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以寒燁國統治者繼承人的名義,命令你,放了這個女孩!”
男子持着刀,將視線從戴桑落手臂上轉移到了另外一個人,女孩看上去不大,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堅定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又有些瑟瑟發抖。
喊完這句話,恬惠晨才開始有些後悔:
自己只不過是看這個房子神秘,一時興起,想跑進來玩玩。怎麼就遇上這個事了呢?她只聽見一個小姑娘凄厲的叫聲,路見不平的心態讓她二話不說就跳了出來。結果……她這才發現,這男的這麼兇狠,還帶着匕首!
她四處張望,空曠的廠里,只有她們三個人……她心下更加懊惱,當時就不該阻攔囊螢映雪跟隨她一起進來,現在可好,兩個女孩對一個持刀的男子怎麼會打過呢?
已經三分鐘裏,自她竄出來喊完這句話以後,廠里一直一片寂靜……
她看到那個男子的目光轉移到自己這了,看着那把沾血的刀,她更懼怕了。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她不知道有多疼,但當她看見那個被繩子綁住的女孩那血淋淋的傷口,她都不忍直視,更何況如今傷口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
男子冷笑一聲:
“怎麼?以為我在玩過家家是嗎?半大不小的丫頭還敢嚇唬我!就你這窮酸樣還統治者?你就算真是繼承人,我們闕安地界的事還輪不着寒燁人插手!你來了正好,給這小姑娘陪個葬!”
語畢,手中的匕首也立刻飛出來。
惠晨已是顧不得什麼了,她心下一橫,抓住男子的手狠狠咬下一口,趁匕首落地時立刻抓住桑落往外跑去……
廠外,囊螢和映雪在房子周圍踱步,自家帝姬貪玩,竟鑽狗洞來到這個闕安國,撐一時還好,可現在已經酉時三刻了,侍者傳晚宴時一定會發現帝姬不見了的,被國主國後知道麻煩就大了。偏偏帝姬覺得這新奇,還攔着她們不準進去,她要自己去玩,這可把兩人急壞了。
“都酉時三刻了,我去叫帝姬出來,再不回去就會被發現的!”
囊螢心急如焚,二話不說就要去拉廠門,卻感覺手臂被人拽住,回頭瞧見映雪拉住她搖了搖頭。
“不要,囊螢。帝姬吩咐了不能進去,我們還是在此處等等吧。”
“沒時間了,我現在就……啊!誰?帝姬!這是誰?發生了什麼?”
囊螢掙脫映雪的手,剛要開門進去,卻被人一下撞開。待她定睛一看,卻見恬惠晨拖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奔跑,身後還有一個持刀的男子。
她們一路逃到了青湖,恬惠晨猛地停下腳步——她不識水性。身後,男子已經追了上來,一雙血紅的眼睛瘋狂地盯着她們,已經喪失了理智。遠處,囊螢映雪也急匆匆趕過來,提起了劍準備應戰。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寒燁國的帝姬我可惹不起,也罷,反正我要的是姓戴的,要不是那個女的出來壞我好事……還是不惹是生非了。”
說時遲那時快,戴桑落已經虛弱的昏倒,男子偷偷投過一顆石子,將拽住戴桑落的手彈開,恬惠晨手下意識一松,男子立刻飛一般的挾持了不省人事的戴桑落,將恬惠晨狠狠地往一旁一推。
“不!放了她,她已經暈了,你這個沒有人性的傢伙!她才十一歲,你就要她的命!”
被猛地一推,恬惠晨沒有預備,打了個趔趄摔倒在地。手不經意碰到一塊玻璃劃開一道傷口。但她顧不得疼,只想救下那個可憐的女孩。
兩人立刻鬆了刀劍,跑過去扶起來被推倒的恬惠晨,囊螢恨鐵不成鋼地勸道:
“帝姬,您都受傷了!您與她素不相識,何苦一定要救她。還是快隨侍下回去罷。已經很晚了,國主國后若是知道了事情就大了!”
正在這時,遠處傳開轟隆隆的聲音。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隊人馬從塵煙中踏來,為首的一個停在了恬惠晨目前,畢恭畢敬的跪在她面前:
“侍下有罪,救駕來遲,還望帝姬恕罪。帝姬,請隨侍下回去,國主派侍下來接帝姬。”
男子有些心慌:“這個毛丫頭還真是什麼帝姬?麻煩大了,快跑!”
只聽“噗通”一聲,男子將戴桑落扔進青湖,落荒而逃。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救人啊!快去救她!”
侍者們為難的看着對方,為首那個又開口說話:
“這……帝姬,您知道的,寒燁與闕安向來不睦。國主得知您出來玩已經大發雷霆了,您若帶着一個闕安的女子回去晚了,會……”
“會怎麼樣?那是一條人命!我管她哪個國的,你們今天不把她救上來我就自己跳下去救!我要是着涼受了傷,父主更不會饒了你們!快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侍者們還想再說什麼,為首的侍者止住他們,示意他們不要爭辯了。隨即,幾個侍者噗通跳下了水,一會便打撈到了戴桑落。
半個時辰后————
侍者戰戰兢兢地俯首:“國主,帝姬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宮門打開,恬修睦氣沖沖地向前準備教訓女兒,卻發覺女兒根本沒時間理他。
“恬惠晨,你竟然如此大膽!誰讓你出去……”
“快!囊螢,去找醫官過來。映雪,快去把她抬到我的床上,再去打一盆水,找幾件衣裳。快去……誰在說話,哦,是父主啊,我回來了,一根毛沒少。父主快讓一下,擋着了……醫官呢,還沒來嗎?”
恬修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個奄奄一息的陌生女孩,半晌才開口問道:
“惠晨啊,這是我哪個子民受了傷?竟有這如此大的福氣受我皇室救助的恩惠?發生什麼了?”
侍者向前一步回話:
“國主,這是個……是個闕安女孩……是的,國主,是闕安那地的。”
“什麼?!闕安!恬惠晨!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怎麼敢帶一個闕安女孩回來!來人,把那個女的扔出去,再回來洗手,我不允許那個闕安的人髒了我們寒燁!”
“是”
幾名侍者上前準備拖走戴桑落,卻只聽一聲嘹亮的命令。
“我看誰敢!”
恬修睦驚訝地看着這個女兒,這是女兒第一次反抗自己,平日她雖活潑貪玩,卻不會這樣讓自己下不來面子。
他應該生氣的,可他卻生不起氣,因為眼前這個小人似乎比他更生氣。強大的氣場,讓周圍的侍者一動也不敢動。
醫官剛踏進宮門就被這一聲怒吼嚇住了,停在門處不敢一動。囊螢恭敬走到惠晨那裏,悄悄提醒她:
“帝姬,醫官來了。”
恬惠晨瞄了醫官一眼,揮揮手吩咐:
“囊螢,讓醫官去診斷那個姑娘。映雪在裏邊,你們兩個一起照看她一會兒。我有些事要處理。”
“是。醫官先生,請隨侍下來。”
這場面再傻的人都能看出來帝姬此刻心情不好,囊螢沒再多說什麼,將醫官領進了帝姬的卧房。
恬惠晨回頭瞧了瞧愣在原地的父主,扶了扶額,心中異常煩躁。父主一直厭惡闕安,這姑娘日後處境不容樂觀。
寒燁二十年前曾與闕安交戰,那時父主還是王子,是父主第一次上陣廝殺,最終敵不過闕安。父主心氣高,在那之前熟讀兵書,自認為善戰。所以毛遂自薦,卻不想大敗而歸。還被翁主訓斥。自那之後父主便將闕安視為最大的敵人,勢必將當日羞恥奉還。
她一直不解,成王敗寇,願賭服輸。原本闕安將領想將父主殺掉,是闕安當年的統治者將父主放回來的。父主不感謝便罷了,竟還恨上了它?這豈不是恩將仇報?何況當年發生此事時,闕安如今統治者還不知是否出世呢?與他們有何干係?父主一國之君竟這般計較?
她一直不認同父主這般做法,可終究她是小輩。皇室先君臣後父女,自古無情帝王家。哪怕她身份再尊貴,也不能失禮。她思罷,恭敬地向國主福了身:“父主,兒臣失禮了,兒臣特來請罪。只是兒臣還有些話要吩咐,父主可要一起聽?”
接下來,她看了看周圍,殿裏鴉雀無聲,滿殿的人皆斂聲屏氣,許是被嚇到了。她叫來一個人,慢慢向前走動,一步一句,說出的話鏗鏘有力:
“傳令下去,我寒燁自今日起有三個帝姬。恬惠晨,恬菡萏,恬晚星!日後若有誰欺壓我的兩個妹妹,或是看不起她們。便是欺壓我,對於這種行為,一律嚴懲不貸!”
她又回過頭甜美地微笑着,聲音如春風化雨,她嬌俏的歪歪頭,說出來的話雖是疑問,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父主,您說,兒臣做的可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