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貓貓憤怒

小花貓團成小圓圓,牢牢保護好自己脆弱的肚皮和小尾巴。她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種又被“遺棄”和希望落空的難過,模仿着白貓先生,舔了舔自己的尾巴尖尖,貓咪的舌頭都有着尖利的刺,潔白柔軟的貓毛粘在舌頭上時,她忍不住咬了咬尾巴尖尖。

一點兒也不痛。

小花貓被裝進專業的航空箱中,下面墊着軟軟的羊絨薄毯和尿墊,她一動不動,豎起耳朵聽這些奇怪人類的聲音,終於沉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些奇怪的人類有雄性也有雌性,他們並沒有傷害小花貓,而是將小花貓帶到一個有許許多多貓咪的地方。貓咪都有着較強的領地意識,不過大部分貓不會將幼崽視作威脅——因此,當小花貓被帶到這個領養基地的時候,只有少數貓咪對她展示出敵意,譬如弓腰、炸毛,發出“嗚哇哇喵啊”的聲音。

小花貓始終縮在航空箱的一角,她不想動。

接連兩次的失望讓一隻還沒有來得及了解這個世界的幼崽產生失望,失望到不再抗拒那些陌生的、奇怪的人類接近,任由這些人類用驚喜的聲音重複着無意義的字節,任由他們將自己從航空箱中取出。

——無所謂了,隨便他們做什麼都行。

喵喵的小小心臟已經破碎了。

小花貓不再反抗,不再叫嚷,任由這些人將他們特別大的……嗯頭蹭到柔弱的貓貓肚皮上,極大的不適應讓小花貓肚皮和尾巴都在顫,尤其是在感受到這些人用他們奇怪的鼻子來呼吸自己肚皮氣味時,小花貓震驚到完全不會出聲——

人類是這樣奇怪又可怕的生物嗎?他們為什麼要吸貓咪的肚皮?他們想要吃掉貓嗎?還是想要通過蹭貓咪肚皮上的毛毛來獲得貓咪的賜福?

第一次被人類捧到臉上吸肚皮的小花貓整隻貓呆住,完全不理解人類的做法,只是在有人想要揉搓貓咪軟軟的粉紅肉墊時,她喵嗚一聲,緊緊收縮爪爪,不肯讓她們碰。

如果可以的話,小花貓希望,自己的粉紅肉墊墊,能夠給那些被她認可的人類賜福。

而不是像“愚蠢又輕佻的狗”(白貓先生原話),向所有人類瘋狂搖尾巴。

貓咪是高貴的。

人類是它們的信徒。

才不要做狗狗。

掙扎過後的小花貓重新住進自己暫時的房間——是一個半封閉的籠子,幼貓被短暫安置在這裏,一邊接受餵養和照顧,一邊等待着被人領養。

這種小小的貓崽崽最受人歡迎,因為它們如同一張白紙,只要人類加以耐心陪伴和引導,教育出、長大的小貓咪大部分都會擁有着粘人的性格和對人類天生的依賴感。

小花貓是入住幼貓之家的第五隻貓貓。

“第五隻啊……謝謝你。”

謝薄聲一邊和校園流浪貓咪救助組織通話,一邊捏了捏眉心。

這是他將花花送走的第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能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謝薄聲來了一場徹底的大掃除和清潔,確保這個房間中不再留有一根貓毛,也不會有任何貓咪留下的氣息。

四個小時,還意味着——

謝薄聲第二次習慣性地去接37度的溫水、習慣性地去找奶粉和奶粉勺、習慣性地準備濕巾,第一次習慣性地去找乾淨的衣服和濕巾,第七次習慣性地去“看”貓貓。

貓貓當然不在,那個將這個整潔房間破壞掉、不到巴掌大的小生命已經被送走。這裏的每一處空氣都屬於他一人,每一寸地方都不會有毛茸茸動物打擾。

在經過一天的兵荒馬亂后,謝薄聲的生活終於恢復正常,秩序。他本應該為此感到欣慰,卻在鬧鐘響時有了一瞬恍惚。

鬧鐘的名字叫做“沖奶粉”。

每兩小時一次。

謝薄聲忘記關掉。

他盯着鬧鐘看了許久,終於決定給帶走花花的志願者打電話。

對方告訴謝薄聲,花花目前狀況不妙。

“她好像一直在吐奶,”志願者面色凝重,“不肯自己喝奶嘴——”

謝薄聲問:“當時花花的用品應該已經交接完畢了。”

“是啊,”志願者也不明白,他十分費解,“謝老師,我們確定,給花花兌的奶粉完全按照了您所提供的比例,包括溫度,沖泡時間。現在喂花花的奶瓶和奶嘴,也是您提供給我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喝兩口就不肯喝……”

謝薄聲沉默了,他抬手腕,看了看時間:“是不是時間還沒到?”

“或許,”志願者說,“也可能因為應激——謝老師,貓咪和狗不同,許多貓、尤其是沒和人類長期生活過的流浪貓,往往都害怕人……在這種情況下,貓咪出現短暫應激反應,比如不願進食,或者不喝水、刻板行為,等等等等,都是正常的。您放心,我們這邊已經買好了安撫貓咪情緒用的費利威噴霧……”

謝薄聲聽志願者耐心解釋完。

“謝謝。”

那邊說:“不客氣,謝老師,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將手機放到桌上,謝薄聲起身,若無其事地拿起桌上的書,翻了一頁。

校園流浪貓救助組織是學生們自發成立的一個社團,迄今為止,已經延續十四年。整個社團沒有任何盈利活動,全靠大家的捐款和一些義賣——每一筆進項,每一筆支出,每周都會在社團專門網站中公佈,並印成紙質版,張貼在宣傳欄中。

這也是謝薄聲選擇將流浪貓貓交給他們的原因。

不要小看社團中的學生,每一個都有着豐富的照顧流浪貓經歷。謝薄聲自然相信,和自己相比,還是這些人更適合照顧小貓咪。

謝薄聲安靜地讀書,這是一本精裝的宋詞集,朋友擔任本詞集的責任主編,也送他一本。閑來無事,翻閱幾篇,詩詞精絕,齒頰留香。

「閑折海榴過翠徑。雪貓戲撲風花影。」

謝薄聲皺眉,跳過。

怎麼是寫貓的。

第二首詞。

「室有相乳貓,庭有同心蘭。」

跳。

「悠然獨倚闌干立,花下狸奴卧弄兒。」

……

謝薄聲將宋詞集扣在玻璃茶几上,抬手遮在眼前。

“怎麼全是貓,”謝薄聲自言自語,“這麼多?”

片刻后,他放下手,將宋詞集放回書架,仍舊讀昨日未看完的書,沿着昨天放置的書籤打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幾根微不可察的橘黃、白、黑三色的貓毛,並不長,小貓崽崽的毛髮還沒有完全發育,不會太出眾、明顯。

但幼貓已經開始掉毛。

謝薄聲盯着書,良久,他才抬手,觸碰書頁上幾根絨呼呼的貓崽子毛髮。

觸碰瞬間,手掌邊緣一陣輕癢。

冷不丁,謝薄聲想起,第一次用奶瓶喂完飢餓的小貓崽崽后,這個瘦弱到顫抖的小貓崽子,小肉墊暖乎乎地依賴着他的手掌,兩隻熱乎乎貓貓耳朵輕輕抽動,它翕動着粉粉小貓鼻,熱乎乎、倒刺未完全成熟的小貓舌舔着他的手掌。

謝薄聲沒有將書上攏下的毛髮丟進垃圾桶,而是找了一個潔凈的圓圓竹筒盒,將這團柔軟的貓咪毛髮塞進去。

只是去看看這個大難不死的小傢伙現狀。

謝薄聲想,只是看一眼,畢竟是他取的名字,也畢竟是他堅持餵養照顧一整天。

傍晚,餘暉漫天,分別的六小時后,謝薄聲終於見到花花。

果然,和流浪貓救助組織說的一模一樣,花花蜷縮身體,不肯說話,只鑽進羊絨毯中,為謝薄聲露出一根失落的尾巴和不開心的貓貓臀部。

以及兩條踩到奶、蹭得jiojio毛濕呼呼、仍不肯讓人擦的貓貓腿,粉紅的肉墊墊鼓鼓,隨着呼吸輕微顫動。

謝薄聲叫:“花花。”

小花貓不理他,一動不動。

謝薄聲皺眉,他沒有貿然伸手去觸碰籠中的一小團,而是轉身問志願者:“它一下午都沒有喝奶么?”

“用針管強行餵了些,”志願者苦笑,“我們輪流試了一遍,只有朱學姐能照顧花花正常生理……不過每次花花都叫得很慘。”

謝薄聲沉思:“不應該,難道是花花生病了?”

志願者也說不好。

幼小的貓咪生命脆弱。

如果是成年貓咪應激,不強迫進食,過上一天也會好很多;但需要喝奶的貓崽子不同,不要說餓一天,餓半天,都有可能影響它們的貓體健康。

謝薄聲讓志願者打開籠子,他小心翼翼地將花花握在掌心,慢慢拿出——小花貓早就聞到他的氣味,一邊喵喵叫,瘋狂地咬着他的手掌。

不虔誠的信徒!

我都給你摸肚皮了!你還要丟掉我!

以後再想摸,可是不能了!

小花貓沒有長牙,只能喵喵喵。

人類不能理解小花貓的語言,謝薄聲視線中,只看到原本垂頭喪氣的小花貓,在因為他的到來而喵呼貓躍咪嗚咪嗚。

它也在為自己到來而開心吧,懂得感恩的可憐小貓崽子。

以及——

謝薄聲緊抿唇,他感受到小花貓在極度抗拒他的指腹觸碰肚皮,這種和之前截然相反的表現讓謝薄聲意識到微妙的不對。尤其是在指腹觸碰到硬塊之後,謝薄聲第一反應,就是小貓崽子肚子上有吸血寄生的蜱蟲。

重度潔癖謝薄聲頭皮發麻,他忍着將貓咪丟出去的念頭,輕柔地將激烈反抗的小花貓平放在桌面上,不顧被四隻肉墊、一根尾巴反覆抽打,謝薄聲仔細查看疑似被蟲寄生、或有皮膚病的小花貓,在它小小肚皮上,謝薄聲震驚地看到淡色的、小米粒般的東西。

“花花皮膚上有奇怪的東西,”謝薄聲擰眉,招呼志願者過來看,“你瞧瞧,這是什麼病?我發現了兩個……不,六個,對稱排列——這個東西能擠掉么?”

志願者驚慌失措跑來,等看清楚那上面的東西后,她陷入沉默。

幾秒后,她說:“謝老師,嗯,這個,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貓咪咪……”

謝薄聲:“……”

他低頭,看到小花貓憤怒地對他揚起四隻粉粉肉墊。

炸毛的小花貓在極度震驚地咆哮。

“喵!嗚!”

——白貓先生!這裏有變態雄性人類!!!

——超級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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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貓貓不能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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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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