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約定
想着昨晚和謝青說好的約定，葉願也顧不上手上還沒清洗乾淨的煤灰漿了，甩了甩手臂后，撒腿便朝着林場的方向跑去。
“願兒你去哪呀？都這個時候了。”一旁的麻利嬌看着葉願逐漸遠去的背影問道。
“麻姨我很快就回來!”葉願一邊跑，一邊朝身後喊叫道。
匆忙跑到了武場后，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看着武場上除了木柱外一個人影也沒有，葉願心裏也是暗自嘀咕了起來。
“她還會在嗎....畢竟答應了人家，不在也要去看一眼。”
穿過武場后，葉願便朝着林場一直練習的位置跑去，在即將要到達時，葉願竟聽到了一陣空靈悅耳的笛聲，自前方傳來。
笛聲纏綿着夜晚的涼風入耳，在如此眸景下顯得格外融洽，隨着越來越靠近笛聲的方向，葉願的腳步也不由得輕了起來，生怕打擾到這笛林聲韻一般。
走到近前，只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仰頭站立於空地中央，那身影手中持吹的竹管正是那笛聲的來源。
“是謝青嗎..？”葉願內心嘀咕道。
伴隨着微涼的夜風襲來的，撲散而開的林頂傾灑下的斑斑月光，也一同將笛曲帶入了高潮中，只聽見一身利耳不覺的嘯音劃過耳邊，柔綿不絕的笛音也在即將結束時，做着最後漸起漸落的鋪墊，隨着最後一聲下沉的長音消失，那回蕩于山林間的笛聲也好似別離的嘆息般....
等那吹笛的身影，放下竹管轉過身來時，葉願也是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抱歉我來太晚了。”葉願看着謝青說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謝青看着葉願，突然略帶哭腔的說道。
葉願看着月光下的謝青，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謝青走上前揪住葉願的衣角，低着頭細聲的說道。
“你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啊..？”
葉願低頭看着謝青，裝作無知的壞笑着回道：“聽到什麼？”
“你肯定聽到了..!”謝青故作嬌嗔的說道，說完還照着葉願的右胸口錘了一拳。
“嚯!額...啊...!”
這一拳，直接錘的葉願捂着右胸，疼的跪在了地上，不時還發出疼痛難耐的嗬喊聲。
“你沒事吧..？！肯定是嚇我！我都沒怎麼用力...！”謝青看着跪在地上的葉願，焦急的說道。
此時葉願只感覺全身僵住了一般，任憑自己如何用力身體都使不上勁，足足過了好一會身體才慢慢緩過來，慢慢恢復了狀態的葉願，深呼出口氣后往地上直接一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氣。
“你沒事吧..？”謝青蹲下身，心虛的問道。
葉願轉過頭看向謝青，苦笑着搖了搖頭，等身體狀態完全平復后，才坐起身來。
“你真的沒事嗎？”謝青再問道。
葉願擺了擺手，說道：“應該算...老毛病了，不過不礙事，就是以後得注意些才行。”
接着謝青站起身，抓住葉願的手將葉願拉了起來。
葉願站起身後撫了撫胸前，又輕喘了幾口急氣，看其神色應該是緩復的差不多了。
“曲子很好聽，是任叔教你的嗎？”葉願看向謝青認真地問道。
“不是，是母親生前教我的。”謝青略帶哀落的說道。
“對不起。”葉願回道。
“曲子叫星月夜，母親很喜歡這首曲子。
”謝青抬頭看着星空，遐想着細言道。
二人就如此又靜默了許久，直到天邊漸漸下起了透涼的夜雨，才打破了這沉聲許久的寧靜，月光下爍如銀沙的雨滴，打在葉願與謝青的臉頰上，不畏風涼也自怡然幾分清爽。
趁着雨勢還小，葉願拉着茫然的謝青便往林場外跑去，待回到武部的高塔時，外邊的雨勢已經被風卷吹送的宛如霧紗瀰漫般，白駁難視了。
“葉願，明天開始我要去上丹道的課了，所以...以後可能就不常去林場了。”謝青看向葉願說道。
“嗯，我知道了。”葉願回道。
待雨勢漸弱直至夜晴，二人各自道別後便都回去了。
入夜，躺在床上的葉願看着屋頂楞神，不知想些什麼，師姑也還未回來，或許是還在醫師會忙吧，遙想着離家已是一月有餘了，不知爺爺在家過的怎麼樣了，想着想着葉願便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第二日清晨，醒來后的葉願看着一旁打坐着的師姑，躡手躡腳的去到後院，洗漱完一番后，又備好了早膳，將余剩的早膳放在屋內后，便出門去往林場了。
來到老地方后，確實是沒見到謝青的身影，想必就是昨夜說的，去上丹道的課了吧，閉目靜坐了會後，便開始了一輪採氣與運氣，待氣行身暢之後，葉願又開始嚼悟風意直至正午之時，烈陽撒下樹碎之間熱氣升騰，也不由得令人神氣沸燥。
風意滿卻之後，葉願又開始習練起扶搖風輕步的身技，過程極度忘我入神，一眨眼的時間便又到了晚上。
如此的生活持續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直到七月初的一個清晨，葉願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時。
“謝青是你嗎?”葉願擱着遠遠的便朝那身影喊到。
待那身影轉過頭來，葉願也確信自己沒看錯，急忙走上前打了聲招呼。
“葉願你能陪我出趟宗門嗎？”謝青走上前看着葉願的眼睛問道。
“去哪？要去多久？”葉願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這樣問道。
“西崖山，摘完葯料就回來。”謝青回道。
“今天嗎？”葉願又問道。
“可以嗎？”謝青反問道。
“當然，不過我得先去和師姑說一聲。”葉願回道。
說完，葉願便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說完，謝青也跟上葉願的腳步，一同朝着木屋出發了。
途中，二人聊起近來的狀況時，謝青在知道葉願一直在林場內獨自練習從未離開過後，也是不由得嘆服起來。
來到木屋的屋外，看着有些畏生的謝青，葉願也是拉住謝青的手直接走進了屋內。
此時的麻利嬌還閉着眼在屋內打坐着，察覺到葉願和謝青走進屋內，也是悄然側了側頭。
“願兒這是帶誰過來了呀。”麻利嬌閉着眼說道。
而此時葉願拉着的謝青，在看到麻利嬌後手臂突然一緊，往回縮了縮。
“老...老師，是我....”謝青畏畏縮縮的說道。
“嗯啊？”聽到這聲音后，麻利嬌立馬睜開了眼睛，看着近前的葉願和謝青，表情一臉的愕然。
在打量了一會二人後，麻利嬌意味深長的說道，“噢哦~我明白了，願兒你倆這是~”
“朋友！”“朋友！”
二人同時說出口。
“挺有默契嘛~哈哈哈”麻利嬌壞笑着說道。
“老師...那個我和葉願真的是朋友。”謝青趕忙說道。
然而此時二人的手還拉着，麻利嬌也是意味深長的朝着二人拉着的手，努了努嘴。
謝青見狀趕忙抽回了手，秋晴潤桃般的紅暈也立馬漲滿了臉頰。
“宗主他知道這事嗎？那老不死的要知道你和願兒是朋友，估計得把臉都氣黑了。”麻利嬌略帶調侃的說道。
“老師你說外公?為什麼外公知道我和葉願做朋友會生氣啊...?”謝青不解的問道。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願兒可是玄門資質哦。”麻利嬌回道。
謝青聽完后先是一臉的疑惑，而後臉色逐漸變成驚訝。
“玄...玄門資質？！葉願？！”
謝青愣神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看着葉願氣沖沖的說道，“我就說你怎麼才練一晚上，劍技就超過我了！原來你是玄門資質哼！虧我還覺得是我自己天資愚笨不夠努力，原來是這樣！”
一旁看着的麻利嬌，此時也不由得遮起嘴咯咯的笑了起來，弄得葉願也是一臉的無奈。
“所以願兒帶你來，是要幹什麼？”麻利嬌問道。
“麻姨，我待會要跟謝青去趟西崖山，就想着回來和你說一聲。”葉願說道。
“是去採藥料嗎？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就行。”麻利嬌擺了擺手回道，說完又重新閉上了眼，打坐起來。
下山後，謝青帶着葉願朝湖邊逆反的方向，一路走至尾端，最後來到山門的另一處出口，在穿過一片竹林后，二人來到了一條人聲鼎沸的河堤中，說是河堤也不確切，準確的說是在河中間凸起的一條泥路，踩在濕潤的泥路上，此前此景也是讓葉願好奇的到處打量着。
“這是哪裏啊？”葉願好奇的問道。
“潮市。”謝青回道。
“潮市？”葉願又問道。
“對，潮起市閉潮落市開說的就是潮市。”謝青回道。
接着，謝青又指了指先前經過的那片竹林，和葉願介紹起了關於潮市的知識，一通話聽完葉願也對潮市有了大致的了解。
先前二人經過的那片竹林，是人為栽種的水裁竹，是專門作為潮市的引點而種下的，且潮市本身是專為銘師和各類江湖術士所建立的，至於選址為何是在河中，距前人講述，是方便河水潮漲時，會自動消除市易痕迹，方便掩護各類不見光的贓物流通被發現，而特此建立的，當然也有反對這一說法，說只是普通的市集的人也大有人在。
葉願跟着謝青穿過潮市時，發現河道兩邊擺攤的攤主們，多數都帶着面紗和斗笠，販賣的物品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小到各類用途的丹丸晶石葯料，大到完整的獸骨屍骸和防甲劍武，無不都是葉願沒見過的新事物。
途中經過一處商販時，謝青還順手買了個半人高的竹籮筐，隨後二人一路走至潮市的盡頭處，在又步行了一段泥路后，能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形似哨塔的建築，于山林中冒了個頭。
“那是望風哨塔，哨塔後邊就是西崖山的入山口了。”謝青指着前邊，那愈發清晰的建築說道。
等二人走近了哨塔后，能看到哨塔共有三層，頂層露天的哨層上，還有銘師服飾的人，在不斷的環視着山林四周。
“麻煩二位出示宗牌。”從哨塔內走出的一位銘師說道。
謝青聽后直接就拿了出來，看起模樣似乎是早有準備，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而一旁在身上翻找的葉願，看起來就顯得陌生許多了。
“你怎麼是清門的宗牌？”謝青看到葉願手中的宗牌后，疑惑的問到。
“什麼資質當然發什麼宗牌了，難不成你還想宗門給他發個玄門的宗牌不成？可以了，你倆進去吧。”那位銘師說道。
謝青與葉願二人在道過聲謝后，便朝着山中走去，結果還沒走兩步又被那銘師叫住。
“最近夏林風氣燥熱，林腹深處那些莽獸都活躍得很，你們兩個別走的太深。”那位銘師囑咐道。
“謝謝師兄提醒。”二人再道謝到。
走入山林，撲面而來的潮野濕氣伴隨着林地特有的氣味，不禁讓人感覺連吸進的空氣都變得粘稠了許多，每走一段路謝青都能找到些許需要的植株葯料，一邊行進也一邊栽收着。
“偶對了，給你這個。”謝青說著，在身上翻出來兩三個小瓷瓶出來，不知裏邊裝着是什麼。
只見謝青從瓷瓶中，倒出幾顆指甲蓋大小的，皮帶紅星的白色藥丸在手心中。
“這是？”葉願好奇的問道。
“我和老師一起煉製的不響丸。”謝青說道，說完還推了推手，示意讓葉願拿上一顆試試。
葉願輕捻起一顆謝青手中的不響丸，沒有多想便放進了嘴裏，入口后即是一陣略帶清涼的甘味泛出，還沒來得及細品便直接滑溜進肚中了。
“這不響丸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啊，吃了有什麼用？”葉願又問道。
“清神提氣，消乏解疲，至於名字嘛是因為裏邊的主料，是卧不響這味葯，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謝青說道。
“我還以為是吃了后，會不能說話呢哈哈。”葉願打趣的回道。
走了沒幾步路，葉願突然感覺一股火烈烈的辣意，自肺里往喉部上反涌，沒一會的功夫，便開始嘶氣咳嗽起來，又過了一會，葉願直接跪立在地上，緊皺着眉目開始朝外哈氣。
一旁的謝青見狀不對，趕忙問道葉願情況。
“嘶..~!辣.!!!它辣啊!!”葉願一邊流着口水，一邊哈着氣指着肺部說道。
謝青着急的看着葉願，還是不清楚葉願再說什麼。
“丸...！不響丸...!!嘶..哈..嘶..哈..不響丸辣..!!辣啊..!!!”葉願此時已經被辣意，激的鼻水都流出來了，悶着頭不斷的晃着腦袋。
謝青聽后，趕忙又翻出那幾個瓷瓶看了看，一通確認后，發覺自己好像給葉願吃成了其他的藥丸。
“啊呀..!你吃的好像是...！辛焰球啊！！”謝青驚訝的說道。
然而葉願此時已經聽不到聲音了，只感覺頭悶耳漲的渾身燥熱，那股辛辣之意已經上沖至腦門了，感覺整個人宛如熾熱無比的火爐般。
突然，葉願感覺到右胸處突然泛出一股清冷的涼意，正在中和着那股辛辣之意，挨過一陣過後，只感覺某種似曾相識的酥麻之意，遊走於方才辛辣激烈之處，不斷崩析瓦解着那股熾熱。
待全身氣息逐漸平復下來后，葉願才慢慢緩過神來，背躺林地口喘着粗氣，等頭上的冷汗逐漸干透后，葉願才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周圍。
“嗯...？謝青人呢？”葉願疑惑的說道。
在又緩和了一陣后，葉願坐起身開始凝神采起了氣，待氣旋呼出后，葉願又開始了一輪運氣，結果竟發現，體內原本下落至上脘穴點的風漩，竟然回升到了巨闕穴點。
“怎麼這風漩還會走回頭路的....？！”葉願疑惑的嘀咕道。
“會不會跟謝青方才給我吃的藥丸有關....”葉願心想着。
此時二人來時的路上，正有四五個人神色焦急的朝着葉願所在的方向趕來火速趕來，觀其領頭的人，正是謝青。
“葉願！！！你還好嗎！！！”謝青在看清葉願的身影后，大聲的喊問着。
葉願回頭一看，似乎是沒太聽清謝青在說什麼，象徵性的揮了揮手，示意聽到了。
待遠處的人趕來后，大家先是看了看面前坐在地上的葉願，而後目光一致的齊刷刷看向謝青。
“就是他吃了辛焰球？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其中一位背着木箱的銘師問道。
“葉願你好點了嗎？”謝青焦急的問道。
“沒事了啊...對了，你方才到底給我吃了什麼？”葉願問道。
“辛....辛焰球....”謝青心虛的說道。
“不是不響丸嗎...”葉願說道。
“總之我拿錯了...！你現在真的沒事了嗎？”謝青還是不放心，又問道。
這時，一旁背着木箱的銘師突然開口了。
“觀其面色紅潤氣足，應當是沒事了。”
“倒是老奴好奇，這位小友吃了辛焰球，是怎麼挨過來的？”
等那背着木箱的銘師說完，葉願也站起了身，看着眾人好奇的問道：“你們說的那個辛焰球，是幹什麼的？也是藥丸嗎。”
“不....不是的....葉願，辛焰...辛焰球是....”謝青略帶含糊的說著。
這時那背着木箱的銘師，搶先一步替謝青說了出來。
“辛焰球是煉丹時，激生地火，升幅火溫用的。”那銘師說道。
葉願聽后，細思琢磨了一陣...
“我就說嘛，風漩怎麼會走回頭路...原來是這樣。”葉願自顧自的說道。
“小友在說什麼？”那背着木箱的銘師，不解的問到。
“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師妹注意安全。”那銘師說完，便帶着其餘人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謝青拿出一塊手絹，幫葉願擦了擦臉和汗，葉願本想拿過手絹自己來，但看到謝青一臉的威脅之意后，也是無奈作罷。
“你....你不怪我嗎..？”謝青細聲的問道。
“怪你幹嘛，要怪就怪我命不好吧，唉，畢竟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葉願略做惆悵的說道。
“就是我的錯....不關你命不好的事！”謝青說道。
“也是，命不好早死了。”葉願無奈的說道。
“我....”謝青被葉願的回話，堵的一時語塞。
“別多想了，我沒事，繼續出發採藥吧，不然等采完葯天都黑了。”葉願說道。
“我還是不太放心....要不我們回去吧？”謝青回道。
“我真沒事了，抓緊採藥才是真的，來都來了。”葉願說道。
接着也不顧謝青拉扯，拉着謝青的衣角，便往山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