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只是個乞丐
深秋,大雨磅礴
天黑沉沉的像是要塌下來,已經是晚上十點過,小巷裏的餐館也早已經打了烊,昏暗的巷道不見半分人影。
華晏嘴裏叼着一個膠袋,一手提着一根棍子,一手壓着頭上的膠袋,挽着高高的褲腳,啪嗒啪嗒的朝着餐館門口衝去。
”哇靠,要死啊,這雨說下就下,幸好還能找到個地兒躲雨“
緊了緊在這個季節看來略顯單薄的衣裳,咬了一大口剛剛路人丟到垃圾桶的包子,又喝了口同是從垃圾桶撿出來的塑料瓶,卻又不知道從哪兒接來的自來水,咀嚼了幾口,這才滿意的呼了口氣,順道舔了舔嘴唇。
沒辦法,誰叫今天的包子居然是肉餡的,雖然已經被人咬了一口,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包子散發出來的撲鼻的肉香。
“嘎嘎嘎,吱~~”
從華晏身後傳來開門聲,一個服務生端着一盆水剛現了身,就把手中的水盆哐的往外一倒,華晏避之不及,慌忙中還被自己的腳給絆了一下,一個屁墩兒直接跌坐在地上,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一盆略顯溫熱的水給潑了一身,隱隱間還透着一點臭味。
“呸,晦氣”
服務生一腳頂着門,斜倚在門框上,對着門口的小乞丐嚷嚷着,
“大晚上的,滾一邊去,哪兒不能呆啊,偏偏喜歡呆在我們店門口,嗯?一會兒出門再看見你抽你丫的,滾犢子”
服務生一邊回身帶上門,還不忘丟下一句帶口音的髒話,就留下華晏一人,盯着手上被洗腳水浸透的肉包子暗暗發神。
過了好一會兒,才將視線從包子上挪開,將手伸進懷裏摸了摸裏面的東西,終究是不敢狠下心來,將包子朝着門口狠狠一扔。
浸了水的包子顯得格外的沉重,砸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華晏身上一抖,撿起身旁的棍子就朝着夜色鑽去。
“嘿,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啊...“推門而出的服務生並沒有發現華晏,咂了咂嘴,又緩緩的將門帶上,仍然沒有忘記帶上一句髒話。
烏蒙蒙的燈光映向小巷,時隱時現的華晏身影穿梭其中,像是一條洄遊的魚,努力的尋找着存在的意義。
一團黑影裹挾着秋季的蕭瑟,帶着一身疲倦從巷口竄出,他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回身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動靜,這才提着手裏的棍子,緩緩沿着街沿走着,渾身酸臭的他卻帶着不合時宜的輕鬆,甚至嘴角還掛着一絲微笑。
“該吃吃,該喝喝,凡事不往心裏擱,論瀟洒,誰能比得過乞丐唉“
華晏滿不在乎的嘆了口氣,似是在嘲笑着為了生活和金錢,顛沛流離的人們,殊不知其實只是在自己說服自己,好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物,一件單薄的外套,搭着一件看不出顏色的內襯,褲腳已經破爛,連帶着鞋子也已經張開了嘴,似乎在訴說著主人的飢餓。
”小子,話可不能這麼說...“
空擋的大街上突兀的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嚇得華晏心悸不已,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裏的棍子,右手迅速的伸向懷裏,連帶着秋末的寒冷也給嚇掉了不少。
華晏轉身朝着那條漆黑如墨的小巷望去,腳步聲漸起,從黑暗中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影,隨着最後一聲腳步的落下,一個穿着皮夾克,頭戴棒球帽的男人從中踏出,一條黑色的牛仔褲勒着肌肉線條越發凝實,不難看出其中隱藏着的巨大的爆發力,華晏感覺要是這一腿抽過來,
怕是要準備換個世界存在了,但就是這麼一社會人士的打扮,卻被一雙布鞋給壞了氣氛,就像是一輛高配的奔馳,硬生生地給塞了個拖拉機的輪轂一樣。
“哇靠,大哥,能不能不要這麼搞啊,我真的...“
”華晏是吧,”男人打斷了華晏的抱怨,從夾克里摸了包煙,抖出一根含在嘴裏,拿出一個印着zipoo字樣的打火機,風騷的旋開,在指尖饒了個來回把煙點上,這才不緊不慢的說著
“我無聊的時候和同事聊天,聽他們說,有個地方的人,賣掉了身份證,做着日結的工作,上一天班,拿着錢玩三天,然後又開始等待老闆來招人,做一天又不幹了,周而復始...“
深吸一口煙,火光在黑暗中明亮了一陣,照在男人油膩的臉上,映得男人凸顯了幾分狠厲
”他們被外人稱做三和大神,每天吃得飽,穿得暖,玩也玩得開心,你?瀟洒?瀟洒個屁!”
華晏不知所措的盯着男人,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可能已經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了,這個毫不相關的男人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還有後面那一堆屁話,他不明白,世上還有人閑的來關心一個乞丐的生活?
“咱就是說,今晚上喝了多少杯...“話還沒說完,一把利器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男人拿着小刀沿着華晏的脖子緩緩上移,用刀身輕輕的拍了拍華晏的臉頰“你是華晏,你們華家的槍是不是在你身上?”
“咕~你說的是我老爸收藏的那把?我可以說不是嗎...“華晏咽了口唾沫,明明已經是刀架在脖子上了,嘴裏仍然是不由自主地飆出一句句的爛話。
男人扶了扶額,看着眼前這個眉眼依稀和記憶中的前輩有着幾分相似的少年,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句靈魂拷問:
”你是你爸親生的?“
”???不是?“
男人捏了捏鼻樑,嘆了口氣
“我見過你爸,強勢,霸道,和他的槍一樣,不講道理,你呢?卵蛋一個“
“...喂,活着大過一切好吧,你說我爸以前強勢以前霸道,對沒錯,我每次考完試成績一出,那巴掌比我旋包子的速度都快,那打得確實是一個霸道。可是現在我爸人呢?“
男人抽煙的手頓了頓,瞟了眼華晏,又繼續道
“所以你選擇現在的生活?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男人猛吸一口手中的香煙,然後扔到地上,狠狠的碾了幾下,這才把手搭在華晏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
“老子和你爸是一個公司的同事,當初我剛進公司那會兒,性子犟,得罪了些不該得罪的人,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兒,還是你爸幫的忙,小子,你要是不嫌棄,我叫蘇如龍,你叫我一聲蘇哥,以後跟着我混,怎樣?“
華晏愣愣的看向湊在耳邊的那張油膩的臉,心底突然鑽出了幾分不安,對於這種來自於陌生人的關心,華晏不免對其有着幾分抗拒,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平時應該僅限於剛剛撿到的包子是肉餡那種級別,像這種能有一個歸所,華晏怕是做夢都不敢往這兒想。
”別搞啊大哥,跟着你混怎麼混啊,我爸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貨車司機,還是你的前輩都混的不咋地,跟着大哥你混,那豈不是三天餓九頓...哎哎哎,別別有話咱好好說啊...“
黑着臉收回抵在華晏脖子上的小刀,男人對於眼前這個少年的真實身份持懷疑態度,長得確實像,但是這性子是真的一點都沒有繼承下來,還有他們華家的槍,不知道這小子...
“那麼你的回答是不和我走了?“
”嗨,我就一條爛命,但是,我有個條件...你首先要告訴我,我父母究竟去了哪兒。“華晏訕笑了一下,暗暗的搓了搓手,他的父親也就是面前這個男人口中所謂的前輩,在兩個月前,帶着他的母親一併消失不見,留下的僅僅只有一丁點錢和即將到期的出租屋。
要說找人,第一時間肯定是向警方詢問,但是警方給出的回答一直是含糊其辭,既沒有宣告死亡,也沒有明確的說明現在人具體在哪兒,只是說沒有消息,還在查找取證,就這樣拖了一個月,宣告失蹤了。就留下華晏一人一臉懵逼,不知道何去何從,工作單位也不清楚具體在哪兒,只知道是貨車司機,就連想找人都沒有方向下手。就這樣過了兩個多月,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第一次得到了關於父親的消息。
”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的父母至少可以確定性命無憂,具體什麼情況,得你和我走一遭你才能知道確切的情況“蘇如龍淡淡的盯着華晏,不緊不慢的說著:“但首先你要告訴我,你們華家的槍...”
“你說的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個吧?“華晏緩緩從懷裏摸出一把手槍,在月光的照映下更顯得鋥亮,在槍柄處,還小小的刻着一個’華‘字,華晏眼神堅定的看着這把從父親抽屜里翻找出來的唯一’遺物‘,面露不解
“當初翻找出來的時候,我還驚心動魄了好一陣,畢竟當初一直和警察接觸,要是被官方知道的話,我覺得不僅我爸媽,估計就連我也得進局子吃折耳根拌飯吧...”
“讓我想想,我也不知道你們華家的槍具體指的什麼,修行界一直有你爸的傳說,據說以槍聞名,還說什麼聲如雷,快如電,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在他手下走過三招,但是這把格洛克...確實聲如雷,快如電...“蘇如龍看着眼前的格洛克,怎麼也不能想像自己的前輩感情還是一個射手?
“修..修行界?哇靠,要不要這麼刺激,難道你的意思是,我爸螺旋升天飛升了嗎,那帶上我娘為啥不能帶上我啊???”
“我只能說,你想像力確實比較豐富,飛升確實有,但是並不是你理解的那樣,還有,你父母的情況你也了解清楚了,那麼”蘇如龍一把攬過華晏的肩膀,左手輕輕地拍了拍華晏的臉頰,“你是走還是不走。“
“壯士有話好好說,咱別...誒誒誒,走走走,咱聽蘇哥的話,以後唯蘇哥馬首是瞻,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
“你嘴巴是漏的嗎,需不需要我給你縫起來?”
“...對不起”
“來吧,我帶你先回宿舍洗個澡換身衣服,我靠,你這味兒我晚上吃了半頭大蒜都沒壓住。”
蘇如龍放開了華晏,率先邁開了腳步,朝着夜色走去。
華晏咬了咬牙,將格洛克重新塞進了懷裏,又握了握手中的棍子。回憶着這幾個月來的艱苦遭遇,心一橫,就朝着蘇如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很多年之後,每當華晏想起這次選擇,總是心裏暗暗慶幸不已,如果當初沒有選擇跟隨蘇如龍的腳步的話,或許自己的人生又是另一番結局。