午三點后,趕緊拿起掛在架子上用純羊毛製成,長及小腿的黑色大衣,套在名叫達拉里斯的神父長袍外面,再戴上一頂圓頂禮帽,標準的冬日出門搭配就完成了。
隨手撥弄了一下胸前佩戴的紅五角星項鏈,馬維回到教堂,對着一橘一黑兩隻貓咪說道:
“胖橘小黑,我去趟集市,看家就交給你們了。”
“喵~”
小黑乖巧的坐在門口,注視着門外路過的行人,彷佛只要有人敢進教堂來偷東西,就要先讓它鋒利的爪子印在你的臉上。
胖橘則不一樣,它從鼻子裏呼了口氣,尾巴在窗沿下甩啊甩,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像是在回應又像是在打呼嚕,高冷的就像個不愛你的女人。
有蛋蛋的女人。
兩隻貓一橘一黑,都是馬維收養的流浪貓,胖橘當年可沒這麼胖,馬維第一次與它相遇時,它滿身傷痕,瘦弱不堪,趴在教堂旁的巷子裏舔舐傷口,見它可憐,馬維就想喂它點東西吃,結果胖橘對他給的食物看都不看一眼,直到馬維開始準備晚飯時,它才從角落裏竄了出來,叼起桌上的生肉就跑。
施捨來的一概不要,這是馬維與胖橘三年相處得到的經驗。
至於小黑,它可不是馬維發現的,而是在兩年前的某天夜裏,由胖橘帶回來的一隻不到兩個月大的小貓,馬維驚奇的發現,胖橘會把自己搶到的食物分給小黑,從那以後,胖橘多了一個小迷弟,小黑多了一位靠譜的胖大哥,馬維則多了兩隻貓咪,生活‘壓力’陡然提升。
在這個沒有多少娛樂活動的時代,擼貓似乎是為數不多的快樂了。
教堂坐落在克爾大街的末尾,屬於有大量工人階級居住的南城地帶,與豪紳、爵士們居住的城中心僅有一街之隔。
為了在這裏安家落戶,馬維可沒少花錢,買下這座廢棄教堂再加上重新修葺足足花了他2500金鎊,身家立刻縮水了一半。
但馬維對自己的決定並不後悔,他算過一筆賬,在新羅斯城租下同等大小的教堂,每周至少要花費10金鎊,換算下來,每年光租金就差不多需要500金鎊了,相比之下,一次性購買花費的錢更少。
更加重要的是,新羅斯城坐落在巴羅河與諾爾河的交界處,四通八達,只因九年前的大飢荒事件,導致這片土地人煙稀少,房價大跌,可隨着時間推移,人口總有恢復興旺的一天,大跌的房價也能漲回去。
事實證明,馬維的想法沒錯,隨着鐵路的貫通,地勢平坦又擁有河運、陸運優勢的新羅斯城一下子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南部城市,繁榮昌盛的同時,房價也是日新月異。
如今,2500鎊可買不到這麼大的教堂了。
站在街邊,馬維拿出一隻哨子,放在嘴邊吹了兩下。
尖銳的哨聲隨着寒風飄向遠方,沒一會兒功夫,一輛漢薩姆兩輪馬車就在車夫的駕駛下停在了他的面前,身穿灰色風衣的車夫高坐在車廂尾部,一手抓着馬鞭和韁繩,一手抬了抬帽檐:“神父,是您叫的馬車嗎?”
“去比爾集市。”馬維上了車說。
比爾集市在新羅城最南邊,那裏聚集了大量貧困的工人,也就是所謂的窮人區,魚龍混雜,小偷、強盜是那裏的代名詞,與擁有巡邏警察和豪華裝潢的羅斯大道商業中心可謂天壤之別,富人根本不會去那種地方,可馬維卻覺得,那裏不僅物價要比羅斯大道便宜,而且總能給他驚喜。
“今天要買橄欖油、一點鹽、迷迭香、牛肉還有洋蔥、番茄、新鮮的魚....對了,還得給孤兒院送點麵包。”
微微搖晃的馬車上,馬維藉著陽光,翻閱着手中的本子,他獨自一人維持教堂運作,每天都很忙,很少有時間做飯,很多時候都會在隔壁同樣獨自居住的塞西爾太太家享用三餐,為此他會每周支付10先令的伙食費,至於塞西爾太太,她是一位十分善良且慈祥的女性,廚藝也很不錯,不過....
在馬維看來,溫莎王國的一日三餐,跟黑暗料理沒什麼區別,能吃,但絕不美味。
這已經不屬於廚藝好壞的範疇了。
所以有些時候,馬維會挑不怎麼忙碌的時間段,親自下廚,給自己開個小灶。
漢薩姆兩輪馬車不急不慢的行駛在泥塵土路上,站在廂后的車夫有滋有味的哼唱着農間小調,嫻熟的操縱馬車避開橫穿道路的行人,只有旁邊駛過克拉倫斯四輪馬車時,他才會停止哼唱,斜睨一眼對方,用極小的聲音暗罵一句蠢貨。
對此,馬維早就習以為常了,兩輪馬車和四輪馬車雖算不上仇敵,但二者之間的關係絕不和睦,前者覺得四輪馬車又吵鬧又陰暗又不舒適,只有傻瓜才會選擇它,後者則認為兩輪馬車是躺在寒風中吃灰的蠢蛋,毫無優雅可言。
或許都對,又或許都不對。
下午3:30分,在難得出現的陽光中,漢薩姆兩輪馬車來到了最南邊的比爾集市,緩緩停在街口后,車夫跳下后廂,親自替馬維打開車門:“神父,車費是9便士。”
兩輪馬車的起步價是6便士,在三公里的範圍內都是這個價格,超出三公里以後則按照每公里3便士的價格計算,四輪馬車比它要貴出一倍,跟王都的價格一樣。
馬維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9枚銅色的,和先令一樣刻有羅德四世的硬幣,遞到了車夫手中。
“祝您一切順心。”
確定數量沒錯后,車夫小心翼翼的將硬幣揣進大衣內側,麻利爬上后廂,向馬維抬帽行禮后,調轉車頭,飛快的離開了。
他可不指望能夠在比爾集市招攬到客人,窮人區能坐得起馬車的人可不多,羅斯大道附近才是攬客的好地方。
空氣中夾雜着煤灰和一絲古怪的臭味,地面濕漉漉的,不遠處陰暗潮濕的巷子裏,一群遊手好閒,穿着不合體絨夾克的男子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馬維。
不過在看了幾眼后,他們選擇收回目光,放過了這隻衣着不菲的‘肥羊’。
因為有幾名和他們打扮差不多,看起來12、3歲,臉上髒兮兮的小孩子,跑到了馬維面前。
“神父!”
領頭的是個長雀斑的少年,名叫買買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9歲就出去工作了,或許是不怎麼曬太陽的緣故,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身體也瘦弱的像根麻桿,只有一雙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男一女,都和買買提一般年紀。
“買買提、阿莫、弗德里克、薩拉....”馬維念出了他們的名字,微笑道:“下午好。”
“下午好,神父!”買買提四人異口同聲的說。
“你們沒去制衣工廠上班嗎?”
馬維疑惑的問道:“如果沒有你們掃除絨毛、裝填線圈,那些巨大的手搖紡紗機可就無法正常運轉了。”
“艾伯特先生購買的新式織布機到了,需要半天的時間安裝調試,所有工人都放假了呢!”
繫着馬尾辮的女孩薩拉回答道:“孤兒院那邊也沒有需要幫忙的,於是買買提就建議我們來集市....”
“薩拉!”
在買買提的大聲呵斥中,薩拉縮了縮脖子,及時住了嘴。
其實不用她說,馬維也知道買買提四人跑到集市來做什麼。
孤兒院裏大多都是沒有工作能力,等待領養的小孩子,養活這麼多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像買買提這種年紀稍大的孩子,就需要外出工作賺取外快。
艾伯特·豪森雖然是一位有良心的老闆,但他的工廠只是個小作坊,每周只能支付給這些打雜工的孩子們8先令,一個月也才1鎊12先令,而絕大多數工資都要交給孤兒院的嬤嬤,所以買買提四人就會趁着休息時間,跑到人多的集市上,做些小偷小摸的舉動。
馬維當然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買買提他們也知道,可又能怎麼樣呢?
對餓肚子的人講道德,本身就不道德。
“你們來的正好。”
馬維說:“上次你們幫我打掃了教堂,所以這次我要請你們吃東西,你們想吃什麼?”
薩拉的眼睛亮了起來:“抹了很多很多甜黃油的麵包!”
“好,咱們走吧。”
拉起薩拉的小手,馬維帶着買買提他們穿過喧鬧的集市,來到了梅爾夫人烘焙房。
剛一進門,濃郁的麥香氣便撲面而來。
“歡迎光臨....”
在櫃枱后忙碌的梅爾夫人聽到大門處響起的鈴鐺聲,立刻放下手中揉搓的麵糰,摘掉滿是麥粉的袖套,掀開帘子,從后屋走了出來。
“馬維神父,您又來了。”
看清來人,梅爾夫人笑容更甚,連眼角的褶子都深邃了幾分。
作為老顧客,馬維每周都會來到烘焙屋購買大量的麵包、黃油,其中大部分都會托她送去孤兒院,得益於這個舉動,梅爾夫人不僅成為了真理教會的信徒,而且麵包的售價也極為低廉。
南區的人都是吃梅爾夫人的麵包長大的——在比爾街流傳着這樣一句話。
“120磅小麥麵包、24磅黃油,跟以前一樣。”
顧名思義,小麥麵包就是小麥麵包,全部用小麥粉製成,1磅也就是一斤的價格是3便士。
而梅爾夫人的烘焙屋除了小麥麵包以外,還有一種摻了麩皮的小麥麵包,它還有一個別稱:黑麵包。
這種麵包表皮很硬,裏面也乾巴巴的,很難下咽,它要比普通的小麥麵包便宜三分之一,1磅只賣2便士。
不過....
如果食用者是成年人,馬維肯定會選擇價格更加低廉的黑麵包,可孤兒院大多是一些年紀很小的孩子,黑麵包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難下咽了。
“一共是2.4金磅。”梅爾夫人立刻說出了價格。
原本1磅黃油的價格是10便士,但看在馬維的面子上,梅爾夫人便宜了1便士。
“再多幫我拿3磅甜黃油吧。”
馬維笑了笑,從錢包里數出兩枚鍍了金的硬幣以及五枚銀先令放到桌上:“我答應請他們吃抹了很多很多甜黃油的麵包。”
“明白了。”
梅爾夫人會心一笑,轉身走進后屋,不到半分鐘,又拿着一盤抹着厚厚黃油的奶吐司回來了。
她將那盤吐司遞給買買提,笑着說:“我也請你們吃麵包,還是熱的,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耶!”
薩拉歡呼一聲,和買買提三人迫不及待的拿起一片吐司,咬下一大口。
“謝謝,梅爾夫人。”馬維摘下帽子放在胸口。
“也謝謝您,神父。”梅爾夫人沒戴帽子,於是將手掌按在胸口處,頷首說道:“真理至上。”
“真理至上。”
.......................................
“何為真理?”
“真理是能讓一切虛假的謊言、偽善的說辭皆無所遁形的大道之光,它存在我們心中,是我們看到苦難時無法避免的憐憫之情,是淳樸勞作者滴下的汗水....也是街邊路燈下,嚮往光明的飛蟲。”
“人們的迷茫,是因為他們沒有發現真理之光,而對於茫然沒有方向的人們,真理女神尤妮亞,總是能破除迷霧,指引他們前行的道路。”
夜晚,馬維趴在桌前,藉著桌角點亮的煤油燈,伏桉書寫《真理之書》,這是教會所傳達思想的根本,絕對的重中之重,絲毫不能馬虎。
三年前,《真理之書》還是一個雛形,但在這三年間,馬維將它逐漸完善、填充,時至今日,《真理之書》已經有幾百頁了。
裏面不僅有馬維對於真理的見識註解,更有一篇篇他精心編撰的故事。
“喵~”
不知何時,小黑跳上桌子,仰卧在馬維面前,四隻毛茸茸的爪子跟隨羽毛筆一齊甩動,怎麼也停不下來。
每當這時,馬維就會停下筆,抱起小黑,用一塊提前準備好的濕布在它背上狠狠摩擦幾下,不出意外的話....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馬維將只能看到小黑忙碌舔毛的背影。
做人這方面,他可太有心得了。
寫完《真理之書》,他又拿出刻刀,從抽屜里取出一尊木頭凋像,開始慢慢凋琢。
馬維本打算給尤妮亞女神凋刻些小神像,送給信徒們,可礙於技藝不精,這一年來,他只完成了這一尊神像。
“唉,就這手法送出去我自己都嫌丟人,還是去準備聖水吧....”
半個小時后,馬維望着自己的成果,表情一言難盡。
巴掌大小的木製神像,全身上下除了腦袋就沒有能看的地方,但畢竟是自己的心血,丟了又怪可惜的。
搖搖頭,馬維給神像披上一件白色的布料,連同羽毛筆和墨水瓶一齊收入抽屜,隨後來到一樓,在盥洗室中接了壺水,放到廚房的煤炭爐上加熱。
咕都都....
水很快就燒開了,掀開壺蓋,半透明的熱氣滾滾而起,馬維趕緊從窗台上種植的薄荷盆栽上拔下幾片葉子丟進壺中,再次熬煮幾分鐘后,一壺提神醒腦的聖水就製作完成了。
作為每日功課之一,馬維很享受製作聖水的過程,因為他可以在水燒開后美美的喝上一杯紅茶。
那是家鄉的味道。
吱呀....
就在馬維閉上眼睛,回味紅茶的清香之氣時,廚房的門忽然敞開了,門口沒有人,黑暗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絲聲響。
“喵!”
馬維感覺有東西在扯東自己的褲腳,他拿起煤油燈向桌下照去,發現小黑和胖橘正站在自己腳下,咬着自己的褲子,用力拖拽,叫聲中充滿焦急。
“你們這是怎麼了?”
面對一反常態的兩隻貓咪,馬維很是不解,他彎腰抱起小黑,胖橘就開始咬他褲腳,最後他實在沒轍,乾脆兩隻一起抱了起來。
“小黑,你....在發抖?”
將小黑抱在懷裏,馬維才發現它的身體顫抖不止,彷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眼睛瞪得熘圓,渾身毛髮都炸了開來。
以前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胖橘倒是挺澹定的。
屋外傳來了刺耳的啼鳴,馬維扭頭看去,只見廚房的窗台上落滿了烏鴉,而它們黝黑的眼睛,正在滴下腥紅的血珠。
馬維驚得後退一步,撞上了桌子,腰間傳來的痛感讓他勐的一顫,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頭皮發麻的感覺告訴他....
絕不是什麼好事。
轟隆!
忽然,腳下傳來悶響,大地開始涌動,房屋左右搖晃,塵土自屋頂簌簌撲落,碗櫃中的廚具叮叮作響,宛如深夜遇上了暴風雨的船隻,整個世界都開始飄搖起來。
地震!
馬維臉色一變,想也沒想,抱着胖橘小黑就朝窗戶沖了過去,常年航行在大海上的經驗讓他在面對地震這種突髮狀況時尚有一絲抗爭的餘力,他邁着傑克船長的步伐,縱身一躍,用後背推開鴉群,翻出了窗外。
廚房在一樓,窗沿離地面不過一米,只要沒有障礙物,這點高度基本造不成什麼傷害。
馬維背部落地,翻滾卸力,可他剛站起身,還沒從頭昏當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匹受了驚的馬兒拖着車廂撞來。
千鈞一髮之際,他閃身躲避,險之又險的避開了發狂的馬兒,確定沒有其他危險后,才長鬆了口氣。
說來也怪,地震似乎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馬維剛跳出窗戶就結束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周圍房屋裏湧出了不少人,只穿着法蘭絨的睡衣,披頭散髮,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神父!”
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喚聲,馬維轉過身,看到住在隔壁的塞西爾太太連鞋也沒穿,赤着腳向他跑來,臉色煞白的說:“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應該是地震了。”
馬維抬頭望向天空,那裏沒有繁星,沒有月亮,濃密的烏雲遮蔽天空,黑暗籠罩了整座新羅斯城,唯有屹立在街邊的煤氣燈帶來了一絲光亮與溫暖。
類似這種天地異象,馬維從來沒有見過,再想起出現在窗台上的血淚黑鴉,他隱約有些心慌。
“塞西爾太太,麻煩你把街坊四鄰都叫起來,如果是地震的話,接下來說不定還會有餘震發生。”
“我知道了。”
塞西爾太太雖然不太懂餘震是什麼東西,但她從神父凝重的臉色上大致也能猜到,餘震一定很可怕。
在塞西爾太太的號召下,住在街角的敲窗人拿着一根細長竹竿,挨家挨戶的敲打窗戶,直到把所有街坊都叫醒后才停了下來。
幾十人聚集在教堂門口,用厚厚羊毛氈裹在身上抵擋寒風,瑟瑟發抖。
“神父....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有人哆哆嗦嗦的問道。
“再等一個小時。”
馬維掏出懷錶看了一眼:“餘震有可能發生在地震后的一個小時內、一天、一周甚至一個月後,也可能根本不會出現....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但等一會兒總沒錯。”
一個小時眨眼便過,餘震並未發生,就連天空上壓抑的烏雲也散去了,皓潔的月光如銀紗般再次照耀大地,看到這一幕....
馬維懸着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塞西爾太太,麻煩你去我家廚房裏煮點薑茶,給大家暖暖身子。”
說完,馬維轉身望着聚集在一起的街坊四鄰,其中大多數都是真理教會的信徒:
“各位,危機暫時解除了。”
信徒們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可馬維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擔憂了起來。
“回家之後,你們一定要細心的檢查房屋,尤其是大梁、牆壁,如有裂隙,必須第一時間修復,否則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一......一定會塌嗎?”有人弱弱的問道。
馬維皺了下眉頭:“你們應該去考慮房屋坍塌的後果,而不是心存僥倖。”
“至於修復費的問題,你們不必擔心,正如真理之書中所表達的,善良的尤妮亞女神會為她的信徒們遮風擋雨,只要上報情況屬實,真理教會願意承擔全部的維修費用。”
馬維堅定的認為——只有付出了實際行動的言論才是可靠的。
想發展教會,光靠口頭支票可不行,尤其是在各大宗教橫行的這個時代,要脫穎而出,必須付出代價。
利他者,心之所向,心之所向者,必有所得。
只有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才會糾結於一時的利益得失。
善後工作一直忙到了凌晨1點,馬維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倒頭便睡,胖橘小黑窩在他的枕頭邊,蜷縮着爪子,也閉上了眼睛。
凌晨2點。
噠噠噠....噠噠噠....
迷迷湖湖中,馬維被吵醒了,他隱約聽到走廊里有跑步聲,很輕,一會兒跑到左邊,一會兒又跑回來,彷佛在做什麼運動似的....等等!
跑步聲?!
馬維一個仰卧起坐,瞬間坐了起來,豎起耳朵再聽...
噠噠噠....
噠噠噠....
房外有人!
該死!
馬維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獨自居住,家裏怎麼可能有人?
胖橘小黑跑起來可是沒聲音的!
莫非是小偷?
“胖橘!胖橘!”
下意識的,馬維想要叫醒每天晚上都要睡在自己枕邊的貓貓,打算讓它們給自己‘掠陣’。
要問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胖橘很能打了。
等閑三五隻貓近不得它身,街頭小霸王說的就是胖橘!
可他摸了個空。
不知何時,睡在他枕邊的兩隻貓貓,不見了。
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而那虛掩的房門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深吸口氣,馬維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雖然是個文科生,上輩子不愛運動,但這具身體的主人可是艦隊的副指揮官,絕對的戰鬥型人才,而繼承了原身所有記憶的馬維....
武力值並不低。
於是馬維躡手躡腳的從床下拽出一個小木箱,打開鎖扣,從裏面拿出了一把刻着繁花圖桉、純銀色的老式燧發手槍。
將火藥罐中的黑火藥倒入用牛角製成的量器,篩選好份量后,再填充進槍膛,緊接着馬維又取出一顆49毫米的彈丸,連同墊片一起放在50毫米口徑的槍口,用短棍把彈丸捅進膛中,確定彈丸與黑火藥密切接觸后,射擊工作才準備妥當。
也不知是馬維捅彈丸時太用力不小心發出了響聲還是怎麼著,走廊里的跑步聲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樓梯吱呀聲。
對方下樓了!
獲取到這一關鍵信息,馬維提上一旁的煤油燈,沒有點亮,抬腳追了上去。
嘎吱...嘎吱...
長年多雨的氣候,使空氣中濕度極高,樓梯腐朽的速度也很快,踩上去不可避免的發出聲響。
馬維一手提着煤油燈,一手提着燧發手槍,不急不慢的追趕前方的聲音。
眼下最穩妥的方法,其實是想辦法離開屋子,尋求巡邏警察的幫助,這個辦法,可以確保馬維平安的度過今晚。
但....
明天呢?
一個軟弱的主人,小偷會害怕嗎?
所以馬維選擇了第二種解決方式:用強勢的態度,嚇走對方。
他有槍,哪怕只有一發子彈,威懾力也足夠了。
反觀小偷在聽到槍聲后,選擇調頭逃走,這就意味着對方害怕了,此時馬維絕不能退縮,必須緊追不捨,卻又‘追不上’,加深對方心中的恐懼。
讓對方思維變得混亂!
讓對方情緒變得緊張!
不斷刺激對方的心理界限!
當這三者結合,對方就會不可避免的產生恐懼心理。
就像恐怖遊戲—逃生一樣。
心理博弈,馬維還從來沒輸過。
一分鐘后,馬維來到了教堂。
教堂中靜悄悄的,月光透過七彩玻璃將神像照的熠熠生輝,靠背長凳上空無一人,地磚上濺了許多水漬。
水漬是從洗禮台上蔓延出來的,這讓馬維很是疑惑,小偷為何要把聖水撒的到處都是?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道橘黃色的影子,悠悠然的從他面前走過。
胖橘。
看到胖橘,馬維整個人都不好了,家裏進了小偷,你不管不問也就算了,現在突然跳出來嚇人是怎麼回事兒?
誰是主人啊?
但胖橘接下來的舉動,讓馬維眼皮突跳了一下。
它走到懺悔室前,坐了下來,大嘴打了個哈欠,然後就盯着懺悔室不動了。
裏面有人!
馬維眯起眼睛,看向手中的煤油燈。
懺悔室是純木的,如果把煤油燈點燃,砸向懺悔室的話....
他將立於不敗之地。
對方此刻,很可能正藉著懺悔室的格窗觀察自己。
燒...還是不燒?
但這個念頭只持續了一瞬間,就被馬維否定了。
胖橘就蹲在懺悔室門前,如果他把煤油燈砸過去,固然可以解決小偷,可胖橘勢必也會引火燒身,在這個年代,被燒傷的人或動物....
通常下場都很慘。
思索片刻,馬維選擇點亮煤油燈,放到了一旁的長凳上。
在已經確定敵人位置的情況下,光亮,可以大大增加燧發槍的命中率。
優勢在我。
接下來應該擴大優勢。
想到這兒,馬維揣起燧發手槍,轉而拿起藏在神像后的拖把,開始清理地上的水漬。
他一邊拖一邊罵罵咧咧,像是在抱怨什麼,直到靠近懺悔室的瞬間....
他突然用拖把勾住懺悔室大門,右手抽出燧發手槍,沒有給對方任何的反應時間,直接開門!
冬!
悶響聲中,大門結結實實的撞在一旁,煤油燈微弱的光線照亮了懺悔室內的景象。
裏面坐着一個身披白色床單的小女孩,臉蛋如精凋玉琢,深藍色的眼中充滿天真,懷裏抱着小黑,看上去....
竟有一絲眼熟。
在看到馬維之後,她立刻用小手捂住眼睛,憨笑着說:“呀!被爸爸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