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跑
頃刻間偌大的艙室里只剩下魯王和劉煜兩人。
“呼,”劉煜暗自鬆了口氣,殊不知背後早已冷汗淋漓。
“你為何這麼做。”魯王明眸不定,看着劉煜欲言又止。
“活下去。”劉煜盯着面前的男子,笑道。
“朱弘桓,”
“謝先生救我一命。”他竟向劉煜施了一禮。
一聲聲擂鼓聲響徹整個東寧海港,
還在船上歇息的兵卒被着突如其來的擂鼓驚醒,
一道道火把在船身間涌動,
明亮的火光照在了在場兵卒那驚恐的臉龐上。
“所有人,集結。”一聲聲怒吼傳遍整艘福船。
一名名親兵舉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長刀在船艙間來回走動。
不一會功夫,上百鄭軍兵卒就被召至福船甲板之上。
深夜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的鄭軍兵卒猝不及防,各種猜忌,恐慌湧上心頭。
“鐵哥,咋了,”一人看着四周提着長刀正一臉凶神惡煞的盯着自己的親兵,雙腿顫抖的拉了拉身旁一名大漢。
“莫不是韃子來攻東寧了吧?”又一人畏畏縮縮的靠在漢子邊上,聲音止不住的恐懼。
那個大漢實在受不了了,一把推開兩人。
“尼木南麻,怕什麼,最多就是韃子幾艘鳥船來搞夜襲,就像蚊子叮一樣,這裏這麼多人還怕他個球啊。”
那個漢子撇撇嘴,握着腰間備着的長刀,
看着四周的陣仗,心裏還是有些發憷。
忽然,船樓上再次響起陣陣擊鼓聲,
雷鳴般的鼓聲剎那間吸引了船甲板上百兵卒的目光。
“那不是蕭武,蕭將軍嗎。”有眼尖的一眼認出了站立於船樓之上的一人。
“諸位將士,施琅狗賊降清賣主,毀我鄭軍數十年之心血,逼我等退於東寧港口惶惶不可終日。”蕭武看着台下上百兵卒,厲聲道。
“今少主年幼,奸臣當道,欲降了滿清,要我等割發易服,以迎韃子,甘嗎。”蕭武道。
“不甘,”一旁劉全與眾多親兵紛紛怒喝。
火光照在眾人那猙獰的面龐上,驚得底下的兵卒噤若寒蟬。
一旁的何濱順勢將一份繳文遞給了蕭武。
“胡虜難養,家賊難防,天災人亂,大明何辜,甲申之難,揮兵入關,假意討寇,實謀江山。江陰三屠,揚嘉十屠,毀我江山,辱我妻兒,斷我漢發,易我之服,圈田禁海,奴我漢民。”蕭武放下繳文,一臉兇惡的看向底下的兵卒。
“滿清不亡,天理難容。”
“南下呂宋,反清復明!”一旁的何濱見此大聲喝道。
“反清復明。”船樓上,船舷處數十名親兵大聲喝道,
一時間竟燃氣了眾人的血性,
“反清復明,”
“誓殺清賊,”
船舷,艙室內無數吶喊聲此起彼伏,就連附近的船隻上也響起了震天動地的喝聲。
那夜,因劉煜的到來,原本的歷史走向不由得發生一些偏差。
水師鎮,威武鎮連續兩鎮兵卒發生暴亂,
士兵與陸鎮士兵發生叛亂,因澎湖海戰失敗而軍心大亂的東寧港口本就士氣低落,疏於防守,誰成想清兵沒有到,自己人倒是反了。
剎那間,東寧一片混亂。
熊熊大火席捲了整個東寧,慘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
深夜,工坊內的匠戶正在加班加點維修火器。
“黃大人,
出了什麼事了。”匠戶們一臉不安的看着坊外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夜幕下,火光四溢,照透了幾人蒼白的臉頰。
“怕不是韃子攻進東寧了吧。”
此話一出,嚇得眾人面如死灰,膽小的甚至跌坐在地上。
“怕什麼,就算是韃子進城了又如何。”
“我們是匠戶,韃子不需要火器嗎?”
“只要上面的人識相,咱們就能活下去。”一名年歲頗大的老匠戶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吩咐道:
“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外面都放火了,咱火坊最見不得的就是火。”
沒等他話說完,坊間的門就被踹開,幾名兵卒就沖了進來。
二話不說,竟直接用繩子往幾人身上那麼一套,將當場嚇愣住的幾個匠戶直接帶走了。
這一夜,水師鎮,威武鎮的兵卒衝進港口,他們的目標很簡單,
工匠,水手,一系列遠洋所需要的人才,都在兩鎮兵卒掠奪的對象。
而因兩鎮叛亂,原本軍心就已不穩的鄭軍竟發生嘩變。
不少其餘鎮的士兵也紛紛作亂,
比起水師鎮,威武鎮叛亂兵卒作戰有序,目標一致不同,其他鎮的士兵不過是因兩鎮士兵的叛亂引起的局勢不穩而趁勢劫掠。
劉煜和朱弘桓站在船頭看着遠處的火光。
東寧港口的火光映照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有狂熱有興奮,有惶恐。
叛亂不斷,無數民居殘遭波及,凄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就連在遠處監視的清軍哨船上的清軍官兵也被眼前的火光和慘叫所震懾。
那些趁勢叛亂劫掠的鄭軍倒也給威武鎮,水師鎮兩鎮士兵提供了掩護。
當叛亂士兵趁機大肆掠奪,搶搶民居,官邸時,沒有人會注意一隊隊身披甲胄的士兵闖入船廠,工坊,將還在熟睡當中的船匠,工匠強行帶走。
隨着預計中的漲潮的到來,兩艘體積巨大的福船趁着漲潮緩緩離開港口。
那些還在劫掠的兵卒還有負責鎮壓叛亂的士兵不會想到,這場叛亂的始作俑者已經揚帆起航。
一處鄭軍炮台上,
一位中年將領默默看着不遠處一片火海中的東寧,目光撇過那兩艘正在揚帆的福船。
“劉將軍,是否開炮。”一名副將小聲詢問。
那位中年將領沒有說些什麼,這是默默看着,看着那些艦隻揚帆起航,直至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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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東至,暮色來臨,在那海天交匯之際,粼粼波光間,一艘小船若隱若現。
那是一艘雙桅鳥船,船只有些老舊,船身甚至有些破損,其桅杆部位還有些維修過的痕迹。
在這艘鳥船身後,一艘首昂尾翹,樹三桅杆的福船緩緩浮現,在它身後又是一艘形若相仿的巨大船隻。
劉煜等人站在船頭一臉興奮的看着遠處的海天際。
經過大半夜的航行加上東風助力,船隊早已遠遠駛離台灣。
哪怕清軍現在得知消息,施琅要想派遣水師來追擊怕也是不易。
劉煜自然不懂得如何在海上行船,自己的靈魂雖然來自後世,但卻從未學過有關的航海知識,不過也不需要他會。
這可是明鄭海軍啊,當年曾縱橫整個東亞海域,哪怕沒落了,相關的航海技術與經驗也是數一數二的。
尤其是昨夜,他們幾乎是將所有能找到的航海水手都帶上了船。
經過今早的盤點,劉煜等人都很滿意。
這一次逃跑,劉煜等人一口氣帶出了十一艘船隻。
有不少都是趁亂劫掠后,看見水師鎮的福船離去后,趕忙跟上的。
劉煜仔細看了看,
海面上福船兩艘,蜈蚣船,海滄船數艘,還有一些鳥船哨船等。
經過今早一番清點,
除卻水師鎮威武鎮兩鎮兵卒七百餘人外,還有趁機作亂而跟隨而來的三百餘名叛亂官兵。
除卻官兵外還有三百多名船工匠,以及上百名工坊匠人。
詳細一清點,一次出逃竟然帶出了一千五百餘人。
劉煜對此倒也滿意,畢竟蕭武等人並非什麼大將,不過是明鄭軍中兩名無足輕重的鎮將而已,能躲過劉國軒等大腕出逃已經是不易了。
“你覺得清軍會追上來嗎?”魯王朱弘桓走了過來,小聲嘀咕。
朱弘桓和劉煜年歲差不多大小,比起船上一大眾中青年,兩個年輕人更加談的來。
“不會的。”沒得劉煜開口,水師鎮蕭武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
“施琅是一個謹慎的人,他的目標是困守台灣的鄭氏政權,若因我們的出逃而派遣福建水師來追擊無疑將分散清廷水師的力量,到時候對明鄭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施琅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蕭武從容分析道。
“其實,比起清廷,我更擔憂呂宋的佛朗機人。”黃良驥無不擔憂。
“黃將軍無需憂慮,我部人數雖少確也是身經百戰,所擁火器也不懼佛朗機人。”劉煜的叔父劉全此時站了出來。
他神采飛揚,自從逃出后他就一直處在精神亢奮狀態。
他一揮手,
“唰......”
只聽見“唰”的一聲。
福船甲板兩側三十餘名火炮手,二十名火繩槍手整齊劃一的站着。
他們右手持槍,步伐整齊,面帶寒光,眼睛中泛着殺機,毫無疑問經歷過血海的廝殺,才能練成他們這種崩泰山於前而不驚的膽識與魄力。
黃良驥是陸鎮將領,但看見這些水師鎮兵卒后也不由得一驚,心中不由嘆道:“好兵啊。”
他也是帶了一輩子的兵,自然知道,論一支軍隊的強弱,並不是一定得到戰場上,僅僅需要觀其行,便能知曉這支軍隊的能否能打仗。
乃至於從未見過行軍佈陣的魯王和劉煜也是神情一震。
看着這些久經沙場的精兵,再想想這可是隸屬他叔父麾下,劉煜不由得一陣激動。
要是自己手上有一支這樣的軍隊,不光是海疆可平,甚至反攻大陸他都有信心。
魯王朱弘桓一下子也變得精神百倍,對這支船隊的看法又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畢竟他這次出逃其實初衷僅僅只是不願被滿清迫害而已,但現在他卻也燃起了從未有過的鬥志。
“有此精兵十萬,何愁大明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