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爺子

下午的圖書館是個好去處，有空調，椅子寬大舒適要比教師里的舒服多了。韓憧特別喜歡坐在圖書館最外面的一排椅子上。落地窗外面一樣是一排雪松樹，陽光透過枝椏照在身上很舒服。

圖書館有一排可以上網的電腦需要預約，預約的人很多，韓憧和秦雪楓約了兩次都沒約到，王雷卻總能約到，原因是他認識一個師姐在圖書館做義務管理員，無論是在在圖書館和計算機教研室機房做義務管理員，其實就是為了能免費上網方便。

王雷的幫助下，韓憧和秦雪楓約到了圖書館的上機時間，打開電腦收到一封庭樂發來的email，發了一些他最近的生活的照片，東吳財經的校園很美，江南腔調的民國風，照片里庭樂好像又胖了點兒，臉上還是憨厚隨和的笑容，韓憧的記憶中庭樂永遠都是那麼的快樂、從容，好像從來也沒有什麼煩心事，就連學習這件事他也能感受到樂趣，什麼事情都能自得其樂。

email最後，庭樂向韓憧推薦了幾本他最近讀的書，重點推薦了一本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他現在已經是忠實的哈耶克信徒，推薦給韓憧這是一種被啟蒙者發自內心的感激，韓憧隨即就想要去找一下這本書來讀一讀。

庭樂的好心態其實是跟着爺爺長大養成的，小時候父母工作忙，又雇不起保姆，爺爺一個人把他帶大的，帶完他又接着帶叔叔家的弟弟。

庭樂的爺爺家曾經是當地最大的地主，據說當年本地佃戶們種的地有七分之一都是他們萬家的，萬家的老宅有四進院子，夥計、老媽子一眾下人。解放了以後萬家被抄了家，他爺爺的幾個哥哥都被打死了，庭樂的奶奶連氣帶嚇的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其他的地主丟了家產也都丟了半條命，庭樂爺爺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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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在風雲突變中飽嘗了亂世帶來的巨大痛苦和悲哀，帶着一家人本分處世，安分守己，不聲不響的重新過活。

萬老爺子雖然生在當地望族家庭，平日裏都是與人為善，是個才望高雅之人，正式這樣的德行，萬難之時總會逢凶化吉，遇上的人會留條活路。

經歷變革之後萬老爺子更是以和為貴，逢人都是笑臉相迎。

小時候庭樂跟着爺爺、父母在老城區的平房生活，還有叔叔一家人，三間房住了三家人。後來父母分了房子庭樂一家才搬來廠區，爺爺現在還是獨自生活在老城區。

庭樂的名字就是爺爺給起的，寓意是門庭多歡樂。現實生活卻並非如此，地主家的孩子成分不好，庭樂的爸爸、叔叔都是受制於此，成分問題結婚很晚，工作上也錯失了很多評級和晉陞的機會，每每回家抱怨，萬老爺子常默默念叨一句話：“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

一路走來，萬家的生活雖然清苦，也算是比較融洽。

庭樂知道爺爺其實一直有一項特殊的技能，就是懂得怎麼掙錢。

生活再困頓老爺子也能找到一些大小營生貼補家用。萬老爺子讀過私塾，通曉四書五經，後來入學官辦的南湖書院，博學多才，見多識廣。

當年組建回民小學，語文老師人手緊張，校長曾跟萬老爺子同學，就想到了他，成分問題不能聘用，校長還是堅持請他過去當了兩年的語文代課的老師；萬老爺子還做過街道辦事處的臨時會計，得益於他打得一手好算盤又看得懂賬；當年新區政府成立的時候，區招待所缺一個採買，他是吃過見過之人，街道辦主任就推薦他去做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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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份比較敏感的工作，萬老爺子後半輩子謹小慎微，所以就乾脆辭了回家。

庭樂小時候家住在衚衕里，經常能碰上些遛街竄戶小商小販，買東西的人多的時候，爺爺就會在旁邊幫忙，幫人家算賬，斤兩剛稱出來，錢隨口能算出來，一分一厘都不會差，這算是幫了商販們不小的忙，人家也會相應的把賣的瓜果蔬菜送一些給老人家表示感謝，一來二去的，經常來的商販只要是進衚衕就會叫萬老爺子過來幫忙，一是能幫忙算賬，二來也能看着攤兒不丟東西。

衚衕里的老人們喜歡聚在一起打小牌，無論是麻將、骨牌，萬老爺子准能贏，什麼牌他都能記得住，算得出，鄰居的幾個老太太們頭裏說著下次再也不跟老萬頭打牌了，後面忍不住還會去叫他湊局，每次都會被他贏走些小錢。牌局結束，老萬頭兒笑眯眯的數着零錢任憑老太太們各種抱怨。

爺爺的這些技能這讓庭樂十分的佩服，雖然他在外面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庭樂知道其實爺爺的胸懷很寬廣，只是被現實磨去志向，總是刻意的壓抑自己。

在家裏爺爺幾杯小酒下肚，就會跟兩個孫子高談闊論，總是教育他們要高瞻遠矚，進了社會參加工作，小錢永遠不要看，要往長遠了看大利；助人是快樂之本，幫人就是幫自己；如果想做官就要進黨派，如果想掙錢就要去離錢最近的地方，這樣才最容易。

小孩子聽不太懂，長大了就覺得爺爺說的都很有道理，爺爺睿智的人生哲學一直在影響着他。庭樂一心想學金融，盼望着畢業去銀行或者金融機構，想靠自己掙錢給這個家裏帶來些變化。

小時候庭樂最喜歡靠在爺爺懷裏，聽他講老萬家當年大宅子裏的盛衰興廢，草木花開，聽着聽着就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