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有情無情各造化
雖然還沒有開門,但烏念雲已經有預感門后是誰了。
果然,門后是提着一個紙袋的左星予。
自上次見面分開后,已經又快兩個月沒見了,烏念雲的目光幾乎黏在了左星予身上。
把人讓進來,烏念雲上下看看他,心疼道:“瘦了。”
左星予個子本來就高,一米八幾的個,原本看着還壯實一些,現在清瘦了許多,臉側線條愈發明顯,連五官看着都深邃了許多。
把手裏的東西放到茶几上,左星予無奈:“國外的飯不合口味,又休息不好,瘦了正常。”
烏念雲到廚房給他泡茶:“首映禮是什麼時候?”
左星予想了想:“今年聖誕節吧,導演想圖個好兆頭。”
把茶杯放在左星予跟前,烏念雲挨着他坐下,期待不已:“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左星予愣了愣,笑道:“好啊。”
茶几上的東西引起烏念雲注意:“這是什麼呀?”
左星予示意她打開看看:“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烏念雲愈發好奇,拿過來,裏面是一個包裝精美的扁盒子,挺大的,分量不輕不重。
小心拆開上面的絲帶,掀開蓋子,烏念雲輕呼一聲,滿目驚喜。
盒子裏是一條疊放整齊的裙子,拿起來看看,是條長及腳踝的弔帶裙,質感非常好,面料輕柔垂墜,星空一樣的藍色,隱隱約約的霧黑色像散落在星空下的烏雲,耀眼奪目的銀色細閃星子一樣,肩帶上細細的銀色紋路與黑色肩帶交織重疊,整件裙子美的讓人失語。
烏念雲喜歡的不得了,都不捨得放下來。
左星予看她這麼喜歡,心裏也美滋滋的:“這個牌子熟悉嗎?”
烏念雲扭臉看他,心思還在裙子上,沒反應過來。
左星予提醒她:“去年我生日的時候你送我的西裝。”
烏念雲愣了下,低頭看看盒子上的英文,這才想起什麼。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她和左星予正因為感情的事別彆扭扭,一個明明喜歡卻顧忌頗多,一個有心進一步卻屢屢受挫。
正好又出了常歌那擋子事,烏念雲鬱悶加生氣,就跟瓮梔出國散心了。
在國外陪瓮梔去看了好多時裝秀不說,還正好遇到了實習的陶連馳。
陶連馳正跟着他之前的老師學習,他的老師雖然是外國人但是非常喜歡中國獨有的東方氣息,因此他的作品相比較來說,很適合東方人。
烏念雲在看這場秀的時候,原本也是心不在焉,忽然就看到模特穿了一身說不出是什麼藍的西裝出場。
那種顏色就好像是霧蒙蒙的晚上,忽然出現閃爍星群,星光淺淡卻不容忽視,奪人眼球。
西裝的剪裁內斂細緻,直板中暗藏柔順,烏念雲不由自主想像起這套衣服穿在左星予身上的樣子,緊接着暗自懊惱,太沒出息。
可最後,這套衣服還是出現在烏念雲的手裏。
當時陶連馳還不解,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價錢,買一套其實並不是最出彩的秀場禮服。
只有烏念雲知道,不管最終她和左星予是否有美好結局,她都想讓左星予明白,他的出現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後來中秋將近,左星予的生日到了,烏念雲托費若嵐將西裝當做禮物給了左星予。
左星予一次也沒有穿過,不管是否有合適的場合,這套衣服都沒有出現在他身上過,烏念雲只當他不喜歡,也從來沒有問起過。
現在再看手上這件裙子,烏念雲後知後覺,原來她的所有小心思,左星予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巨大的,澎湃的情緒湧上來,一瞬間烏念雲看着左星予,什麼都說不出來。
左星予起身,將人推到大大的落地鏡山,望着鏡子裏站在一起的兩個人,目光溫柔繾綣。
“原本想由我邀請你,跟我一起去參加首映禮,沒想到被你先說了。”
烏念雲不知所措的看着鏡子裏他滿目柔情的眼睛。
左星予偏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從今以後,所有重要場合,我都要你跟我一起參加。”
左星予雙手握着她的肩膀,將人拉近,對方身上是清爽的薄荷味,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下巴搭在對方肩上,聲音有一絲極難察覺的顫抖。
“你願意嗎?”
烏念雲靠在左星予的胸前,對方胸腔里不穩的跳動能輕易感覺到,她忽然明白了左星予話中的意義。
這世間有哪個女人能拒絕心愛的人這樣的請求呢?
烏念雲想,反正她不能。
細長柔韌的胳膊環住左星予的脖頸,烏念雲放任自己投入左星予的懷抱,微涼顫抖的唇輕輕貼在那人燙的驚人的側臉上。
在這一瞬間,左星予已經不需要她再說什麼了。
夜晚通常很安靜,即便是這樣一個繁華的都市,也在月明星稀之時陷入沉睡。
而對於兩情相悅的人來說,只覺長夜漫漫,良宵苦短。
極致疲累之後,兩人相擁而眠,幾乎瞬間便沉沉睡去,等再睜眼,已是中午。
左星予拿過床頭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但看穿過窗帘的陽光,肯定已經過了十二點。
感受着胳膊上不輕的重量,還有懷裏比自己稍高的體溫,左星予愈發不想起床,悄悄貼近還睡着的人,心滿意足閉上眼睛。
懷裏的人忽然動了動,左星予一個激靈,低頭一看,烏念雲的臉從被子遮掩中仰起來,一隻手揉揉眼睛,眼中還有些許茫然,看着左星予發了會呆,忽然臉一紅,扯被子蓋住頭。
左星予忍不住賤兮兮笑了:“幹什麼呀?”
烏念雲悶悶道:“你快起床穿衣服,我不看你。”
左星予失笑:“我又不怕你看。”說著去扯被子,無奈對方力氣實在大,累他一身汗都沒讓人露出頭來,只得放棄:“行行,我去洗漱穿衣服,你別悶着自己了。”
烏念雲豎著耳朵聽着,腳步聲遠了,衛生間門響了一下,她悄悄露出臉,見卧室沒了人,這才鬆口氣,從被子裏探出頭髮凌亂的腦袋。
懵然的視線在房子裏亂掃,冷不丁看見角落椅子上兩人亂七八糟纏在一起的衣服,烏念雲只覺腦袋又開始冒煙。
若說昨晚不是一時衝動,她無法說服自己,可現在想來,她也並不後悔,身上些微的不適還能忍受,昨夜左星予很溫柔,烏念雲回憶起來,除了羞人的畫面,只有左星予那雙盛滿愛意的眼。
烏念雲忍不住笑起來。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也許以後他們會成為怨侶,看彼此不順眼,也許未來有一天,自己會為今天後悔,那都是將來的事了。
至少此刻,她只覺得幸福。
左星予吹乾頭髮從衛生間出來,烏念雲已經起來了,坐在陽台的地毯上,曬着太陽發獃。
明明挺大個人,坐在那裏卻能縮成小小一團,左星予看着她頭頂上的小丸子,心裏像灌了蜜糖,過去坐在她旁邊,撞撞她肩膀。
“想什麼呢?”
烏念雲眨眨眼,臉上還有一絲赫然,但神態已經自然許多:“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帶你去看看我爸爸。”
左星予一時愣住,良久才反應過來,又驚又喜:“你真的願意帶我去見你父親嗎?”
烏念雲不明所以看看他:“你這麼好,我為什麼要不願意啊?”
雖然知道自己在烏念雲心裏的形象一直很好,但聽她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左星予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有點傻的笑容,直看的烏念雲哭笑不得。
自打烏念雲提起這茬,左星予就放在了心上,有心想給未來老丈人帶點禮物,可人在監獄,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帶進去的,更何況就算帶進去了,也不一定能到正主手上。
左星予暗暗開始發愁,連帶工作的時候也有點心不在焉。
“喂喂!”宋榮安很是不滿,“我跟你說話呢,想什麼呢?”
左星予回過神,低頭看手機:“我在想給監獄裏的人送什麼禮物比較好。”
“監獄?”宋榮安嗤了一聲,“吃穿用度唄,還能送啥。”
說完,宋榮安突然回過味來,睜大眼睛越過辦公桌,探着身子問左星予:“怎麼,小雲要帶你見家長了??”
左星予半個眼神都沒給他,從鼻子裏擠出一個嗯,算是搭理他了。
宋榮安“嘖嘖”道:“你們這進展快啊,要麼幾年放不出一個屁,要麼一年之內開花結果。”
半晌,覺得不太對:“怎麼突然說起見家長了呢?你提起來的?”
左星予送他一個春風滿面的笑容:“我家親愛的提出來的。”
宋榮安恨鐵不成鋼:“你個大男人居然讓人家提這事兒?丟不丟人啊你?”
左星予眨眨眼。
宋榮安一看他這樣,更加理直氣壯教育他:“而且你跟你家裏說小雲的情況了嗎?雖然你們的關係已經人盡皆知,但是小雲的情況你也知道,大學之前的經歷咱們一直保密,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你家裏不同意,你怎麼辦?”
左星予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他自覺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應該不會因為這些事為難烏念雲,但與此同時,他也想明白了烏念雲主動提及見家長的原因。
不同的年齡階段註定了兩人的思考方式不同。
烏念雲年輕,熱情,想到就行動,在感情上尤其如此,而他在面對這樣鮮嫩炙熱的感情時,就會顧慮頗多,除非確定一切,才會投入進去。
然而年輕人的理智終將回歸,當面對了世俗上難題,她才猛然發覺,也許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感情好像真的不只是兩個人那麼簡單。
童話里王子可以娶農家女,公主可以嫁給青蛙,然而現實世界,且不說門當戶對都不一定能白首不離,低娶高嫁,做到比說到難。
烏念雲的目光落在劇本上,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去哪了。
費若嵐喝水的時候注意到她魂飛天外,放下水杯時,一聲輕響。
她看着被驚到的烏念雲,不得其解:“怎麼了?劇本有問題嗎?”
烏念雲愣了一下,搖頭:“沒問題,我走神了。”
費若嵐端了杯水過來,走到近前,掃了眼劇本,乾乾淨淨,給她時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
以前就算是個當日殺青的小角色,烏念雲都會把劇本讀的透徹,筆記寫滿,今天這是怎麼了?
費若嵐隱約有了點頭緒:“聽老左說,你要帶他去看你爸爸?”
烏念雲似乎垂了下眼:“嗯,已經說好了,這周末去。”
費若嵐點點頭:“挺好,我記得你爸爸還有兩年就能出來了吧?”
提起這事,烏念雲的表情鬆快了一些:“是啊,很快就能出來了。”
費若嵐沒再說什麼,跟她閑聊了幾句,囑咐她好好看劇本,就走了。
從休息室出來,費若嵐想了想,轉身往左星予辦公室走,還沒到跟前,就看見開門出來的曾莫,現在她一看見這人就頭疼,當即調轉方向,只可惜晚了一步,只聽“哎?”一聲,曾莫就追了過來。
費若嵐只好回頭看他。
在歐洲待了幾個月,那裏出了名的雨水多,曾莫本就白皙的膚色愈發透明,隱隱能看到底下細細的脈絡。
曾莫幾步趕上,笑嘻嘻瞧着費若嵐:“怎麼見着我就跑啊?”
費若嵐看他這樣就來氣:“胡扯,我就沒看見你。”
曾莫瞧瞧她要去的方向,又看看走廊頂上的監控,故意道:“那難不成你是在走廊鍛煉?一趟一趟的,也不怕崴了腳?”
說著,目光還在她穿着的高跟鞋上晃悠一圈。
費若嵐恨得牙癢,又拿他沒辦法,不是自己的藝人,管也不好管,只好翻了個白眼,道:“你到底有事沒事?”
曾莫猛然湊到她臉跟前,距離近到對方呼出的氣都能觸到她的汗毛:“請你吃飯,算不算事?”
費若嵐電打一樣往後一退,細高的鞋跟就跟被曾莫開了光一樣,瞬間崴斷,費若嵐在空中揮了下手,什麼都沒抓到,就坐地上了。
曾莫愕然看着栽倒在地的費若嵐,終於反應過來,急忙把人扶起來,摻着她進了烏念雲的休息室。
烏念雲正強迫自己把精力放在劇本上,就看見曾莫扶着一臉疼痛難忍的費若嵐進來,迅速讓開沙發,幫着費若嵐把腿放在沙發上:“怎麼搞的啊?”
費若嵐疼得直吸氣,還要斷斷續續罵人。
曾莫自知理虧,撓撓眉毛,訥訥道:“我就開了個玩笑,她沒站穩,摔倒了,你快看看嚴不嚴重。”
烏念雲也不是大夫,只能憑藉自己多年練武的經驗,看了看,又摸了摸,心裏大概有底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腳踝崴了,休息一陣,活動活動,再抹掉藥酒,應該就好了。”
曾莫鬆了口氣,頗有點埋怨的意味道:“你看,我就說你那鞋跟太高了吧。”
費若嵐有心罵他,實在是已經罵夠了,再一個聽見烏念雲說問題不大,也稍稍放心了,便瞪他一眼,恨恨道:“都是你個烏鴉嘴乾的好事。”
曾莫咂咂嘴,不再說話,扭頭看翻箱倒櫃的烏念云:“你說的藥酒找到了嗎?沒有的話我到樓下藥店買一瓶。”
烏念雲記得自己休息室放了備用的藥酒,終於在書桌柜子的角落找到了透明的小玻璃瓶。
“找到了!”
曾莫眼睛一亮,過去拿過來,單手叉腰瞧着費若嵐:“來吧。”
費若嵐覺得不得勁:“用不着你,小雲來就行了。”
烏念雲剛準備說話,曾莫“哎呀”一聲一屁股坐下來,直接把她的腿搬到了自己膝蓋上:“既然是我闖的禍,當然要我親自來啦。”
費若嵐的腳踝有點瘦,此時微微紅腫着,看起來分外可憐。
曾莫專註的將氣味刺鼻的黃色液體在手心搓熱,小心翼翼專心致志的一寸寸按摩,似乎他不是在給費若嵐揉腳,而是在做一件天大的事。
費若嵐開始還有些不情願,後來覺得腳腕確實舒服了一些,就由他去了,自己往後一躺,一隻胳膊遮住眼睛,唇線平直,看不出表情。
烏念雲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個房間裏好像容不下她了,便悄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