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降臨后

黑日降臨后

17:45,一個頭髮已經黑白參半的中年男子坐在滿是監控屏和按鈕的主控室,臉上有不少歲月刻下來的印痕,眼角的魚尾紋極深,眼袋也是有些腫。他把鞋脫了,盤腳坐在老闆椅上,向後靠着,一隻手擱在脖子後面當作靠枕,一隻手抓着手機低頭看着今日的k線圖走向,讀着某投資顧問撰寫的建議,看着持倉裏頭幾隻冒綠光的股票嘆了口氣。

抬頭看了一眼監控屏,畫面有些不穩定,他想打個電話問問技術部的同事怎麼處理?已經五十歲的他,對這種電子化、智能化管理的故障實在是讓他抓瞎,光是現在付款碼、釘釘打卡、還有健康碼什麼的就已經讓他很不適應。

他剛剛起身,看了一眼自動運行的履帶和設備,嘆了口氣,諾大的車間僅需要寥寥幾個工人便可以操控,他走出主控室,想去安靜些的廠房外面給兒子打個電話。打算問問在外地上大學的兒子還有沒有牛奶喝,缺不缺零嘴,以及兒子什麼時候可以放暑假回來。

說來還真奇怪,每次兒子回家吧待不了三四天,雙方就會因為一些矛盾產生衝突,兒子喜歡晚睡晚起啦、他不給兒子點外賣啦、兒子對他每次燒菜放姜蒜的意見啦...每每這個時候恨不得趕緊把兒子趕得遠遠的。但是這兒子上了大學以後,離家又遠,回家又少,一年也就在家裏待上寒暑假三四個月,再想想兒子沒幾年畢業了,慢慢走上工作崗位,以後見面也越來越少,心裏的思念也越來越重。

中年男子剛推開門,黑日就降臨了。

18:21,距離第一次黑暗結束僅僅三分鐘,天又黑了,沒有第一次那種讓人置身深海的幽閉和壓力,就好像只是正常的天黑。

姓李的男生把手機掏出來發現就好像沒電了一樣,一臉不敢相信“不可能啊,我每次出門手機都是滿電,就上了兩個小時課,我都沒玩手機怎麼就沒電了?!”同時示意女生也試試看能不能開機。

女生無措地搖了搖頭,“我也打不開。”

食堂不遠處是學校內小河,平時晚上學生吃完飯,順着路回寢室的路上,要是一陣風席捲着水汽吹來倒也非常清爽,但是今晚的風不一樣,

水寒風似刀,北風切切吹衣冷,女生直接打了個哆嗦。

鵬鵬眯了眯眼睛,剛剛刮過來的風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雙手抱在懷裏然後扭頭看向李禹哲:“那你現在是要跟蔣雨婷去哪?”

姓李的有點楞,他看了一眼腕錶上可以夜光的指針,18:22,先看着鵬鵬:“我打算帶小蔣先回家,我感覺現在學校賊嚇人嘞,我家樓下有一個公安警衛站,我覺得還是得報警。你把斌斌他們也喊上,跟我一塊出去吧,現在學校裏面太嚇人了。”

蔣雨婷也插話:“是啊是啊,我們人多也安全一點。”

鵬鵬想了一下,“那我去把朱凱斌他們喊上,他們剛剛在拿快遞,剛好離我們不遠。”

“行,一起去吧。”

費敖成拉着張婭蕾跑向了電瓶車,“趕緊上車,我們先回家,回家我們應該就安全了,這街上太危險了。”

張婭蕾慌忙點頭,“是的,好嚇人啊!我們先別在街上了。”

正在此時,費敖成猛地按下張婭蕾,大喊:“卧倒!”

砰!一輛仍在行駛地油罐車被前面慘烈的現場掀翻在地,轟!猛烈的火焰蹭的燒起來,濃厚的黑煙先是圍着油罐車炸開,接着張牙舞爪直衝雲霄,黑雲壓城城欲摧。

費敖成感覺越來越驚慌,心臟瘋狂的給全身供血,砰砰砰地響聲像是擂鼓,不由分說一把拉着張婭蕾趕忙跑遠。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兩人跑遠,濃濃的黑煙一下子又被點燃,通天火光扶搖直上‘怒爆響原野,滾滾照日月’。

爆炸的焰火吞噬了整條街道,本來還望倆眼車禍現場的人一個個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抱着孩子的母親有些踉蹌地往前奔着,孩子許是被這駭人的場面嚇到了,哭聲震天。

一個剛棄車而逃保全性命的男人全力往火場外奔去,第一次的熱浪將他掀翻在地,但是求生的慾望還是讓他很快站了起來繼續往前狂奔,身上的白襯衫早就灰撲撲一片,油光發亮的頭髮也亂了髮型,西褲的襠部更是被撕出了個口子隨風飄搖。

剛好看見一個母親擋在他前面,嬰兒的哭喊更是讓他煩不勝煩,想到原本體面光鮮的他竟然逃得像一條喪家敗犬。一時間,惡向膽邊生,他從這個母親的身後側狠狠的一撞將她掀翻在地,繼續奪路狂奔。這個母親來不及動作,二次爆炸的熱浪就將她和還留在火場裏的一切吞噬。

那襯衫男可能是許久未曾鍛煉,從車上掙扎着下來再到奪命狂奔,讓他氣喘吁吁,彎腰撐着膝蓋正要回頭看一眼,呼得一下也被火場吞噬,張婭蕾獃獃地望着直接撲到臉上來的熱浪,連喊叫都不會了,許是認命了吧。

“鵬鵬他們過來了,在那兒!”蔣雨婷興奮地指着靠過來的四個人,“走吧,小李,我們趕緊過去,然後我們去報警。”

一行六人匯合之後,便打算往校外跑去,路上已經有同學抱着一樣的想法,六人正走在跨河的橋上,約莫着有二十米吧。此時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大家都表現出了二十年來培養的素質,沒有推搡爭搶。

六人里走在最前面的男生說:“我們剛剛拿快遞的時候,就一下子,漆黑一片,我都給嚇得不敢動也不敢講話。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亮了,大家都搶着跑,我差一點都給撞倒了。”

鵬鵬發文:“斌斌你剛剛不是和程敏翔、劉若璘一塊么?你們沒有一起走么?”

朱凱斌想了一想回答道:“沒有啊,一開始拿快遞在一塊,但是後來天不是亮了么,然後好幾個女生就在叫,然後大家都在跑,我在快遞點房子裏面有看不清,周圍人都在叫喊,我是先跑到路上才看到他們的。你問劉若璘害?”

帶着方框眼鏡的男生點頭稱是,補充道:“那個時候,程民翔剛好跟我在朱凱斌後面,他在給我看他手機,我倆挨着知道吧,然後後來我倆想找朱凱斌但是給衝散了,我們就講出去等等吧。”

周圍的人也在討論剛剛的遭遇,不少人都在說學校食堂發生了爆炸還有學校鍋爐房也發生了爆炸,熱氣燙傷了不少周圍路過的同學,估摸着今天晚上呆在學校都沒法洗澡還是出去也安全點。

鵬鵬忽地皺着眉頭,“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臭雞蛋的味道,好臭啊!”

“就學校這條溝真要換水了,這夏天一到真的是太臭了。”挨着鵬鵬的一個頭髮錫紙燙的男生回答。

走在橋上的學生或屏住呼吸,或掩住口鼻,快步通過。

蔣雨婷突然握住李禹哲的手腕,聲音中透露着悸動“小李,我覺得不對勁,我們走快一點!”

日沉西山之後,月光的清輝撒在了大地上,灰銀皎月印在河裏,更有微風拂面。真是‘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可惜河岸邊濕地上躺着幾條肚子鼓脹的巨蟒打破了這份景色,只是懶洋洋趴在那,鱗片在月光下反射出了黯淡的光輝,卻不為人察覺。

七八米長的身軀伸直了躺着,蛇身中央鼓起來一塊,就像拉麵師傅搓出來的面棍中間給砸扁了一樣,還有數個人體軟塌塌的不成形堆在了橋下的陰影處,那是連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令人作嘔的臭雞蛋的味道和濃重的腥臭味被風吹了過來,蔣雨婷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握着李禹哲的手越發用力。

蔣雪婷感覺有一股非常不舒服的粘膩之感包裹着她,本就怕蛇的她趕忙走得和五人更近了些,李禹哲側頭正要安慰,只感覺余光中一道黑影唰得刺了過來,李禹哲連忙定睛看去。

可能是腎上腺素?或者別的什麼體內分泌的激素,李禹哲覺得蛇頭如此清晰,大概是有正常女子腰般的粗細,蛇頭上的紋路纖毫畢現,一對豎瞳緊緊地盯着她旁邊的姑娘,很純粹的進食的慾望。

李禹哲看着蛇頭離的越來越近,但是卻不合常理的慢,就像是慢動作下的捕食?這是高端獵食者的戲弄么?巨蟒後面的身軀藏在橋側的陰影中,蛇頭直接張開,兩根毒牙沾着血色,分叉的舌頭就像是長矛刺了過來。

他甚至還能注意到蔣雨婷脖頸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走在前面的四個男生還在討論今天校園裏的異變。他趕忙把蔣雨婷往巨蟒左側推去,自己在推力的反作用下則是靠到了橋側扶手,餘光更是直接看到了橋下的畫面,險些尖叫出聲。

巨蟒撲擊不到,蛇頭摔倒在了地上,似是有點暈乎地晃了兩下。此時,蔣雨婷看到了這宛若妖魔般大小的巨蟒,一邊尖叫,一邊往後倒退,周圍人更是一片慌亂,想要避開。

巨蟒偏向了右邊,盯上了李禹哲,它知道就是這個傢伙讓它沒有成功?它把尾巴提了上來,蛇鱗刮過橋面上來的聲音就像是指甲擦到了黑板一樣尖銳,聲聲撓在了李禹哲心頭,他害怕的往橋頭倒退,下巴和牙關抖得磕磕巴巴發出聲響,只覺得渾身涼意大起。

“我的天啊!這是妖怪吧。”一個女生低聲驚呼。

月光撒在了橋上,也撒在了妖蟒之上,它哪怕是彎曲着的也佔據了橋一半的長度以上,爬行的動作似是有些不太熟練,像是康復階段的病人般舉止有些不自然。蛇頭死死盯着李禹哲,一對豎瞳更是眯得如同細針,卻閃着擇人而噬的光,但是它也很享受這種獵物死亡前的驚懼,原地盤了一圈正準備撲上去,絞死這個壞它好事的人類。

只聽‘叮’的一聲,眾人只見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來到了妖蟒身上,更是大駭,以為這妖蟒還會法術。李禹哲反而站在原地沒有倒退了,甚至還邁步往前,連蔣雨婷都以為李禹哲是要捨身飼妖,當即也不管自己安危就要撲過去,卻看見李禹哲沖她搖了搖頭,又愣在了原地。

可能旁人還是迷瞪,但是離這妖蟒最近的李禹哲倒是看了個真切,那是一把劍,一把從天而降的劍。他摸了塊身旁的石頭砸向了妖蟒,妖蟒卻沒有反應,而且身上那股涼意也是散去,便小心翼翼地從側面想要往蛇頭靠過去。

蔣雨婷擔心之下,也不管會不會引來妖蟒攻擊,“李禹哲你快跑啊!”急得在原地便是一步邁出就要過來拉李禹哲,她想不明白一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李禹哲怎麼還敢靠過去,這妖蟒都不動了,還不趕緊跑?這是給嚇得失智了?

李禹哲伸手虛擋,堅定地搖了搖頭,而周圍同學看到這麼大妖蟒在那早已嚇破了膽,早已遠遠跑開,生怕惹得妖蟒不快,自己成為妖蟒長大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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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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