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髮店:最後的光
薛貴覺得有些尷尬,問道:“你現在在哪上班?”
“南邊的那個玩具包裝廠,”男青年急忙說,“幹了有一段時間了。今天過來,就是陪朋友一起理個髮。”
薛貴有些奇怪,自己沒問那麼多,怎麼這個人一溜煙說了這麼多。
察覺到自己失態的男青年趕緊解釋道:“被查太多次,說習慣了。”
薛貴聽完這句話,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他窘迫的樣子,掏出兜里的煙包,直接塞到男青年的手裏。
男青年連忙阻止。
“拿着吧,別讓老龔叔看見,拿掃把揍你。”
男青年連忙道謝,將煙包收進懷裏。
很快,老龔叔結束了手上的活,叫薛貴進來。
送走那幾名青年後,老龔叔把脫掉皮夾克的薛貴摁到椅子上,熟練抖掉白色圍布上的頭髮后,猛地一甩,別在薛貴身上。
看着快跟麥子一樣高的頭髮,老龔叔搖搖頭,道:“你這個樣子,怎麼找媳婦。”
“老龔叔,我這不是最近太忙了嘛,都沒時間剪。”
“你可別像你爸一樣,光顧着工作忘了家。”老龔叔拿着噴壺對着薛貴的頭髮噴水,“我就是因為這點,才後悔把你媽介紹給你爸。”
“老龔叔,你這說的就不對了。”薛貴壞笑道,“沒有您的介紹,哪來我這麼優秀的人。”
“嚯——這臭不要臉的樣子,跟你爸一模一樣。”老龔叔那行雲流水的手法,很快讓“茅草堆”被削成正常大小。
“老龔叔,手藝不賴嘛。”
“那可不是,”老龔叔此刻有些驕傲,“別看我七十多了。這手上的功夫,我可是一點沒拉下。”
“哎,對了,我還忘問了。”薛貴突然想起了什麼,“您這剪一次多少錢?”
“三塊。”
“三塊?”薛貴很驚訝,“這不是十年前的價格嗎?”
老龔叔拿起梳子對着鏡子,仔細比量一番后道:“對啊。”
“那您能堅持下去嗎?”薛貴感到不可思議,“這十年來,物價漲得這麼高。十年前買一桶油的錢,現在只能買一袋米。”
“誇張了。”老龔叔笑了一聲,“你叔我啊,不喜歡這些年的變化。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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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拿出一張兩塊和一張五塊,走回薛貴面前,一把塞進薛貴的衣兜里。
“薛子,你叔我要是缺這點錢,就不會開這家店。”老龔叔語重心長道,“這是規矩,任何人不能動。”
薛貴覺得有些慚愧,一邊道歉,一邊和老龔叔道別。
老龔叔披上外套,戴上大帽子,送薛貴出了店門。等薛貴消失在巷口后,老龔叔嘆了口氣,說了句“變化真大啊”,隨後關店熄燈。
燈光消失后,老城區重新回到了寂靜與黑暗之中。唯有呼嘯的風聲,還在為其添上最後的樂曲。
此刻,將時間撥回到二十分鐘前。
我,以第一視角,正坐在椅子上理髮。透過鏡子,我看見身上蓋着的白色圍布,落下一措又一措的黑髮。
理我頭髮的人,是這一帶有名的理髮師。所有人,都稱他為老龔叔。
老龔叔的技術很好,而且價格便宜,比新城區那些動輒要百八十的“黑店”要好上太多。
身後的那些小弟,坐在沙發上,嘰嘰喳喳的吵鬧,令人不悅;但老龔叔沒有絲毫的不悅,全神貫注於我的頭髮。
我真的很敬佩他。
突然,一名不速之客進了店。冷風吹在我的臉上,讓我很不爽。他就不知道關下門嗎?
老龔叔忍不住了,道:“薛子,風大,把門關上。”
老龔叔認識的人,那就算了,不用打他一頓了。不過,他的聲音讓我震驚。以前的場景瞬間浮現在我的腦海中,讓我無法動彈。
好在,那個人要抽煙。在他出去后,我眼神示意一名小弟出去拖住他,一邊謊稱自己忘了件急事兒讓老龔叔快點。
很快,理髮結束了。
付了錢,沒多說一句話,戴上帽子,低着頭,與那人擦肩而過,矇混過關。
雖然這樣對老龔叔不禮貌,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那個人發現。
黑暗中,一束光照射進來,讓我的眼睛很不適應。
“老大,牛豐來了。”
“他來作甚?”
“‘豬’沒宰成,管的‘仔’全挂彩了。”
“說我不在。”我又回了一句,“告兒他,再沒宰到,跪着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